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沈光夜的话挑不出分毫差错, 顾厌勾唇笑道:“是么?本尊真是养了一条忠心的狗。”
被以狗相称,沈光夜不气不恼,依然满面笑容, “能在尊上手下办事,是属下几世修来的福气。”
“呵, 待本尊回魔界后,定将与你万千赏赐, 作为你长久以来忠心耿耿的嘉奖。”
“那属下就先谢过尊上大人了。”
明明是尊上礼下的一番对话,季远溪却不知为何听出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季远溪当然不会傻到相信顾厌的赏赐是真的, 他同时也对沈光夜的话心存质疑, 看了两人一会,最终深思熟虑的得出结论——这两人大概都是大阴阳师吧。
眼见两人似乎还要继续,季远溪断道:“咳,那个,听我。”
他眼含虚弱地看了顾厌一眼, “既然没人阻挠我们出去, 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顾厌,我觉得背上好痛, 再忍下去似乎有些困难了,我怕我等会扛不住。”
“好。”顾厌不由分将他轻易横抱起,“是得赶紧走了。”
罢不带感情看了沈光夜一眼, “你伤了他的事, 自废双腿致歉吧。”
“是……尊上。”沈光夜眼底飞速闪过一丝隐忍。
被顾厌举动弄到有片刻发懵的季远溪终是反应过来:“你、你做什么!”
季远溪不停扭动,不出意外地扯到后背伤口,冷不防露出一个痛苦的神情。
顾厌按住他:“你受伤了,不要乱动比较好。”
季远溪乖了,不乱动了, 只用双手捂住渐红的脸,扯着嗓子道:“快、快点走!旁边有人看着!”
“无事。”顾厌道:“那不是人,是本尊的一条狗而已。”
季远溪:“……”
行吧大佬,您开心就好。
总之赶紧走啊啊啊啊啊!!!
沈光夜深深注视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嫉妒和恨意交织,暗中紧紧握住拳头。
从宝库秘境的出口离开,顾厌抱着季远溪来到附近最近的一座城。
听到城中最好的医馆,用大量钞能力请出了本不愿出诊的医院馆主,顾厌把季远溪轻轻置于软榻上,眼前人额头挂满冷汗,早已由于疼痛过度晕厥了过去。
饶是再疼,一路上他也咬住下唇,愣是没发出任何一句声音。
法器留在体内许久,嵌在肉里的痛感每时每刻都十分难忍,仿佛在一直撕裂皮肉,将无边的煎熬深深灌入意识。那种疼很难形容,只有痛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季远溪所遭到的痛苦。
顾厌能体会,所以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沈光夜,不能活。
顾厌眸底涌上一抹狠厉,又在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后迅速的褪去。
医馆馆主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人,出名后他一般不轻易出诊,除非是皇亲国戚,或者是顾厌这种愿意为了对方一掷千金的人。
这种人,他才肯称呼对方一句客人。
馆主带着徒弟走了过来,徒弟把医箱放在一侧桌上,搬来把凳子放在床头后就出去了。
馆主在木凳上坐下,手轻轻按住季远溪手腕脉搏,一脸凝重地替他把脉,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这位客人,他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只要把您方才的那物件从伤口取出就可以了。然后我再开上一些药,让他每日按时服下,吃上半年就能恢复如常了。”
“他很怕疼,劳烦您待会轻一些,鄙人先谢过馆主。”
“一定的,我会给他上最好的止疼药。”馆主笑着点头:“不过还请客人您先回避一下,去前厅喝壶茶,待我成功将那物件取出,自会让童唤您前来。”
“可我想亲眼看着。”
“客人,本医馆从未破过例,还希望客人您能理解。”馆主严肃道,“这是个精细活,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身旁不能停留任何人,也不能有任何响动,否则万一被干扰,伤者有可能因为我的分心而发生不必要的意外伤害。”
顾厌沉默瞬间,道:“馆主,你的有理,那我去前厅等着。”
“客人慢走,您稍等片刻,很快就会好了。”
顾厌在前厅隔间等着,上好的茶水入口却是索然无味,他起初以为是心系季远溪所致,再度轻抿一口后他眸色一沉,脸色陡然变的难看起来。
很快就会好了?
调虎离山之计。
顾厌忙回去,刚现身就听见一声撕裂他心扉的惨叫,他的心随着这身痛吟死死揪紧了。
“废物!”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馆主,似乎前者更多一些。
顾厌一掌将俯在床前的馆主毙命,抓起来扔到地上,接下来,入目的惨景让他宛若坠入无边地狱。
血,整个眼帘内全是血。
他明明见过无数次比这多无数倍的血,可没有一次能像当下这般深深刺痛他的眼。
这血灼伤了他的眼,也侵蚀了他的意识,使他陷入无边的失控。
“沈光夜!你给本尊滚出来!”
一声震彻天际的怒吼,真的把天震裂了。
整个世界摇摇欲坠,地崩山裂,房屋坍塌,尖叫惨叫声不绝于耳,走不了逃不掉,每一处天地都在坍塌,无处可逃。
数不清的人被掩埋被砸死,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隔了许久,归于一片寂静。
顾厌抱着季远溪立于废墟之上,他的神情平静,淡淡的,如同以往那般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悲。
他静静站了会,忽然一道人影撕裂虚空强行被甩在前方,那人狂吐一口鲜血,勉力支撑着摇晃的身躯站了起来。
“尊上……别来无恙。”
这个人,是沈光夜。
顾厌用淡漠无澜的声音道:“想逃去何处?”
“呵呵呵,尊上,属下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去魔界了。”沈光夜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目光沉沉,“尊上,你毁了我这方世界,想来定是费了不少修为吧,不知您如今还剩几成修为?”
“你配知道吗。”顾厌居高临下道,“本尊对你还是了解的还是不够多,本以为高阶幻境便是你的极限了,想不到你竟有衍造一方独立世界的能力。”
“呵呵呵,这话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沈光夜有些惋惜地,“不过还是被您看出来了,是属下技艺不精了。”
“你技艺怎么不精,你技艺精巧的很。”顾厌忽的笑了起来:“否则本尊也不会到那时才发现不对了。”
“多谢尊上夸奖。”沈光夜凤眸弯着,挺直脊背,道:“属下十分好奇,以尊上如今仅剩的修为,还有处罚我的力量么?”
顾厌早已突破大乘境界许久,只等修炼的心法满阶后,飞升天劫出现,他就能在渡过九重天雷后飞升上界。
沈光夜乃渡劫期境界,虽仅隔一个境界,但顾厌想杀他也是轻而易举,他根本没有还手能力。
所以沈光夜想尽办法,不惜用他苦心衍造出的一方世界当诱饵,也要将顾厌的修为耗费至他能掌控的地步。
顾厌淡漠地睨他一眼,好似在看一具已经没有呼吸的尸体。
沈光夜丝毫无惧,反而笑了起来:“尊上,属下等着领罚,您倒是动手呐,你怎么不动手呢?怎么,是不是没有动手的力气了?既然您不动手,那我可要动手了——咳!”
喉咙被看不见的物件锁住,不,不是看不见,而是禁锢住他咽喉的东西,是本就该看不见的空气。
顾厌立于原地冷漠看着,沈光夜由于不能呼吸痛苦地捂住脖子,他脸色发青又发紫,在即将窒息之际脸色又陡然恢复如常。
沈光夜把手一松,笑眯眯地道:“尊上,不好意思,您这招杀不了我,我刚才做出来的样子不过是讨您开心,其实呢是骗您的。”
着他走近两步,看了眼顾厌怀中失去生息的季远溪,惋惜道:“真是一个妙人。只可惜啊,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本尊要你给他陪葬。”
四周空气骤然收紧停滞,万物皆定住,就连风也停止了飘动。
沈光夜却不慌不忙,感受着空气碾压五脏六腑的压迫感,享受地舔了舔嘴角:“这感觉真不错呢,不过死的人不是我,或许倒是尊上您呐。”
沈光夜笑着,缓缓抬起右手。
他不着急一击毙命,那么多年的隐忍退让,他要一点一滴加倍在眼前这个他憎恶了许久的人身上还回来。
倏然,一道厉声划破长空,一柄青色的剑瞬间浮于半空,“裂决!”
青光闪过,沈光夜嘴角的笑骤然止住,他被痛意逼迫着下意识低头,霎时鲜血狂涌,溅到他脸上,染红了他嘴边凝固的笑。
随着痛感传来的是心头惶恐的念头——他手臂断过多次,这一次,是真的无法修复了。
沈光夜眼中流露惊恐,他大声叫道:“啊啊啊啊啊啊!!!”
怀中本气息全无的人立于一旁,顾厌瞳孔微缩,浮现一丝难以置信,怔怔地看了过去。
“魔修也敢在我修仙者的地盘造次?”
话的人丰神俊朗,五官明艳昳丽,明明是相同的长相,气质绝伦却完全是另外一人。
“季远溪,你敢伤我!”沈光夜怒火直冲脑门,他的右手掉在地上,手臂空空,鲜血淋漓。
青色的剑收回手中,季远溪立于原地,白衣出尘,犹如飘至人间的谪仙。
他微微扬头,宛若天鹅仰颈,轻易便划出一道高傲的弧度。
他笑道:“是本座伤的你,那又如何?不妨……来此一战?”
音落,他持剑上前。
凛冽剑气直冲而去,沈光夜忙用仅剩的左手提剑去挡,两柄剑相交,剑身微鸣。
下一刻,浓厚震感自剑身传来,沈光夜猝不及防被剑气弹开,一连后退好几步才得以停下。
沈光夜把剑插在废墟之上,借力支撑身体,丝丝鲜血自嘴边流出,竟是被方才一招震出内伤。
沈光夜拭去嘴边血迹,疯狂笑道:“好!很好!季远溪,你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真是叫人喜欢的很!”
“恶心,本座可不想被魔修喜欢。”季远溪也笑了起来,“知道吗,魔界不是魔修该待的地方,地府才是。”
沈光夜被毁幻境,今日又湮灭掉融入他修为和心血的这方世界,他的修为其实也没剩下多少。
本想着用比顾厌多的修为博上一回,再不济也能拼个两败俱伤,却不料途中杀出个季远溪……沈光夜瞳孔放大,对了,他为什么还活着!?
勉力回了一句“不自量力!”,沈光夜陷入无边震惊。
是他衍造的这方世界,他就是这里的神,没有任何事能逃过他的双眼,他确定并肯定医馆馆主杀死了季远溪,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沈光夜想不通,他实在想不明白。
季远溪持剑欲再上前,倏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道熟悉声音:“你且退下。”
循声望去,季远溪终于留意到那人,他眉目微沉,语气中难以抑制的出现怒意:“是你!?本座先杀了你!”
顾厌擒住季远溪那举剑扬起的手,道:“莫要对我动手。”
季远溪挣了下没挣脱:“上次你没被毒死,可真是命大!”
顾厌使了些劲,季远溪五指一抖,裂决剑自他手中跌落。
面前人靠近,他以为对方要对他动手,剑不在手中加上早见识过对方实力的他心下难免一慌。
下一刻,季远溪双眸睁大,愣愣看着远方,他的双眼,无法相信看见的东西,无法相信对方所做出来的事。
顾厌抱住了他。
把下巴抵在他肩上。
然后,轻声道:“莫要对我动手。”
他沉睡的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厌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度,仿佛隔着这份温度,抱住同样的身躯,用手抱住了另外一个灵魂。
微微垂下的眼眸里,掩藏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顾厌心道——他在,便是他也在。
“你不过他,让我来吧。”
季远溪挣扎几下挣脱不开:“你在什么!?”
“渡劫期境界,你上只是送死,莫要……莫要再死一次了。”
“笑话!没有本座杀不了的魔修!就算飞升成神,本座也照样将他斩于剑下!”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本座得杀了你,到临死前你才是真的知道!你放开本座,本座先杀了他再慢慢和你算账!”
季远溪正欲唤裂决于手中,抬眼一望,沈光夜竟朝这冲了过来,剑意微动,裂决剑径直调转方向,临纵身而来的人而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青色的剑从中裂开,一分为二。
在断裂的剑身后,出现的是沈光夜那张带着癫狂笑容的脸。
季远溪目呲欲裂,强行推开顾厌,声音颤抖:“裂决!”
裂决剑跌落下来,萦绕其身的青色光芒由于剑意消失而逐渐黯淡,青光渐隐,消失不见。
一击得中,陷入癫狂的沈光夜疯狂地笑着,季远溪扑了过去,把断成两截的裂决剑紧紧抱在怀中,满眼伤心。
这是父亲在他成年礼上送给他的礼物。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遇到再强的对手,遇到再艰险的困境,都是裂决剑在陪着他。
陪伴那么多年,剑灵即将幻化现身,居然被那该死的魔修,就这样如此轻易的斩断。
季远溪好恨,他要杀了那个人。
季远溪眼中杀意暴涨,可裂决剑断掉一事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他感到头有些发晕,眼前模糊,一切都开始变的不真实起来。
最终他无力地合上双眼。
过了许久。
季远溪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
天空飘着洁白的云,一朵接一朵,隔了些许距离,看上去软绵绵的,他好想伸手去捏一下。
然后就真的把手伸了出去。
把云朵框在两指圈成的圆形中,季远溪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他脑中什么都没想,凝视手中的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飘动,静静看了一会。
又过了一会,季远溪看腻了,正准备挪动手去圈另一朵云,倏然云朵被一张凭空出现的俊美绝伦的脸挡住,眼中全是那张脸。
这时,一直停止转动的大脑骤然涌现无数记忆,季远溪瞳孔颤了一下,下意识就朝旁边一滚,动作迅捷无比利索。
“你去哪里?”
季远溪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听见这句话中不含任何对他性命有所威胁的语气,正准备停下,谁知他已经滚到一个下坡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救救救救救救救!!!”
随着一阵惊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速朝下滚动。
笑死,根本停不下来。
顾厌:“……”
把人抱了回来,顾厌把他在原处放下,道:“悠着点。”
“呸呸呸!”季远溪吐出嘴里被迫吃到的青草,怒道:“这是我能悠着点就能做到的事吗!?这叫……这叫翻、翻车!”
“好,这叫翻车。”
季远溪的记忆经过这么些时间已经整理完毕,他问道:“后来怎么了!?”
“人抓来了,给你处置。”
顾厌抬眼一望,季远溪跟着望去,只见远处的一棵树下,沈光夜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头低着靠在树上,胸前微微起伏,手虽然没了一只,但好像还活着。
“……给我处置?”
“嗯。”顾厌不在意地道:“切成一千片还是你亲眼看着阿狗去吃活的,都随你。”
季远溪:“……”
大、大佬,您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出那么狠的话,是会吓到朋友的——不装了,我就是那个朋友。
“不、不了吧。”季远溪迟疑着。
“为何不?”顾厌问,“你可知在医馆后发生了什么?”
季远溪下意识问:“发生了什么?”
顾厌隐瞒了一些事,半真半假的了,最后道:“……是剑灵救了你,但裂决剑失去剑灵威力大减,就这样被他弄断了。”
季远溪直接瞳孔八级地震:“什么!?裂决断了!?”
顾厌把断掉的剑放在他脚下,季远溪愣愣盯着看了一会,良久难过的把剑揽入怀里。
“怎么会这样……”季远溪满眼满脸都写着伤心。
半晌他抬头问:“能修复吗?”
“破镜难重圆,断剑难修复。即便修复,也不再是原来那柄剑了。”顾厌目光停在沈光夜身上,道:“你的答复呢?他囚你于幻境,又断掉你的剑,即便做了这些惹怒你的事,你也下不了手去杀他吗?”
……能比?
这个杀跟那个杀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好吗!
季远溪瑟缩了一下,“你的那两个选择,我都选不了,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没有。”
“……”
“选吧。”
“……我不想选。”
顾厌收回视线,侧头凝视,“之前在宝库秘境外就是这样,你执意要放过那两个废物,后来又放过抢你战利品妖兽的废物,这三番两次的,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吗?斩草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可是最后,我不是没救那个陶柏宏么。”
“那是他必死无疑。”
顾厌语气染上一丝怒意,这是季远溪首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他话竟然会表现出不悦的情绪,不由得微微一愣。
“你生气了?”季远溪心翼翼地问。
“是。”
心头一跳,季远溪抱着断剑,身子朝一侧躲了下,警惕道:“你是假的!?”
“你算摸我的腰?”
“……”
什么话。
季远溪羞愤道:“知道错了!”
“知错就好。”顾厌道,“知错的话,就去把那人千刀万剐。”
“……”季远溪踌躇道,“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好。”顾厌起身道,“你做不到,那我来。”
“!!!”
“毕竟你是尊贵的霁月尊者,这种肮脏的事,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
什么意思?
“你是衍月宗的仙长,我是魔界魔尊,道不同不相为谋,观念不一样又岂能整日待在一起,不过是平白无故让人当笑话看待。”顾厌边走边,由于背对着季远溪看不见他脸上表情,只能从语气中分辨他是在不高兴。
“顾厌……”
“莫要再叫我姓名。”
“……”
这是真生气了啊?
“顾厌,你别这样。”季远溪企图替自己申辩,“我从连只鸡都没杀过,你突然让我杀人,还只给我那么残忍的方法,我是真的下不了手。要不你让我揍他一顿,到他爹娘都认不出这样可以吗?这个我最在行了,肯定能让你满意!”
言语间顾厌已走到沈光夜身前,他站了一会,回头道:“那你睁眼看着他死,能做到吗?”
“要是是你的死法,我可能也……做不到吧。”
“好。”
顾厌吐出这样一个字后,束缚在沈光夜身上的绳子竟然缓缓松开,滑落下来堆叠在一旁。
季远溪不敢看,侧过脸捂住双眼,等了半晌却并没等来心中所想的惨叫,他悄悄从指缝中睁眼,居然看见了沈光夜满脸惊恐慌不择路逃跑的场面。
季远溪下意识问:“你把他放了!?”
“你不是不敢看吗?”顾厌缓缓往回走。
“可是你放了他,他修生养息一段时间,养精蓄锐又会卷土重来的!”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没有想看到这种事情!”季远溪辩解,“而且你刚才不是斩草要除根么!”
“是,斩草要除根,所以我想让你再看一次,斩草不除根,会引来何等后果。”
“沈光夜会复仇的,趁他还没跑远,赶紧把他抓回来吧!”
“他是会复仇。”顾厌平静地,没有任一丝去抓的意思,“你若害怕的话,就滚回衍月宗吧。有第一仙门的庇护,给那废物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报复你。”
季远溪沉默了,定定地看着顾厌。
不知为何,季远溪竟从那平静无澜的脸上,窥出了一丝丝罕见的、他从未见过的苦涩。
季远溪不懂他为什么会看出这种情绪,他也不明白顾厌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抹苦涩。
嘴唇微动,季远溪道:“在带你去禁地之前,我都会跟着你……还要帮你恢复修为,我暂时不回衍月宗。”
顾厌走到季远溪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他:“我不用你帮我,用不着,懂吗?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我那么多年白活了吗,需要你这个孤魂野鬼来帮?”
一番质问的季远溪哑然,好半晌他才道:“那禁地……”
“不必了。”顾厌道,“等本尊恢复修为,把禁地钥匙抢过来就行了。”
“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别生气了……高兴一点啊,要不我讲几个笑话给你听?”
“我没有不高兴,你莫要再擅自揣测我的喜怒。”顾厌默了一瞬,道:“你这样在意我的情绪,是怕我杀了你,是么?”
季远溪承认了:“是。”
“好。”顾厌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也已无法忍受整日同修仙者待在一起,本尊一向看见修仙者就烦,忍了几个月,够久了。”
“顾厌,你别这样!”季远溪猛然一扑,抱了过去,“你不要烦我!”
其实没有烦你,我是……顾厌伸出去想揽住对方的手在半空滞了一瞬,五指微勾,终是垂了下去。
……只是没有护住你的力量了。
“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抱这个举动做了好几次,季远溪已经很熟练了,他整个人缠在顾厌身上,让两人气息在彼此间互相交换,“我不害怕他报复!我会乖,会听话的!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顾厌推开季远溪,用冷漠的神情出淡漠的话:“我过,不想再忍了。”
季远溪眼尾微弯:“顾厌……”
“多无益。”顾厌硬着心肠别开脸,视线虚无缥缈的不知落在何处。
“……”
“我带你回衍月宗,此后,我们两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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