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真祖战战兢兢,  没有一个敢吱声。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操蛋，他们也完全没预料到，更想不出一个可解释的靠谱理由。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死亡时刻,  第九真祖忽然开了口。

    “你超不爽的吧？”他四十五度角回过头,  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目光地落在弧矢脸上。“看到鏖虐公和光明神甜甜蜜蜜,  心里都快被酸死了吧？”

    ？？？众真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苍了个天,  第九真祖是受刺激太过了吗？感觉完全变了个人啊,  连口音跟画风都不一样了啊！

    “你什么？”弧矢把黑山羊角烟斗捏得嘎吱嘎吱响,  都快捏碎了。

    第九真祖很有风情地掸了掸烟灰，用那种历尽千帆的口吻继续道：“你千方百计想引起鏖虐公的注意，可人家理都懒得理你,  真的好可悲唷。还让我们终止计划,  只有你才能对鏖虐公下手，我拜托你啊大哥,  你几岁的人啊？还玩古早霸总那一套,  现在晋江都不这么写了好么？”

    “……你给我闭嘴吧！”第一真祖一把捂住第九真祖的嘴，第九真祖愤怒地将他推开，用楚雨荨那种倔强的眼神瞪着他道：“我真是受够你们这种猪队友了,  想的都是什么狗屁计划，你所谓的计划都是用来给鏖虐公和光明神助攻的吧？在恋爱剧本里你们还妄图走什么事业线啊？”

    “我……！”第一真祖就在发飙边缘，一转念惊觉他爹的还真是啊！草（一种植物）他也要怀疑人生价值了！

    “啥***事业不事业的，事业你***啊！如果不是跟你们这群废物瞎胡混，我何至于单身几千年！你们自己,  我们这群反派里面，有一个找到对象的吗？”看到弧矢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第九真祖当即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你瞅我噶哈？再瞅我鏖虐公也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  不信你就去试试啊！”

    试……试试就试试！

    弧矢气得咬牙切齿，他必要将血族在自己手底下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里到外血洗千年城，才能一报今日之辱。

    第一真祖快撑不住了。努力努力白努力，成果半点没有，还疯了一个队友。他只能让手下先把还在破口大骂的第九真祖拖出去关进监牢，好暂且稍微平息弧矢的滔天怒气。

    与此同时，极乐之庭。

    待众神都散去后，那里便只剩下夏弥旬和商籁两个人。左逛右逛了半天，夏弥旬点头得出结论，果然和Windows自带桌面一模一样。绕回生命之树前，夏弥旬伸手贴上树干，发现感应不到一丝特殊波动，就和其他普通植物一样。果真如商籁所言，生命之树一直处在衰弱的沉睡期吗？

    商籁把他从生命之树边轻轻拉开，“你有注意过脚下吗？”

    夏弥旬蹲下.身，揪了揪地上绿莹莹的草，没什么特别的。他又拨开草叶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下面的土壤隐约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光点，像浅浅埋着一颗颗星星。

    “这是什么呀？”夏弥旬看得手痒，想抠。

    “永留花的花种。”商籁微笑，“等花都开了，这里大概就不像Windows自带桌面了。”

    夏弥旬想象了一下极乐之庭开满永留花的场景。仿佛玻璃雕琢成的花朵静静摇曳，汇聚成无边无际的花海，微淡的彩虹光像波浪一样轻轻荡漾，瞬息不断地变幻出世间所有的色彩。那一定是没有任何人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于是，他忍不住甜滋滋地想，商籁一定是想在永留花的海洋里，向自己求一场最最浪漫婚。最美不过夕阳红，老年人也可以很浪漫！然后，他也将在这里，和自己举行缔结永恒契约的仪式。

    哼哼，真是好懂的神明。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喧杂的声音，甚至还有魔力相激的斗之声。夏弥旬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萦绕紫赤雷电与浓黑烟气的高大身形，如入无人之境般单枪匹马地杀过一众神明的阻挡，气势汹汹地往那儿一站，厉声喝道：

    “鏖虐公，出来！”

    “啧。”夏弥旬不耐烦地探过头，从下到上扫了对方一眼，“你谁啊……？”

    商籁走过去，熟练地从后面揽住夏弥旬的肩膀，轻轻把下巴搁上来，侧过头问：“你朋友？”

    夏弥旬摇头，“没见过。”

    弧矢：？？？

    “连我你都忘了吗？”他恶狠狠地一咬牙，“看来当初被我捅成筛子的伤好得很彻底啊。”

    夏弥旬皱着眉，又反复量他几眼，忽然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

    弧矢冷笑：“想起来了？”

    夏弥旬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对不起，我对不美的事物通常没有任何感觉。”

    弧矢：“……”

    夏弥旬：“不过我有句话，很想对你。”

    弧矢做出一副懒得听的腔调。

    夏弥旬：“妨碍人谈恋爱是要被的。”

    弧矢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如遭重击。“鏖虐公，你是失心疯了吗？你不是向来最看不惯神界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

    夏弥旬：“谁都有真香的时候，不是吗？”

    更何况他家神明大人是真的香，又香又漂亮。

    “宝宝，”商籁脸上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把夏弥旬抱得更紧了些，“他好可怕，你快点把他赶走好不好？”

    呀，真是怪可怜见的。夏弥旬充满爱怜地伸出爪子，摸了摸商籁的黑发，然后凶巴巴地对弧矢吐出一个字：

    “滚。”

    “鏖！虐！公！”弧矢怒吼，“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吗？你跟这种神明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商籁以能被夏弥旬觉察的幅度，恰到好处地瑟缩了一下，似乎真被弧矢吓得不轻。结果引得夏弥旬越发心疼了，不住用爪子给他呼噜毛。

    “So  what？关你屁事。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难道还跟你是一个世界的啊？”夏弥旬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我可以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弧矢的眼睛里，闪动着针尖一样狠毒而尖锐的冷光。“从这里离开，乖乖跟我回到地狱，成为只属于我的标本。不然的话……”

    夏弥旬挠挠头，“不然的话？”

    “你一定不想看到血族因你而毁灭吧？”弧矢一挥手，空气中展现出一副极其可怕的图景。

    千年城外，密密麻麻尽是黑漆漆的一片在蠕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恶魔兵士将整座千年城包围了起来。只怕弧矢一旦给出信号，他们瞬息之间就会蜂拥进去，对无辜的吸血鬼展开屠杀。

    “我早就预料到你会阻挠主臣契约的缔结，怎能不做足二手准备。”弧矢斜了斜嘴角，“就算现在你身边这位神明要替千年城送去救兵，怕是也来不及了。”

    夏弥旬沉而缓地点头，“所以，你想让我做这道选择题。”

    “不是选择题。因为，无论你怎么选，你自己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弧矢抬起手，掌心化出一只轻飘飘的银蝶，“但是，你的同族的命运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夏弥旬一震，眼睛里流动的绝望没有任何虚假的掩饰。他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冰山，此刻正分崩离析地瓦解。

    就是这样的表情。弧矢愉悦地想。要摧毁鏖虐公，精神上的毁灭不仅简单得多，也有趣得多。

    其实，不管鏖虐公怎么选，他都不会宽宥千年城。愚蠢的血族，能留下一只最美丽又最愚蠢的作为标本，就已经足够。

    到那时，带领恶魔兵士血洗千年城的，将是七主君中最后剩下的傲慢之桩。傲慢，亦是鏖虐公最大的罪行。正因他的傲慢，他才会在千年前遭到集体背叛，也是因为他的傲慢，他才会在今日害全族付出血的代价。而自己，就是要让他永远铭记傲慢之罪，永远被傲慢的楔子牢牢贯穿胸腔，永世痛苦，不得解脱。

    “好吧。”良久，夏弥旬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却又很坚决地拉开了商籁紧抱自己的双手。他完全漠视了商籁充满震惊与祈求的目光，转向弧矢，坚定地点头，“我答应你。”

    “只是，在你将我变作一具空壳前，我想趁自己还没丧失语言机能的时候，对你最后一句话。”

    弧矢满意地笑了，饶有兴致地盯着夏弥旬，“吧。不过这不会是最后一句，因为，从今往后，我会教给你许多别的好听的话，让你只给我听。”

    夏弥旬垂下头，捂住脸，浑身颤抖起来，指缝间不断渗出仿佛呜咽的声音。忽然，他定定的不动了，猛抬起头，露出张学友的经典表情：

    “吔屎啦雷！”

    “啪！”他了个响指，半空中倏然铺展开当下千年城的最新画面。“你自己看看，到底谁血洗谁？”

    以千年城为中心，整片土地都被泛滥的金色光河笼罩，恶魔兵士一旦接近，就如飞蛾扑火，无声无息地熔化成一缕袅袅烟气。而剩下的恶魔大军也已经被完全控制，紧紧包围他们的，竟然是训练有素的狼人族的禁卫军。

    一  转攻势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弧矢嘴唇翕动，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鏖虐公你胆敢骗我！你……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