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诱心 武侯府最娇嫩的那朵花,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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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宴归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

    “爷——”梦瑶一直守在床边,见他起身,有些紧张的询问:“爷可是要喝水。”

    可是下一秒,她便失去知觉,软软倒了下去。

    灯火熄灭,屋内黑沉压下,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方才潜进来的五个刺客无所遁形。

    “娘的,什么东西,啊——”黑暗里,一个刺客出言不逊,立即口吐鲜血倒下。

    剩余四个虽听过,组织里前去刺杀的弟兄从无活口,仍妄图做殊死一搏。

    谁能想到一个文官,竟然有如此高的武功,简直天道不公。

    等他们一个个都浑身麻痹倒地,裴宴归好整以暇的点上灯,神情淡漠得像一尊玉佛。

    “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该咬舌自尽,好替你们身后的人遮掩?”指尖挑起床头柜上的盘扣玉带,看着十分眼生。

    才想起昨天穿的衣服脱在了别处,睡前另有人给他更衣,不由讪笑,郡主声声要伺候他,可是这些事,她生平恐怕从未考虑过。

    他突然觉得浑身发热,扯了扯衣领,露出脖颈上佩戴的一枚玉戒指。

    有名刺客眼尖看到这只戒指,忽然发出一声惊叫,身子不停着哆嗦,问:“难道,你是鬼奴的儿子。”

    一句话落音,便再没了声息。

    本来留着他们不死,也只是想判断,对方究竟是冲着自己哪一重身份而来。

    既然不是,又恰好认得这枚戒指,那就更没活着的必要了。

    裴宴归将玉戒贴身放好,越过脚边横七竖八饿的尸体,推门走了出去。

    本来已经淡忘了的那些宛若炼狱般的过去,被那人一声‘鬼奴’唤醒,回忆犹如烂骨附蛆,生生扭曲他的心智。

    他是被各种邪门的方法及药物训练长大的,亲生父亲便是那些人口中的‘鬼奴’。

    几乎每一天,他们都在躲避仇家的追杀,为了不暴露于人前,总是选择做最卑贱的活计,任人怎样欺侮也不反抗。

    父亲,没有人生而卑贱,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变强,然后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八岁那年,父亲终于不堪受辱,在他们所居住的马厩中,用牵马的绳子上吊自尽。

    在遗书中,他才知道自己所练功法有个破绽,父亲生前便是因为破了戒,才会实力衰微下去,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个时辰,他站在阶前一丛暗香销魂的梅树边,往长廊东头望去。

    武侯府最娇嫩的那朵花,差一点,就被他亲手折断。

    可是,他还不能。

    尽管已经摆脱贱籍,入朝为官,可裴宴归仍然陷在极端的困局中。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门,寒风扑面,将他墨发吹得乱舞,一双漆眸凶戾逼人,如深山里久未食人的狼。

    又像是山风激荡中,俊美得让人窒息的艳鬼。

    直到那扇门缓缓而来,一道纤丽娇的人影走出,看到他,先是惊愕得微微张嘴,然后慢腾腾往这边走来。

    她的心思一向掩藏得很好,只是眼睛下两道淡淡青色,因为皮肤过于薄了,泛起淡淡红血丝,显是一夜没有睡好。

    裴宴归稍稍往门口挪了一步,挡住她视线:“表妹怎么就起了。”

    似乎昨晚的不欢而散,对他未造成任何影响。

    “一颗真心,被人践踏到泥里,换成大人您,能睡得着吗?”人儿眉眼弯弯,微微踮起脚尖,眼睛盯着他的脖子上一点红痕:“大人真是好艳福啊。”

    别看她年龄,可是该懂的全都懂。

    顺着她的目光,裴宴归指尖触到那一点红色,按下有轻微的刺痛感。

    不过是体内功法的反噬,只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别叫大人。”裴宴归微微勾唇,扯出一个不甚明朗的笑,“叫哥哥。”

    他一直对‘哥哥’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尤其是从她金贵的嘴里出,更让人有想折花的冲动。

    一身月白色宽松里衣,勾勒出他清瘦却精壮有力的身躯,风停了,墨发披散在身后,有种禁欲又让人心跳的美感。

    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脱去在人前的冷俊,玉晴再次深深惊叹,竟然有男子生得这般清艳。

    “哥哥房里藏着什么金贵东西,怕给我看吗?”玉晴伸手推开他,刚往前走了两步,面色倏然变得惨白。

    裴宴归始终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

    在这朵娇花眼里,自己这般随手取人性命,恐怕与市井凶徒无异。

    内心浮起淡淡讥诮,笑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何曾真将自己放在眼里过。

    “哥哥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中么?”满地横陈的尸首,血都还是新鲜的。

    玉晴看见他们身上都穿着紧身夜行衣,手上还拿着凶器。

    视线越过他们,落在床畔只是昏睡的舞女身上,心里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的世道,将活人生生逼成只靠本能生活的野兽,就像昨天窄巷里那三个想要对自己不轨的人,若留下他们的命,只怕又会去坑害别的女子。

    可是这样的人,杀得绝么。

    她突然往后退去,一步,两步,直到靠上他的胸膛,转身将他一把抱住。

    “宴归哥哥,我怕。”她垂着头,害怕泄漏真实的心绪。

    身为武侯之女,从在刀枪兵刃里长大,她怎么可能怕死人。

    只是好奇,究竟是谁要来刺杀裴宴归。

    当年渭城之乱,可动了不少权贵的利益,父亲虽然也有生意,却只占其中一部分,更大头都在旁人手里。

    裴宴归一脸淡漠,像自己这样的人,她是该怕……

    下一刻,却见她眼圈儿红了,抱着他腰身的手收紧:“这么多刺客,哥哥没有受伤吧,若是有什么不测,玉晴以后该怎么办!”

    身为弱女子,总是要依附于男人,才会让对方生出保护欲。

    “记得表妹从前过,若受伤了,就不要出房间。”裴宴归一手捏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看进那双泛着水雾的幽瞳,好意提醒她:“因为,妹妹不喜欢看见没用的人在眼前乱晃。”

    郡主还过,喜欢他那张漂亮的脸。

    若脸上挂彩了,就必须日日带着面具,直到完全恢复为止。

    贵族家的姐,会担心自己所养的一条狗么?

    裴宴归感到缠在腰间的手一松,正以为对方已经放弃,却见表妹双手捂住脸,流露出十足女儿家的娇态,羞涩道:“不让你出房间,是让你好好养伤呀,哥哥真是错怪我的好意了。”

    一阵寒风吹来,她搓了搓手,眉眼弯弯的冲他摆了摆手:“我先回房换衣服了,待会再来找哥哥。”

    裴宴归看着她走远,眼里始终蕴着几分费解。

    心思难测的郡主,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她应该知道,既然跟了自己,已然能过上安稳富庶的日子。

    何必还要这样费尽心思的讨好。

    难道她忘了,曾经对自己有多么嫌恶。

    还是不断往上爬,真的就能掩盖低贱的出身?

    裴宴归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事搁置一边,重新回到房里搜查那几个刺客。

    和上次那批刺客同样,十个指甲盖统统被人拔掉,这样明显的掩盖掉痕迹,按是不可取的。

    可又有哪个杀手组织,会在指甲盖上做手脚呢。

    玉晴是到丫鬟喊她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裴宴归已经走了,心里不禁大怒。

    见识过她的脾气,莲心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按照裴大人临行前的吩咐,给她盛了一碗粥,又夹了几样配菜放在碟子里。

    “昨儿晚上渭城决堤,宋大人跟文王殿下都是天不亮就离开,裴大人亦像是有公务在身,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玉晴闷不吭声喝了半碗,感觉身上活泛多了,仍闷闷不乐道:“那他有没有,何时来接我。”

    莲心有些迟疑道:“奴婢听见裴大人跟宋大人话,似乎要送您去京都的宅子。”

    玉晴将碗重重一搁,面色彻底转为铁青。

    “姑,姑娘不必动气,那不是,您这段日子也伺候不了大人吗。”莲心心里惴惴的,心里埋怨,竟让梦瑶那贱蹄子捡了便宜。

    玉晴听出她话中深意,并不着急探问,又吃了一个素包子,感觉有八分饱了,才放下筷子。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柔媚嗓音,带着三分傲气:“奴婢梦瑶,特来拜见姑娘。”

    将她抛下不,还惹了一段风流债,玉晴心中冷笑,狗奴才,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