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回程 我们林家素来护短
遥定关之事尘埃落定, 林芷与魏濯也在边塞比预计多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盈都的时间一推再推,如今已不能再耽搁。
日光城将军府内, 司玉姑姑正在林芷院中亲自为她收拾着回皇城的行李,林夫人拉着林芷的手在外间着体己话。
“当日成亲时我倒是一点儿都未伤心,今日离别在即方感觉到我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的女儿, 这是嫁进别人家了。”林夫人随即也庆幸道,“幸好是嫁给了濯儿, 不然我与你爹估计更舍不得了。”
林芷劝慰道:“娘亲, 您不要这样想, 不管我嫁给何人, 我首先都是林家的女儿。”林芷半搂着她娘亲的肩膀, “更何况诚王是我自己选的,总比许给那些连面都未见过的人好。”
林夫人伸手戳林芷的脸, “尽瞎,娘怎么会把你嫁给那些连面都未见过的人。”
林芷见林夫人情绪不再低落了, 便也放心了一些,道:“娘, 我问过黄伯了, 您这两年身子虚弱了不少,需要好好调养, 以后可不要再似之前那般操劳了。”
“我也没什么好操劳的了,倒是你与濯儿……”思及被陛下遣派而来的赵闫与刘霄, 林夫人亦不无担心,“你与濯儿回去了盈都估计也不会太平,在皇城之中兴许要比这边关还要危机四伏。”
林芷明白林夫人之意,心下也不是不知晓此次回去盈都等待她与魏濯的会是何种境遇, 不过她倒也没有太大的不安,至少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了,两个人一起原来真的会获得更大的勇气。
林芷伸手替她娘亲捏捏肩膀,笑容很轻松,她道:“娘,您就是太会操心,先不论我相信诚王的能力,更何况我还有您与爹爹在呢,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该怕的应该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林夫人被林芷逗笑,“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濯儿是个让人放心的,我以后不再庸人自扰了。”
林芷故作不高兴道:“娘,难得我就不让人放心吗?”
“放心,自然是放心的。”林夫人想了想又拉过林芷让她坐好,正色交待道,“芷儿,还有些事,娘以前也没和你过,这几日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和你提一提。”
林芷乖巧地坐着听她娘亲话,“您。”
“你从便聪慧,我与你爹更是没有将你当作寻常的大家闺秀来养,论文韬武略,我家芷儿不比任何男子差。”林夫人看向林芷的目光中满满都是疼爱,“不过我与你爹是从未想过让你嫁进皇家的,原本想着你在这边塞寻一个喜欢的,日后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礼教的束缚,哪怕是你看中的盈都哪家的公子哥,但凭我们林家的家世,即使你性子刚正不会后宅之术,也万没有谁敢怠慢了你。”
“可谁知你与濯儿缘分天定,而濯儿日后注定也不会是寻常之人。”林夫人言语切切,语重心长,“芷儿,娘亲望你记住,无论今后你身在何处会是何种身份,都要知道世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坚持心中的道义固然重要,但是你性子太烈未必是好事,你要明白兵强则灭木强则折的道理。”
林芷眉眼微垂,娘亲的话让她想起上一世那些无谓的坚持换来的后果,她郑重点头,“女儿记下了。”
林夫人似是很放心不下这个自幼疼爱的女儿,继续道:“待这次回了盈都,你的身份便已成了诚王府的主母,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个身份,然你今后需要牢记只有先将你们夫妻二人这一方府宅理好方能心无旁骛地去做其他大事,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家是排在天下之前的,你可明白?”
言及此,林夫人内心也不无庆幸,所幸如今的诚王府并无太多内宅杂事,芷儿入了府内,应该并无太多俗事傍身,不过林夫人依然开口道:“芷儿,娘亲见过太多皇亲贵胄后宅之中的糟心事,虽然娘亲相信濯儿,但娘还是想告诉你,只要林家一日不倒,便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受委屈。”
“娘——”林芷上前倾身抱住林夫人,“这些话芷儿都记下了,您与爹都放心。”
此时的书房内,林向青也正在与魏濯一道下棋,林向青下棋素爱大杀四方,而魏濯则是步步为营不破不立,几局过后两人下得竟也是棋逢对手不分输赢。
当魏濯最后一子落下,二人下得一个平局之后,林向青大笑着放下棋子,挥手让人收掉棋盘换上茶水。
林向青道:“濯儿好棋艺,自如慕去了盈都,我下棋都好久没下得如此畅快了。”
魏濯接过丫鬟手中的茶壶亲自替林向青倒茶,“您才是棋艺精湛。”
林向青端过魏濯替他倒上的茶水,笑道:“这下棋便如行军,也是几十年练出来的。”
魏濯点头赞同,“这十多年间若无您坐镇此地,也不会有中原数十年如一日的安定祥和。”
“是呀,都从我第一次带兵出征到现在都十八年了,我带出来的这支林家军也都换了一大波人了。”林向青似有些感慨岁月如白驹过隙,“出来倒也不怕你笑话,如今见到芷儿与你成婚,倒也有些怀念曾经在盈都的种种了。”
魏濯道:“现在的局势,想要看到边塞安定也指日可待。”
“希望如此。”林向青道,“当初先帝将这支林家军交到我手中时,我答应他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会保中原一日安宁,这么些年也算是不负先帝所托。”
魏濯喝茶,“我明白,您一直是大义所在。”魏濯清楚这是林向青在告诉自己,虽然林家手握兵权,却并无拥兵揽权之意,一切只为天下安定。
“濯儿。”林向青看向魏濯,声音沉稳令人心安,“自你出生之日,如柳与我便视你为自家子侄,如今你又是芷儿的夫婿,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林家的儿子,而我们林家素来护短,你可明白?”
有些话无法明,但林向青却已经明确地表明了立场,他视魏濯为自家人,所以自家人的决定他都倾力相帮。
魏濯垂眸应下,“多谢爹,我明白。”
一日之后,林芷魏濯跨上了回程的马背,沈如柳与林战亲自送他二人出城,沈如柳拉着魏濯林芷二人的手不舍道:“此去你二人要互相扶持互相包容,两个人都要好好的。”
魏濯点头,“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芷儿的。”
林芷也安抚她娘亲道:“您就放心吧,倒是您自己的身子得多加保重。”
沈如柳又想起一事,叮嘱林芷道:“对了,我让黄覃给你配的调理身子的汤药定要按时服用,此事你定要听覃安排,不可任性。”
林芷想起那酸苦的汤药,忍不住办了个鬼脸,但还是答应道:“娘,您放心,我会按时服用的。”
由于轻车简行,一队人马前行速度还算较快,第三日日落之前便抵达了中途的圩州城,众人在城中客栈修整,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圩州还算这一路上较繁华的城镇,蒹葭特意下厨给魏濯林芷准备了饭菜。
房中,林芷与魏濯用完饭后,她见魏濯并无开口之意,终是忍不住问道:“明日可要在此处多留一天?左右也不急着回盈都。”
自大婚那日之后,魏濯的腰间便一直挂着那枚萧言之留下的素心玉,听闻林芷此言,他无意识地将玉石握进掌中,只要他愿意,此处距离他在这世上唯一有血脉联系之人只有半时辰的马程。
然而魏濯却迟迟未曾下定决心,他想起那日背着萧言之走过白雪覆盖的道,那种血脉间涌动的联系神奇而又陌生,如今只要他踏出这一步,兴许他便能将萧言之接回盈都,可是他却在犹豫,许是类似近乡情怯的感受,又许是那种对至亲倾付信任却又被至亲下毒的绝望早已刻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之上。
良久,魏濯终是松开了握着玉石的手,轻声道:“不必,明日一早直接赶路。”
林芷颇有些意外魏濯这个答案,但是她却也无法强迫魏濯去见萧言之,面对面了结这一段牵挂。
魏濯见林芷诧异的表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
林芷撑着下巴叹气,“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我怕你会后悔。”毕竟萧言之年事已高,上回见着他时,也不似身体多硬朗的模样,林芷担心这一次不见,估计这一世便难以再见了。
魏濯瞧着窗外玉盘似的月亮,今日正好是月半,他道:“不想去强求什么了,缘深缘浅都止步于此吧。”魏濯取下腰间的素心玉拿在手中把玩,“他隐居半世,我也不想去扰,即便是接他回了盈都,又能改变什么呢?不定也只是徒增无用的回忆罢了。”
林芷虽然不能理解魏濯的决定,但她也知晓自己未曾经历过他的过完,有些往事看似已经远去,实则在心底留下的痕迹却是难以抹灭的。
这般想着,林芷也不再纠结,开口问道:“我方才见楼下院中有一花架,今晚月圆,王爷可要下去赏月?”
看着林芷的笑脸,魏濯知晓她是想起了当年在安县客栈的那晚,于是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笑道:“这回换我请夫人喝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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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出自《道德经》七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