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卡的研究需要时间，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们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牧川便算先回克林镇去见见莱恩, 顺便让麦伦做好搬家的准备。

    擎苍作为天地圣城城主, 直接大手一挥给牧川拨了好几块黄金地段的铺面来开设深蓝药剂店。牧川则算在天地圣城建一个药剂店总部，专门给药剂师们研究制药使用，而他也将要和擎苍一起搬进城主府。

    于是, 牧川就把擎苍丢给了死命拖着他不让他走的风黎，自己回到克林镇和麦伦了一声后, 独自前往黑市。

    贫民区狭的路上污水横流，两旁的景象破败杂乱依旧，牧川穿过各种杂乱无章挡着街道的障碍, 平静地在路上面黄肌瘦，穿着破旧的人死气沉沉的目光里穿行，直到一个没有人的巷里, 站在一扇和周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破旧木门前。

    他有节奏地敲响了木门，然后沉默着等着木门后的人。

    没有让他等多久，木门就开了一条缝, 一个精瘦矮的老头从门缝后探了出来，看见带着斗篷的牧川时怔了怔。

    牧川见他表情疑惑, 便拉着斗篷边缘往上掀起一点, 露出苍白的下颚和银白的短发。老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瞬间意识到他是谁, 连忙侧身让开位置谄媚地笑道：“大人怎么突然来了？若是提前告知一声，我们肯定隆重迎接大人……”

    木门的吱呀一声关上, 最后一丝光线在他们身后消失。一片黑暗之中，牧川轻车熟路地从点头哈腰的老头手里接过一盏煤油灯，“噌”地一声，点燃了灯芯。

    随着慢慢燃起的火光，牧川轻笑一声，：“迎接？这黑市已经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黑暗中的老头神色有些尴尬，牧川也不管他，直径走入漆黑的向下楼梯。

    在楼梯的某处停下，转入布满了华丽的浮雕和壁画的通道，再拐过一道弯，眼前骤然一亮，一阵阵喧哗扑面而来。

    牧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看着这热闹沸腾依旧的大厅，他也很久没来这里了。想着，他熄灭手中的煤油灯走入了大厅里。

    在经过曾经发现龙血精铁的摊位，牧川忍不住看过去，发现那个摊位换了个浑身血腥气，凶悍之气扑面而来的豹族人。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豹族人显得有些阴沉的目光看了过来。而牧川恰到好处地一个转身，隐入了人群之中。豹族人没有找到那道视线的主人，很快便不再理会。

    黑市的人像是收到了消息，牧川一走到莱恩所在的会客厅门口时，那两个守门的人对他微微鞠躬，恭敬地：“莱恩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牧川微微点头，然后走进那间熟悉的华丽会客厅。莱恩端坐在正中央奢华的沙发上，神情平静地在泡茶。

    似乎每次他来到这里，莱恩都在泡茶。明明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粗狂男人，做泡茶这种文雅之事却是行云流水，细致又豪放。

    牧川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莱恩带着金毛的粗壮大手端起茶壶，给面前的两个杯子倒上碧绿的茶，顿时一股异香弥漫在这片空间中。

    “请，今年刚冒出来的第一茬灵髓叶，我们也算是最先喝到的人了。”

    灵髓叶，以其闻之忘俗的特殊香味和清香醇和的口感而闻名，而且能帮助法师稳定自身的法力，产量稀少，是这个神域大陆上顶尖的茶叶之一。

    牧川有些心惊于他的能量，但面上不显。他坐下沙发端起那杯灵髓茶，嗅着那特别的香味，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淡淡笑意的莱恩：“莱恩先生为了招待我居然拿出了灵髓叶，可真是下血本了啊。”

    这是他们自那次龙血精铁事件撕破脸后，第一次见面。莱恩被牧川如此讽刺也不气恼，只叹息一声，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太快了，你们勇士成长地太快了，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阁下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牧川，是一身挡不住的锐气，但和他谈判的时候还是略显青涩和心翼翼。他当初也不过是觉得有意思，又花费不多便答应了他的提议。谁又能想到，当初随手给出的一些药剂竟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回报？

    而现在的他……

    莱恩黄金的竖瞳定定地看着神定气闲，眉宇之间皆是平静和坚毅的牧川，不由再次叹息。

    真的，不过区区大半年，太快了。

    牧川敛眉看着杯里碧绿的茶汤，轻轻摇晃着，却不喝：“莱恩先生让我来就是想跟我这个？”

    “当然不是。”莱恩身体前倾，探究地看着神情平静淡然的牧川，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想法，却失败了。

    “我们之前有点误会，我这是给阁下赔罪的。不过这也不是我要的重点，忘川阁下，你应该知道那金斯林拍卖行吧？”

    牧川摇晃茶杯的动作骤然停止，他抬起头来看着莱恩，皱起了眉。

    “那么阁下也知道那些人族杂碎做的腌臜事吧？我收到线报，你和一个龙族去金斯林闹了一场，然后带走了一个狐族女子。那狐女就是山狐村的人吧？我听过山狐村有个血魔狼蛛的混血狐女，而之后山狐村被屠村了，就是那个混血狐女干的吧？”

    牧川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你到底想什么？”

    莱恩摆摆手，一口干掉自己杯子里的灵髓茶，然后哈了一声，半是同情半是感慨地：“明明是努力救出来的人，结果短短一个月后，却是自己再亲手杀了她，这感觉很不好受吧？”

    牧川冷眼看着他，默然不语。露娜没死这件事，他才懒得跟莱恩解释。

    莱恩却把牧川的反应当成了默认，当即一拍桌子，一股煞气骤然从他粗狂的眉眼间迸出，愤然地：“都是因为那个杂碎！为了满足自己丑陋的欲望而肆意欺凌我族的女孩！我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条罪恶的运输链，但苦于没有办法完全消灭和铲除后患，所以只能按捺不动未免草惊蛇，我希望阁下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牧川为他骤然愤怒激昂的话语而愣怔了一瞬，然后目光古怪地看着他：“这个理由你们当初在进攻斯旺西的时候已经用过了，你以为我会轻易地答应你？”

    莱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的确，这确实是被拿来遮挡兽王自身的野心，但我们确实是只为了铲除这条线而已。”

    牧川狐疑地看着莱恩：“你这个意思……你代表的是哪方势力？”

    莱恩淡淡地：“我们曾经是亚力士大人的随从。兽王还是太年轻了，整天就想着扩大自己的统治版图。而我们是为了整个兽人族群着想，现在的神域经不起大规模的战争了。”

    牧川眉头紧紧地皱起，亚力士，那位狮族人传奇！

    他沉吟片刻，质疑地：“可那是人族的三皇子，你们想强行弄死他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动荡到人族的安宁，那个时候你们兽王再发兵，岂不是雪上加霜？”

    莱恩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我们对人族的版图没有任何意图，只想毁掉这条运输链，再把那些人族杂碎弄死就够了。其实我们有一个方案，就是把三皇子拉下马，推其他的人当上人族的皇。这样，失败的三皇子和拥护他的人去哪里，也就不会有人关注了。”

    牧川顿时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想让我去帮助其他皇族登上人族皇位？”

    莱恩往后一摊，笑道：“没错！我们可以暗自给予你们支持，并按捺下兽王趁乱出兵的决定。你们勇士的力量在神域里也是一股不可看的能量了。而且现在王城出现的那群勇士和你们不是同一拨的吧？你们不想把他们压下去吗？”

    这其实也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不过这段时间就忙着海底之行和世界树，还没有关注过圣卡西亚王城那边的事情。

    牧川思量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我需要看看情况再，这个我之后再给你答复。”

    莱恩对此也不意外，他知道牧川肯定还有疑虑，要是这会牧川一口答应，他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只是随口而已。他点点头，笑着和站了起来的牧川：“那我就等着阁下的好消息了。”

    牧川低头看着这个满头金发不羁地披落的粗狂狮族人，开口：“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亚力士大人在哪？”

    他推测亚力士应该是不在兽人势力里的，不然莱恩不会那么费劲地弄那么多手段。

    莱恩的表情凝住了，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悲伤和低落，然后瞬间消失。

    他张了张口，艰难地：“亚力士大人……他在波尔沃那里沉睡着……”更多的，却是没有再吐出任何一个字。

    牧川怔了怔，低声：“好，那我先告辞了。”

    在走出去的路上，他一直思索着莱恩最后的那句话。

    沉睡着？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