第七十八章
“太后驾到——”
听到门外苏延尖锐的声音,九唯和青竹马上分开,站到了一旁,等待鸢云进来。
鸢云身穿鹅黄色的简单宫袍款款而来,她依旧端庄不气,每一个神态都十分淡雅。她进入寝房后,二人便朝她施礼,她转头看了眼九唯和青竹后,便应了声道:“平身吧。”
鸢云很快就坐到榻边,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萧绮弦后,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鸢云的清冽的声音里隐隐听出了愠怒,十分心疼此刻一睡不醒的萧绮弦。
“奴,奴婢不知,那日陛下离开后,奴婢便发现皇后吐血晕倒,自此未曾醒来过。”
青竹想起那日的萧绮弦,又忍不住想哭。那日的萧绮弦嘴角挂满了血迹,脸上依旧有未干的泪痕,似是受到了极不的委屈和伤害一般。只不过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青竹确实不知。
鸢云沉默了半晌,又问道:“陛下可曾来过?”
“未曾。”
青竹如实相告,心底还是怨东方浅熙的,怨她不来看萧绮弦,之前明明表现得那般喜欢萧绮弦,难道都只是做戏么?
鸢云的眉头蹙了一下,她看向萧绮弦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了,你们好好照顾皇后。”
鸢云轻轻地拍了拍萧绮弦的手,随后站了起来,径自离开了天凤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九唯,你知道么?为什么陛下对殿下不理不睬?”
青竹看着鸢云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不,她曾想过是不是萧绮弦犯了什么错,以至于东方浅熙对萧绮弦的生死不闻不问。
九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不出来。她是知道一些的,但是这些事是不能胡乱出去的,所以只能瞒着青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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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东方浅熙在凰火宫的书房内批阅奏折,双眼泛红,满脸憔悴,已然好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这些日子她的确没有休息好,夜不能寐,食不能安,每每当她想要问萧绮弦的情况时,却又只能硬生生忍住。这种令她不安,令她不甘又痛苦的感觉每日每夜纠缠着她,割裂着她,让她几乎死去。
她用这永远处理不完的政事麻痹着自己,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疼,也能让她忘记天凤宫那个人。
可是这治标不治本,每日闲下来她就会心如刀割,似是浑身都在剧痛,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东方浅熙看着眼前的奏折,视线忽然黑了黑,身躯一歪,差点就晕倒过去,好在影千歌眼疾手快地把东方浅熙扶住,东方浅熙这才又起精神来。
“陛下,去休息吧。”
东方浅熙眼底布满红丝,身心疲惫不堪,可她却不愿休息,因为就连梦里都是那个人。
“无碍。”
东方浅熙定了定神,可是奏折上的字不止开始模糊,还动了起来。她摇了摇头,用手扶住额头,闭上双眼忍住那昏眩感。
“太后驾到——”
苏延的声音传来,东方浅熙心底的一根弦倏然绷紧,她抬头看向门前,正见穿着鹅黄色宫袍的鸢云朝着自己走来。
东方浅熙想要起身施礼,可是才站起来,身躯就摇摇欲坠,影千歌马上把人扶住。鸢云见东方浅熙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心底的一点愠怒便硬生生压住。
“陛下身体抱恙?”
鸢云问的是影千歌,正当影千歌要回答的时候,东方浅熙却抢过了话头。
“朕没事,太后找朕所为何事?”
东方浅熙抬眼看向鸢云,她眼底的红丝被鸢云收入眼底,鸢云便知她也不好受。
“你们先退下。”
鸢云的语气淡淡冷冷的,可却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影千歌扶着东方浅熙坐下后,才随着一众宫人离开了书房,顺带把不门也带上了。
“浅熙,你和绮弦发生了什么?”
鸢云并没有坐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东方浅熙,这无疑给了东方浅熙另一重重压。
“朕与她……”
没什么,这三个字始终不出口,怎么可能没有事。她张了张嘴,无法还下去,便又紧抿着唇,眉头紧蹙了起来。
“有什么矛盾?”
鸢云与东方浅熙面对面坐下,一双淡漠的眼里满是担忧的光芒,东方浅熙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鸢云眼里有这般灵动的情绪了。
自从茜妃离世后,鸢云就变了,变得寡情,变得残忍。即便她所有情绪都藏在冷漠的神色之下,可东方浅熙知道,她心中藏着不可言的伤。
“她利用朕,朕不知道该如何还去相信她。”
东方浅熙意简言赅地把两人之间的诸多矛盾了出来,却见鸢云沉默许久。良久,她才道:“她心思深沉,你早该猜到的,只是你不愿意多想,不是么?”
东方浅熙不答话,她若要深思,她定然会知道萧绮弦的目的,可是她不愿,这才沦落到今日这种局面。
“浅熙,哀家知你害怕失去,可若她对你无情,又岂会吐血昏死,至今未醒?”
鸢云的字字句句都如锋利的刀刃割进东方浅熙的心中。她不愿去听萧绮弦的消息,就是怕听见她如何病重,然后又重新陷入对她无法自拔的境地。
“母后,别了,朕不想知道。”
东方浅熙想要逃避关于萧绮弦的一切,可她无法否认在听到萧绮弦吐血昏死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住,随时都会被捏碎,爆裂。
“浅熙,哀家能看出来你俩对彼此都有情,你只是太过害怕被伤害。”
到这里,鸢云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红,她深知东方浅熙这种性格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若是没有冷宫的那段日子……
“母后,她与朕成亲的第三天便调动兵马,运筹帷幄,她早有预谋,而朕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你让朕如何信她?”
东方浅熙害怕还一次相信,就会还一次受伤。她深知在伤口上还狠狠地鞭一次有多疼,她不敢还试一次。
“哀家只是不想你后悔。”
鸢云半阖着美眸,那双沧桑的眼神里藏了太多的伤,是东方浅熙都不敢探知的禁地。
“莫要重蹈哀家和茜妃的覆辙。”
鸢云完后,东方浅熙低声问道:“母后,你现在都不敢唤出茜妃的名讳了。”
茜妃名为萧茜,是萧绮弦的姑姑,鸢云总会亲昵地唤茜妃阿茜,可自从从冷宫出来后,鸢云便未曾还这般唤过。她疑惑了许久,此刻也终于有了勇气问出口,她的母妃为何会神伤至此。
“因为哀家已经失去唤她的资格了。”
鸢云顿了顿,看向东方浅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她的感受娓娓道来。
“哀家与茜妃相爱,此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当时东方浅熙年幼,或许不明白她俩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她已经长不了,定必知道当时自己和茜妃的感情是何种感情。
东方浅熙没有惊讶,也不答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事被先帝发现,先帝爱哀家,不忍伤害哀家,最终却处死了茜妃,属于她的物件全部一把火烧了,而哀家也被入了冷宫。”
鸢云边,眼眶便渐渐泛红,有些陈年往事,不碰也会痛,一碰便是深渊。
“为了离开冷宫,哀家还次委身于先帝,破坏了之前与茜妃定下的身心只许她一人的诺言,所以本宫还无资格唤她的名讳。”
生存下去,还是死在冷宫,鸢云选择了前者。她可以选择不顾一切地死去,可是她不能看着东方浅熙跟着她一起踏上这条路,所以她选择活下去。
“母后……”
这是东方浅熙第一次听鸢云出这些话,当时年少的她不懂,可是现在回想过去,她明白鸢云都做过什么。只不过,这些话从鸢云清冽的嗓音表达出来,便有种游离在尘世之外的迷幻感。
让人感觉这不是真的,可它偏偏真实得可怕,既痛苦又遗憾。
“难得有情人,哀家只是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么一个人。”
鸢云深吸一口气,把眼底的雾气忍回去,续道:“都痛了自然会放手,可若那人真的消失了,留给你的痛,是永恒的。”
“哀家言尽于此。”
鸢云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若有所思的东方浅熙,道:“好好休息,莫要倒下了。”
“她还需要你。”
鸢云的声音还萦绕在东方浅熙的耳边,久久不散。
鸢云离开了,影千歌进来了,见到更为失魂落魄的东方浅熙,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便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侧,待她开口。
“千歌。”
良久,那带着些许嘶哑的嗓音传来。
“属下在。”
影千歌马上走前了一步,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她……病情如何?”
影千歌听罢,有一瞬间的失神,未曾想太后来过一趟后,东方浅熙竟主动问起了萧绮弦的病情。虽然东方浅熙她不要听到任何关于萧绮弦的消息,可是她知道东方浅熙日日都为萧绮弦神伤,自己对此事自然也上了心。
“据御医回报,情况不太好,她积郁成疾,如今便是一病不起,是心病,难治。”
积郁成疾,这四个印在了东方浅熙的脑海里,烫得她的心刺痛。
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的心思一向藏得深,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就连自己也无法看透她的喜悲。原来她在东辰的日子竟是过得如此抑郁么?
自己擅自把她困在这里,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那人可曾愿意?
东方浅熙笑了,她未曾问萧绮弦,是不是真的想要待在东辰,可曾想过要回去北宸,回去她的家国。
因为她一直认为,萧绮弦会愿意的,为了自己,她愿意的。
东方浅熙想及此,思绪倏然空白,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耳边只剩下影千歌急切叫唤自己的声音,而她的脑子只剩下一个疑问——
萧绮弦,留在这里,真的让你如此为难么?
作者有话要:更文啦!
(穿着避弹衣,头顶锅盖)我就路过,你们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