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雏凤 杀了多可惜啊,应该留着慢慢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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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帝登基三个月后, 文王改国号为希,赐封姬盛为凉州王,赐良宅美女, 允他在京都常住。

    只是关于凉州王与玉晴郡主的婚事,迟迟未能定下来。

    玉晴提起过几次,想回凉州去, 但都被陛下以各种借口挽留在京。

    姬晟便也陪着她留下,帮着理重建武侯府的一系列事宜。

    这一日,天气晴好,诸事皆宜。

    玉晴这些日子都住在念锦家中, 行动十分松散惫懒,成日除了睡觉,就是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

    念锦自从摆明了终身不嫁的态度后,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辟府另居, 如今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

    “其实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女子一身大红色撒花绣芙蓉花长裙, 身材丰腴, 妆发皆是一丝不苟,坐在秋千上量在院子里躺尸的玉晴。

    能与她再度重逢, 一起愉快的玩耍,简直是人生第一大乐事。

    可这个每天只草草洗脸了事, 挑了自己旧衣随便套上,甚至连头发都懒于梳理, 只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的少女, 真的是昔日好友吗。

    念锦一边捡着青花瓷盘里的葡萄吃,一边慢条斯理道:“你这就是情感障碍。”

    玉晴忍不住蹙眉,不知她又从哪儿学到这些新词儿,简直把人听懵。

    “你出事的这几年, 我曾经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几个月,后来大哥不知从哪儿找来个西洋大夫,他跟我了半天话后,就诊断出这么个词儿。”

    “意思就是,不管遇见多么好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动心,亦感觉不到这份情谊对自己有多重要。”念锦突然心疼的叹息,道:“因为我们此生所有的感情,都埋葬在了年幼时,静安殿生不如死的那些日子。”

    换句话,从那时起,她们的心就已经死了。

    否则,那么的孩子,又该怎样顺理成章的让自己告别那场噩梦。

    玉晴沉默良久,突然想起裴宴归曾经对自己过的那些情话。

    他会关心自己的身体,每天抽空逼自己吃饭,给她银子花,交待府里的人,不许称呼她为姨娘,而要叫主子……

    “情谊,很珍贵?”她不由喃喃自语,双手抱膝蹲坐在躺椅上,将头深深埋了下去,良久,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情愿一个人孤独终老。”

    “傻丫头,你和我不一样。”念锦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目光强而有力的看过去:“至少,你可以生孩子。”

    念锦出这句话,自己都未觉得有什么,却见玉晴怔怔的,一副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卷起食指弹下她的脑门:“我虽然不能自己生,但正准备收养一个呢。”

    “是么?”玉晴闻言,又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哑哑的道:“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孩子。”

    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一句:“除了我家蹊儿。”

    念锦量她蓬头垢面的模样,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眼神瞟向院子外面的路,笑意里色气满满:“依我看,你家姬将军就不错,看着就很有父爱的样子。”

    “胡什么呢,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玉晴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往外走去。

    晴白的日头下,照见少年脸上的每一根细绒毛,皮肤细腻得如瓷器一般,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浅褐色的眼睛里透出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

    “四姐,今日还不算回王府住么?”姬盛不满的看向玉晴,英挺的眉心微微蹙着:“我明日便要随王军南下平乱,至少今天晚上,要和我一起吃顿饭吧。”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处于男孩与男人模糊的交接,纵使在军中如何沉稳及一呼百应,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是多了几分稚嫩之气。

    玉晴觉得有些好笑,见他额心都皱成了一个川字,用手指轻轻给他按平,道:“年纪就这么喜欢皱眉,长大会变成不受欢迎的老头子哦。”

    “我早不是孩了。”姬盛神情不快,却因为额上那一点柔软温凉的触感愣了片刻,转而笑道:“玉儿,你忘了吗,陛下已经默许你嫁给我。”

    忽然转换的称呼,让她心里有些不适应。

    “那只是他用来稳定政局的手段。”玉晴收回手,面色变得有一些凝重:“所以你要尽快回到凉州封地去,留在这里,我总是不放心。”

    “我不会抛下你。”他绝不会独自回凉州的,除非带着她一起。

    玉晴轻轻一笑,点头道:“等你这次平定了叛乱,我便跟你回凉州。”

    一个月前,三姐姐便已动身去了凉州,她也很想念母亲和嫂嫂们。

    ”玉儿,你放心,我一定大胜而归!”姬盛眉目张扬,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我便去向老夫人提亲。”

    “你,你还真是个孩子。”玉晴莞尔一笑,不知为何,面对姬盛时,心情总要比寻常放松许多。

    许是因为童年时的记忆,让她毫不设防。

    可真要她嫁给眼前少年,又觉得太过儿戏了。

    “我之前,我——”玉晴盯着他浅褐色的眸子,认认真真解释道:“我之前委身过旁人,算不得什么好的成亲对象,此生也不算再嫁了。”

    听她提起从前的男人,姬盛更加执拗起来,面色不善道:“这趟南下,我若遇见他,必不会心慈手软。”

    少年轻狂的话语,令玉晴不由摇了摇头,耐心劝慰道:“他既然敢举反旗,必是谋划了许久,你千万要当心。”

    末了,又有些沮丧:“是我过去看错了他,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后手。”

    这两年,一直有股势力在暗中收拢南北义军,将他们联合起来,两个月前,这股势力的源头才暴露出来,竟然是他……

    “阿盛,你这次只是辅助王军,若是看情势不妙,即刻回凉州去,保全自己才最重要!”玉晴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这次战事不会太顺利。

    少年听她如此关心自己,眉眼适才化开,如一汪春水,柔柔漾起波澜:“玉儿放心,若情势不对,大伯也会带兵前来增援,让叛军无一丝一毫进犯的机会。”

    “嗯。”她心下稍安,抬头,触目是少年面上款款的深情。

    耳畔传来他轻柔的嗓音:“姬盛此生绝不会让任何人进犯京都,因为,这里有你。”

    “将军既然来了,便在我这儿用晚膳吧。”念锦缓缓走来,笑着斜倚在门栏上,目光在她二人之间左右逡巡。

    末了,露出会心一笑:“当初我们看的折子戏里怎么演来着,将军出征之前,通常都要与未婚妻一夜温存,不定回来的时候,儿子都呱呱坠地了呢。”

    “你这丫头,疯了不成!”玉晴去她,看了眼旁边臊得满脸通红的姬盛,忍不住骂道:“你胡八道些什么!”

    念锦笑得花枝乱颤,一边对姬盛道:“不如,将军今晚在我这儿留宿吧。”

    “我,我先走了,玉儿,你等着我。”少年哪里经得住这阵仗,窘迫的转身离去。

    ”你干嘛欺负他。”玉晴看着少年背影,有些担心。

    这场仗并不好,裴宴归暗地里筹谋了这么久,且连自己都瞒着,就为了给天晟皇室重重的一击。

    现在的江山,已经被凉州分了一杯羹,若再让裴宴归乘虚而入,那么受到重创的,实则是凉州。

    “别想了,一切都是命。”念锦闲散一笑,拉着她的手:“这天下姓周,姓姬,或是姓裴,与我们这些妇孺又有何干。”

    “念锦,若万一王军落败了,他会做皇帝吗?”玉晴目色有些茫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不可预料之事。

    她很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每天只要盯着周蹊读书,自在富足,亦无人来扰。

    念锦笑了笑,看着她不话。

    那笑里包含了一切,包括相识十几年来对她的了解。

    一切都留在不言中。

    晚上,两人喝了些酒,微醺的躺在院子里看星星,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奶团子蹒跚着跑来,奶声奶气的唤道:“姑姑,锦姑姑。”

    六岁的周蹊机灵可爱,已然成了两人的跟班,白天他要上课还好,晚上则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玉晴。

    “蹊儿白天有没有乖乖听夫子的话呀。”玉晴一把抱起他,贴了贴额头,见他乖巧的点头,又问道:“宫里的晚膳好不好吃。”

    “没有锦姑姑家里的饭好吃,蹊儿晚上都没吃饱。”家伙撒起娇来,大眼睛眨吧眨呀,弄得玉晴心都化了。

    念锦赶紧拍手叫了人来,吩咐道:“还不去做几道王爷爱吃的点心。”

    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笑眯眯的:“王爷就把锦姑姑这儿,当成第二个家好不好。”

    “嗯!”奶团子重重点了下头,憨态可掬,伸手要去够念锦的脖子。

    她心上一热,将肉团接过来好一顿揉搓,扭头看向玉晴:“若是当初被你抛弃的那位爷,真的攻上京都,你就把王爷藏在我这儿。”

    “那我呢?”玉晴脸垮下来,可怜巴巴看着他们。

    念锦揉揉周蹊的头,对她翻了一记白眼:“反正他不会杀你。”

    “难。”

    “杀了多可惜呀,应该留着慢慢折磨。”念锦着,轻轻叹了口气,面露同情之色:“我若是你,离开时就不会那些狠话,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