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开始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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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就像花了屏的电视机一样。

    夏弥旬下意识就把商籁护在身后,  “卧槽又怎么了?”

    只隐隐约约听电子女声骂了一句“恁娘嘞刘桂香你敢阴老娘!”

    “安啦,一点点卡顿而已。”电子女声又变得娇嗲甜美,“先预祝两位亲亲顺利完成任务啦~”

    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只是电子女声下线的瞬间,  夏弥旬貌似听到她在骂骂咧咧,什么嫉妒老娘业绩好,  偷偷调包,还有什么虐恋情深、阴差阳错、相爱相杀,  时速秒杀布加迪,  吧啦吧啦。

    大概Vip服务真的比较人性化,跑故事线不必完完整整走一遭,而是可以像玩Galgame那样,把不重要的剧情快进过去,直接切进重要节点。而重要节点的剧情设计,  就是增长心跳值的关键。通过沉浸式体验剧情,  真实感受又甜又暖的好美好美的感情。

    好美好美的……感情……?

    夏弥旬睁开眼睛,  回溯完系统带领他快速过完的故事前情,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坑了。

    他们选的这条故事线叫《囚仙:知悔不愿悔》,讲述了修仙界一对师徒无比虐心,或许还很虐腰花的爱情悲剧。

    混有上古妖族血统的男主幼年时目睹全家被灭门,从此落下深深心理阴影。幸而在命悬一线的时刻,被仙门第一大派的掌门所救,收为独徒。在相处过程中,男主对光风霁月、不染凡尘的师尊逐渐感情变质,可偏偏师尊心中不萦情爱,  视天下众生一视同仁,而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男主拼命压抑自己的感情,  可越压抑越炽热。师尊是他悲惨黑暗的人生中唯一一抹亮色,洁净,温暖,却无论如何都可触不可得,就像水中月,镜中花。

    后来,男主鼓足一生勇气,算向师尊表明心意,却无意中得知当年剿灭自己全族的幕后主使之一,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而师尊之所以收留自己,也不过是因为沉睡在自己血脉中的妖王元神一旦苏醒,就会引发毁天灭地的惨祸。这些年,师尊时刻警戒,一旦发现端倪,就会毫不留情杀死自己。

    爱情信仰都碎成渣,男主彻底在黑化之路上一去不复返。他解放了妖王的元神,成为碾平全修仙界的第一大魔头,而唯一能和他对峙的,就是由最后一个神族托生到人间的师尊。火拼后,师尊本可以杀他,不知为何却并未下手,男主趁机重创了师尊,把人虏回妖界。

    然后,做出了欺(喜)师(闻)灭(乐)祖(见)的大逆不道之事——

    把全修仙界的人都邀来参加自己和师尊的婚礼,让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仙门道友们好好瞧上一瞧,昔日凛然不可侵的高岭之花,是怎么沦为自己掌中孱弱可怜的白雀的!

    “禀告妖尊,我们把掌门带过来了。”

    喽啰的慌里慌张的声音拉回了夏弥旬的意识,按剧情,现在是两人大婚前夜,难堪其辱的倒霉师尊,也就是自己,终于找到机会自尽,却还是被及时发现,被押送去见男主。

    “你先下去吧。”商籁的声音从大殿高台飘来。

    喽啰心下明了,迅速消失。

    烛火熹微,晃动一室幽影。

    环境暗沉,气氛压抑,夏弥旬突然有点紧脏。

    拾级而上,掀开重重委地的如水帷帐,眼前那人也逐渐变得清晰鲜明。扯落最后一幕轻纱,直直闯进视界中的,是商籁沉静端然的身姿。

    他正坐在漆黑御座之上,一袭黑袍毫无杂色,只在衣襟处滚着鲜红的暗纹。刚过领的黑短发被系统改成符合人设的泼墨长发,厚密如鸦羽,黛青光华隐隐流转,掩映着白皙额间的殷赤妖纹,愈发衬得眉目典贵,却又全然没了平时的清正之感,反而多了几分凛冽的邪性。

    活生生把夏弥旬看呆了。

    商籁这样也太好看了吧!

    明明自己早见够了各种各样的非人美貌,千年城中的血族真祖,地狱里的七主君,还有圣歌乡的精灵,哪一位的皮相不是登峰造极,无可挑剔。

    但是,此刻在他心里,就算那些家伙加在一起乘以一百一千一万,都远远及不上商籁。

    商籁不仅好看,还是能给他留下印象的好看,甚至看着他这样衣袂逶迤,半倚扶手的闲散模样,月匈腔中还莫名被拉扯出一种熟悉感,微热,酸涩,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这样的情景——

    遮蔽整片天空的华盖般的树冠,满地隐绰闪烁的深浅光影,还有独自坐在树下的……

    “师尊。”

    冷冰冰的声音断了夏弥旬满脑子乱转的模糊念头。

    商籁锐利的目光刺过来,深狭的双眼皮折痕收成上挑的弧度,“想逃?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夏弥旬:“……”

    啊又开始了是吗。

    正不知怎么接戏的时候,电子女声突然又冒了出来。

    “不好意思,插播一项规则上的调整。现在,挑战者正式变更为鏖虐公,通关奖励则一切照旧哦。”

    “马后炮!”夏弥旬拧紧眉头,“是不是你早发现出了什么问题,但仍算先坑我们这一单再?”

    电子女声:“没有的事~其实现在这样,通关难度反而低了很哦!甚至是满级王者屠……”

    商籁:“闭嘴。”

    电子女声:“好的亲。那我先下线啦,啾咪~”

    “nnd刘桂香你没想到老娘还有这手吧?这就叫见招拆招。”

    貌似又听见它跟谁咕哝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夏弥旬问商籁,“……所以变成本尊要让扭曲男主的心里填满甜甜的幸福滋味?”

    商籁:“是的。”

    夏弥旬:“你头顶的图标呢?”

    商籁:“被我隐藏了。”

    夏弥旬:“为什么?显示出来我们也好及时看进度啊。”

    商籁:“不行。”

    夏弥旬:“那你先告诉我现在是多少?”

    商籁:“负一百……一千。”

    夏弥旬:“……不是吧怎么还能是负的啊,那要多少算集满啊?”

    商籁:“正一万。”

    夏弥旬:“……卧槽本尊想退出了。”

    商籁:“现在变负一千零一了。”

    夏弥旬:“……”

    暴躁地踱了两圈,他思忖道:“我觉得这个故事线很不对劲,根本不是刚的什么苏爽甜,反而特揪心特难过,所以我们不能被着剧情牵着走。”

    “按现有发展,男主明天就要逼他老师结婚,那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绝不容许这种流氓行为发生!你本尊讲得对吗?”

    商籁:“负一千零五十。”

    “看来果真如本尊所料,拖得越久,数值越低。”夏弥旬把商籁拉起来,“走,现在就去昭告天下,是你错了,你不该不敬师长,不管罚抄书还是罚做题,你都毫无怨言。”

    商籁:“负一千五百。”

    夏弥旬:“!!!”

    商籁:“看来这个亲不得不成。”

    夏弥旬:“……”

    商籁:“为了通关,能屈能伸。”

    夏弥旬忍不住吐出一口道具血,“卧槽本尊也太弱了吧?”他惊悚地看着自己雪白衣襟上的点点殷红。

    商籁替他拭去嘴角血迹,“人物设定而已,哪有不吐血的师尊。”

    夏弥旬:“……真没想到师尊还是高危职业。”

    系统来了提示:对师尊妄图逃离自己身边的行为,男主无比恐惧震怒,决定彳切夜教训这个无心无情的可憎男人。

    害,夏弥旬一点都不忤,反正商籁也不可能凶巴巴地欺负自己……

    卧槽?!

    视界陡然一荡一升,白毛师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逆徒近乎凶狠地捞进怀里,隔着重重衣料,都能感受到月几肉有力,血肉火烫,把自己拘困成一枚单薄冰晶,随时都有可能化作袅袅水汽飘走。

    “师尊在想什么?”

    夏弥旬嘴秃噜得可快:“对比之前的抱法,这回你好像更强硬了,简直怀疑是不是受了高人指点。”

    商籁眉尖微不可察地一跳,“错觉。”

    夏弥旬继续叭叭儿地叨叨:“郞赢之前有看过个,里面的男主得了种怪病,叫什么皮肤饣几冫曷症,特别喜欢抱来抱去,据本尊观察,你好像也有点这种苗头。”

    不然怎么会连大海参都不放过呢。

    商籁轻咳一声,“师尊明鉴,我已病入膏肓。”

    夏弥旬刚想安慰他几句,没成想商籁话锋陡然一转,“可师尊还欺骗我,背弃我,甚至想要离开我,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师尊的错。”

    夏弥旬心口略亶页,竟真的生出一丝愧疚感,“对不起……”

    “师尊还不明白吗,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商籁大步流星地走到寝殿,直接把懵懵的夏弥旬扔到锦绣灿烂的丝帛软衾之上。动作看似强横米且暴,实则抱瓷般万般心,却还是碰松了夏弥旬的束发帛带。夏弥旬跟他一样被改了造型,满头乱糟糟的银白碎发变成及腰长度,顿时如清辉流波,倾散于木冘席之间。

    纵使烛火微茫,亦灼然耀目。

    夏弥旬仰面望向他,融冰般的蓝瞳隐在帷帐阴影里,依然清澈透明,“那你想要什么?”

    商籁弯下腰,一手撑在他脸侧,一手去捻那霜绸般的银发。发丝细密柔顺,滑过指腹,簌簌垂落,只如一握清明的月色,留不住,对无所不能的神明亦是一视同仁。

    可越这样,越教人心生占有之欲。

    想要你忘了那个人类。

    想要彻底抹消他在你生命中的存在痕迹,连同那段唯余失望的漫长等待。

    过去,现在,未来,及至不见终点的无涯尽头,完完全全占据你心神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商籁动了动嘴唇,蓦地俯身而下,把夏弥旬圈进怀里,头埋进他的巠页窝里,却只轻声道:“我想抱抱你。”

    夏弥旬想:发病了。

    两人体型差不,商籁又长手长脚的天生适合抱人,夏弥旬完全阝臽进他的气息与温度,不一会儿就烧红了脸颊和耳尖,且大有往下晕染的趋势。

    “你抱够了没?”

    商籁反而揽得更紧,“当然不够。”

    夏弥旬嘟囔:“本尊又不会跑。”

    商籁道:“但是你会想别人。”

    夏弥旬分辩:“本尊没有在想大忽悠的事。”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明显沉默了一下,他有点慌乱,急忙补充,“其实,本尊也是自遇见你开始,才逐渐回忆起来的。”

    额头一直抵着商籁的胸膛,夏弥旬并看不见那双黑眸中蕴藏的浓烈情绪,还兀自道:“现在想想,能被白茧森林影响那么一回,本尊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在见到你的那刻,本尊真的以为是他回来了,等待有了结果,戏法有了观众,本尊心里很高兴,本尊已经满足了。”

    商籁没有回应,殿内只有烛花哗剥轻响。仿佛过了很久,头顶才又传来那一如既往沉悦动听的嗓音:“真好。”他似乎还语带笑意,“能听见你这么,真好。”

    夏弥旬被商籁感染,不由轻舒一口畅快的气,又道:“他是第一个令本尊与这世界产生联系的人,虽然存在时日短暂,却对本尊产生很大影响。”

    “他总对本尊,自由是最重要的东西,而他却没有,所以希望本尊能随心所欲地活。本尊不懂,明明他一直都过得那么自在。问他,他也只管玩笑话,在世界的彼端,或许还有另一个他始终被困禁在牢笼里。不定哪天,本尊真能遇见那个他,然后把他从永恒的拷问中解放出来,让他重获自由。”

    商籁垂眸凝视怀中那一蓬柔软的银色发顶,“所以后来你才选择为血族争取自由。”

    “大概吧。本尊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夏弥旬揉了揉眼睛,抬头注视商籁。焰苗在他眼中摇曳成两粒澄蓝的星,他在商籁眸中则投映成绝无仅有的唯一。“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本尊再没什么可遗憾的,像这样提起他、想起他,这是最后一次。”

    “而且,本尊长眠后醒来,第一个令本尊与这世界产生联系的人,是你。”这句话幽幽一荡,像颠扑不定的烛火,夏弥旬也自觉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洁白的尖牙,“总之,就想谢谢你。”

    没有准备,没有预兆,脸颊传来温热的角虫感。

    银发吸血鬼不知道,他的笑容落在神明的眼中,究竟是何等风景,才会讠秀使数千年来始终无情无绪的神明,率先落下珍而慎之的口勿。那口勿极轻,似春末夏初的暖风拂过,甚至惊不乱一丝涟漪。

    夏弥旬怔怔地盯着商籁,仿佛要从对方的表情寻求到这一举动背后的正解。

    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够。

    好像所有的思绪统统被抹去,只火各下这枚稍触即逝的口勿。

    他没有温度,是暗夜、冷月以及银与瓷的混合物,而商籁体温却意外的高,几乎带着明亮的火勺热感。明明天生八字不合,他却并不抗拒对方的触碰。甚至,那热源成了盏燃烧的明灯,引人飞蛾扑火。

    “这就是系统的教训吗?”夏弥旬揉着发烫的脸颊,直把脸揉成灿烂的红花。

    商籁定定地瞧他,半晌,忽而有点无奈地莞尔,“嗯。”

    “那这样就算完了吗?”夏弥旬锲而不舍地海獭摸脸,爪子都被烫得发红。

    商籁跟他咬文嚼字,“系统的是‘彳切夜’。”

    夏弥旬呆住了,头顶一绺呆毛都翘了起来。

    商籁低沉的声音温言安慰他,“你睡吧,交给我。”

    于是夏弥旬很乖地躺好,闭上眼睛,隔绝了商籁目光里无声疯长的野物。

    青筋微起的修长大手缓缓伸过来,握住他平放在锦被上的手。夏弥旬的手并不像传闻中吸血鬼的恐怖利爪,反而有着精巧细腻的骨节与柔软凉润的皮肤,指甲粉红透明,被笨笨地剪进肉里,短得让人心疼。

    牵过这只苍白的手,商籁口豕.口勿指尖,轻如滴水的压力下,手指仍悠悠怯缩,像氵林了半融雪露的连串花瓣,做出微不足道的扌氐扌亢。

    淦!这算什么个情况!

    夏弥旬是老年人的身体,老年人的作息,每天必须按时睡觉,还要睡足,不然第二天很可能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甚至做出威严扫地的混乱之举。他本算香喷喷睡大觉,让商籁自个儿忙活,可眼下才发现这样一来自己根本睡不着啊!

    不对,是睡不了。

    刚才是脸颊,现在是爪爪尖,被商籁亲口勿过的地方像有火流星乱窜,自外部而来,却又在内里燎原,夏弥旬开始惴惴不安,一颗心也在腔子里乱颠。

    “可不可以别这样……”他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被困倦渐浓的眼睛,“真的太烫了,本尊会化为灰烬的。”

    “不会的。”

    商籁口勿了一下他微亶页的银睫,像轻呷一枚雪花,冰晶单薄不堪热,就快要融化,是一痕淡淡的泪。

    “相信我。”

    那么好听的声音,什么都很有信服力,于是夏弥旬也深信不疑,一边逼迫自己努力入睡,一边任由烫热而温柔的轻角虫落下。

    和商籁在一起,是不会做那个噩梦的,可现在却成了另种意味上难熬的酷刑。就算紧闭双眼,黑暗也只能锐化感官,催使心口也跟着发月长,像有什么氵曰氵曰沸腾的东西怦然绽开,酸刺的感觉,突突跳动不休。

    这是他千年生命中的衤刀.次体验,或许能称之为痛苦,却莫名被熬煮出丝缕微淡的甜。

    就这样,纵使商籁很快就在他额间印下一枚蜻蜓点水般的晚安口勿作为终结,甚至还被迫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唱阿里里阿里里阿里阿里里的云南山歌哄他入眠,可他依然颠沛在这场对吸血鬼施以的漫长火刑里,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熬了一整夜。

    熬夜是要付出代价的。

    特别是对上了年纪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