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美梦成真 “那样对身体不好,需要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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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空气里变得分外安静, 只能隐约听见乱了节奏的气息,不过很快也就恢复如常了。贺秋渡什么都没,起身去冰箱拿冷敷袋。开冰箱门, 寒凉冷气扑面而来,稍微浇熄了一点幽暗燃烧的沸火,他这才逐渐松开蹙紧的眉心。

    等拿好冷敷袋回来,林杳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胳膊倚靠扶手,脑袋枕在上面, 长长的黑发顺着纤薄的背脊蜿蜒垂散,宛如漆黑的蛛网络住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贺秋渡垂眸望着他,眸光深浓, 像凝结了一层沉沉雾霭。他俯下身,伸手抚向那张犹带红晕的雪白面庞,却又在触碰到之前凝滞。可缘了指尖残留的冷意,林杳然还是醒了, 眼帘翕开一缝,漂亮的眸子朝他觑了过来。

    “别在这儿睡。”贺秋渡,“我带你回房间。”

    林杳然“嗯”了一声, 慢慢地抬起半边身体, “好热, 想去洗澡。”可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多站一会儿都困难,只能可怜兮兮地向青年求助, “能不能帮帮我啊?”

    贺秋渡感觉自己那根紧绷到快断裂的弦再一次被拉扯至临界点,凝了凝心神,他终究没答应林杳然这无理的要求。

    淋浴是洗不了了,幸好浴室里还配备了一个不算大的浴缸,贺秋渡调了适宜的水温, 放了一池温水,又倒了一袋浴盐进去,等水面逐渐绽开丰盈的泡泡后,招呼林杳然道:“好了,去洗吧。”

    林杳然扒着门沿,磨磨唧唧不肯进。

    “怎么了?贺秋渡问。

    “为什么没有鸭子?”林杳然很不满,“我妈妈都会给我放一只鸭子的。”

    “对不起。”贺秋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总之认错就对了。“以后一定给你放。”

    林杳然这才慢吞吞地挪进来,薄薄的鼻翼翕动了几下,又皱眉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弥漫在空气里的是淡淡的水蜜桃味儿,干净清甜,明明好闻得很。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林杳然嘟囔着,向贺秋渡发出诚挚邀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呀?”

    贺秋渡喉结滑动了一下,指骨微动,还是哑声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你是不是嫌挤呀?”林杳然自以为很聪明地抿唇一笑,“没关系,你抱着我洗就好了啊。”

    “砰!”

    门重重地关上了。

    林杳然困惑地抓了抓头发,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吗?为什么这个人的反应这么剧烈啊?明明前一刻还在喜欢自己。果真是越好看的男人,就越会骗人。

    不过,心里那一点的不满,在泡进热水后迅速烟消云散。他慢慢放低身子沉了下去,整个人像被绵软清香的云朵包围着,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贺秋渡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只听里面的水声渐渐了下去,最终归于静悄无声。又守了半晌,林杳然却依然没有洗完出来的动静。

    “杳杳?”他用力敲了敲浴室的门。

    没有应答。

    略作犹豫,他还是推门进去,只见林杳然被埋在洁白的泡沫海洋里,只露出一颗倚靠着浴缸边沿的脑袋,显然是睡着了。

    贺秋渡稍微松了口气,怕他着凉,又连着唤了他几声,林杳然这才缓缓掀开湿.漉.漉的长睫毛,冲他浅浅笑道:“刚才是装的。”

    贺秋渡垂眸,“为什么?”

    林杳然笑意更浓,“因为我想让你帮帮我呀。”

    他的脸生得美,此时一笑,于氤氲水汽之中更显嫣然之意。于是贺秋渡怎么都没法儿拒绝了,只得拿过花洒,帮他冲洗起满身泡沫来。

    泡沫白,林杳然身上比泡沫还要白,白得几乎有点儿不正常,若不是透出了一点热水逼出来的血色,几乎就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全程贺秋渡都没怎么看他,眼神规规矩矩落在空气中的某一处,好像被这抹过了分的白刺到了眼。

    水流声里,林杳然忽然若有所思地:“你真像我妈妈。”

    “啊?”

    “我妈妈也像你对我这么好。”

    贺秋渡唇角微勾,“就这样?”

    “唱歌都很好听,身上都是香香的,还有……”林杳然胳膊撑在浴缸边沿,托着下巴抬眼望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因视力缺陷,像在一汪空濛水泽里轻轻游曳,有种纯出天然的不安定感。

    贺秋渡被这抹波光粼粼的凝瞥勾得忍不住去看他,又迅速移开视线,“还有什么?”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下一瞬,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使他转过头来看向前方。

    映入视界的,是月净花明的鲜洁面庞,鸦羽似的浓长发缕湿.淋.淋地贴着柔泽的脸颊肌肤,垂落在秀致的肩颈和锁骨上,勾勒出精雕细琢的优美线条。

    “你好看。”林杳然对他展颜一笑,“这点算不算?”

    贺秋渡扣拢他的指尖,低下头轻啄那卷翘翩飞的长睫。唇线沿着微微上翘的眼尾往下,印上皎白细嫩的肌肤,触感比云团更轻盈柔软,散发着雨后初霁的洁净气息,令人的心又满又空。

    林杳然稍稍仰着脸,就像会呼吸的漂亮人偶,又乖又软地任他亲,还问:“你是不是很喜欢亲我呀?”

    “嗯。”

    “那你怎么不亲亲这里呢?”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唇角一翘,梨涡隐现,甜得像搅和蜂蜜时的旋儿。“又不是没亲过,你是不是不想亲呀?”

    贺秋渡停下动作,“你还醉着。”

    “我没醉,喝汽水怎么会醉?”林杳然咕哝着,“难道我醉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你不想亲我就明你不是真正的喜欢我。”

    贺秋渡被他的歪理搞得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被他红着脸闹别扭的模样勾得心痒,最后还是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嘴唇。

    可林杳然显然没被敷衍过去,“你是不是傻呀,哪有这样亲的嘛。”

    “那以后就请杳杳教我好不好?”贺秋渡耐心哄他,终于哄得人肯乖乖听话,让自己帮他冲干净身上最后一点泡沫。然后,他拿了块软和干燥的浴巾,飞快地把林杳然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然后,他稍微松了口气,始终投向一侧的眼神终于松懈了一些,这才慢条斯理地替林杳然把头发吹干。

    “好了,记得快点穿好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

    完,他刚起身就要走,手就被林杳然牵住了。

    “你再帮帮我嘛,我实在没力气了。”林杳然软软地求,声音又轻又细,对某人而言却是无法违抗的旨意。

    贺秋渡俯下身,将他整个人横抱进怀里。宽大的浴巾绵软微潮,如同堆叠的重重泡沫,将林杳然簇拥在里面。可双臂依然能隔着厚实的浴巾,感受到里面那具身躯纤细的轮廓与柔暖的触感。

    回房间的路上,林杳然还很自然而然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刚吹干后还暖烘烘的蓬松发丝似有若无地拂过他的侧脸和颈项,像一只爱娇的猫轻轻柔柔地挨擦着他。

    放下林杳然的时候,贺秋渡浑身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虽一共也没几步路,林杳然又轻得没什么重量,可他还是热,该热的地方热,不该热的地方也热。

    卧室灯没开,漆黑一片,当然贺秋渡也没开灯的算,他就摸着黑给林杳然穿睡衣。幸好林杳然的睡衣都很宽松,穿起来倒还算方便。可即便如此,手指还会有不当心的动作,就像擦火柴那样,哪怕那么不经意的一下,就足以在燎开一片高温的焰苗。

    “等开下灯吗?”林杳然道,“我好像找不到潘崽了。”

    贺秋渡沉默了一下,“我帮你找。”不知为何,他始终不开灯,只借着黑暗里物体隐约的轮廓去寻找。可就算实力足够的好,还是没能把那只熊猫玩偶从犄角旮旯里揪出来。

    林杳然没耐心了,伸手去摸壁灯开关,谁知贺秋渡阻止了他,“不用。”

    “开下灯怎么了嘛……”林杳然还是按下开关,顺手戴上眼镜,结果视线一落到贺秋渡身上,就傻傻地呆住了。

    怎么会这么……夸张?

    “晚、晚上也会这样的生理现象吗?”

    “……”

    林杳然不安地蹙起眉。虽然他很少出现类似的状况,更不可能像贺秋渡那样夸张到匪夷所思,但同作为男人,他大约能知道贺秋渡现在相当不好受。

    “你没事吧……?”

    贺秋渡转身离开,“没事,你睡吧。”

    “等一下。”林杳然不让他走,“你是不是又要去冲冷水澡了?”

    贺秋渡被他问得微窘。林杳然清醒时太过倔强别扭,一旦醉了却又直率得过了头。

    “那样对身体不好。”林杳然脸红红的,长睫毛向下一低,“需要我帮你吗?”

    贺秋渡胸口一沉,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杳杳……”

    林杳然半垂着头,手羞怯不堪地悬在半空,“或者……你想让我怎么做,告诉我。”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数次在这个男人的梦寐抑或想象中,被哄诱着做出许许多多想都不敢想的坏事,就算哭个不停,挣扎在濒死边缘求饶,也只能得到愈发残酷的温柔对待。

    贺秋渡终究还是坚持没让他帮忙。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模糊水声,林杳然脸红得更加厉害,他抱起潘崽蒙住头。心一跳一跳的,快要蹦出来似地擂着鼓。

    空气里漫过一抹寒凉水汽。林杳然把潘崽挪开,看见贺秋渡站在门口。

    “还没睡?”

    “因为在等你呀。”他,“以后我都要跟你一起睡。”

    贺秋渡躺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被窝里的温度都明显低了下去。“给。”他把潘崽塞给贺秋渡,再搂住他胳膊,“你抱潘崽,我抱你,是不是就不冷了呀?”

    贺秋渡揉了把他的头发,“我记得你时候就特别喜欢这只熊猫公仔。”

    “这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妈妈,以后我每年过生日,都要送我一只大大的潘崽。”

    可是,再没有以后了,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后一份来自妈妈的生日礼物。他曾以为自己能有一房间潘崽,憨态可掬的熊猫宝宝们将和他一起长大,每一天都是软软的、暖暖的,就像广告语里的那样——

    潘崽的兜兜里装满了幸福的魔法,只要默念潘崽的名字,就能让美梦成真。

    贺秋渡摆弄着手里的胖熊猫,“以后你过生日我送你吧。”

    “不用了。”林杳然丧唧唧地咕哝,“潘崽的玩具公司几百年前就倒闭了,二手网站上也看不大到。而且,我已经不喜欢过生日了。”

    贺秋渡帮他拂去碎发,“睡吧,做个好梦。”

    林杳然枕着他的手臂,含着睡意喃喃低语,“唱歌给我听好不好?妈妈的那首《如果你在秋天来到》。”

    这首歌在孟芸芙唱过的歌曲里,传唱度并不高,甚至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贺秋渡知道。

    于是,他把林杳然搂得更紧些,很轻地拍着他的背脊,哄他心爱的杳杳安然入睡。

    寂静的夜里,青年清越的嗓音如银币投水,荡开悠扬的清浅柔意。

    “如果你在秋天来到,我会把夏季拂掉。一半轻蔑,一半含笑,像把飞虫赶跑。

    如果一年后能见你,我将把月份缠绕成团,存放在不同抽屉,免得混淆归期。

    如果只耽搁几个世纪,我会用手算计,把手指逐一屈起,直到全部倒伏在亡人国里。

    如果确知,相聚在你我生命结束之时,我愿意把生命抛弃,如同抛弃一片果皮。

    但是现在难以知晓,相隔还有多长时日,天各一方,等待无期,如刺如燎无法诉,像妖蜂使我伤痛不已。”

    *

    夏季清的光线穿过窗帘,被过滤成温煦柔和的光雾,漫进卧室的床畔。

    空调呼呼地吹了一整夜,林杳然蜷缩在高大黑发青年的怀里,被那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温暖气息包围着,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像还沉浸在浓重的醉意里。

    他颤了颤睫毛,艰难地掀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光线纷纷跃入眼帘,激得他昨晚哭过后本就特别干涩的双眼,又差点泛起泪意。

    见他四肢疲软、一副无力动弹的模样,贺秋渡轻轻把他托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杳杳,你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林杳然昨晚是生平第一次喝酒,不光喝得多,那酒后劲还奇大无穷,脑袋焉有不疼的道理。现在太阳穴那儿简直跟针扎一样,滋儿滋儿的。

    “嗯……”他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往贺秋渡怀里蹭。蹭了没几下,他忽然浑身僵住了,苍了个天,自己好像蹭得有点自然啊?

    林杳然尴尬地抓了抓满头乱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蹭。

    倒是贺秋渡,非常自然而然地帮他按起了太阳穴。因为近在眼前,没戴眼镜林杳然都看见了,那两只白皙修长的手上,分明印着好多深深浅浅的齿痕,一直漫延到腕骨,有好几处甚至还破了皮。

    “你的手……”

    贺秋渡轻描淡写,“没事。”

    “不不不,不是有事没事,这……谁干的?”

    贺秋渡停下动作,轻轻捧起他的脸颊,有点严肃地看着他,“杳杳,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林杳然先是愣怔着不出话,然后长睫毛一颤,脸蛋彻底红成了一颗熟透的苹果。“我才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他用力去推贺秋渡,推也推不动,硬.邦邦的还硌得他手疼。火辣辣的羞赧之下,林杳然恨不得再咬他几口,“走开啦,下去下去下去!还有,不许叫我杳杳……唔!”

    唇角被贺秋渡示威般咬了一下。

    “又来,嗯?”贺秋渡捏着他尖尖的下巴,纯黑的眉眼如乌云般迫着他,“翻脸就翻脸,睡醒起来就不认账。”

    “我没有!不记得就是不记得!”

    另一侧唇角又被贺秋渡咬了一下,这回的力度明显更大了一些,尖利的犬齿还故意碾磨过他娇嫩的唇珠。

    林杳然气坏了,不知道是气贺秋渡还是气自己,总之,就是羞恼得不得了,从头到脚都像要烧起来一样,就连苍白的指关节都泛起了淡淡的粉。

    “……你还咬我!”

    贺秋渡非常坦然,甚至有点享受地接受着来自林杳然的拳脚踢,趁间隙还捞起那紧攥成猫爪子的拳头,凑到唇边亲了一口,还贼响亮。

    林杳然气吼吼道:“我要告诉你妈!”一想不对,方荷芝知道了估计高兴得又能买十个包包。“……我要告诉贺叔叔!”

    贺秋渡气定神闲,“你知不知道我爸最近新买了一辆直升机?”

    林杳然:“……所以呢?”

    贺秋渡:“我爸会直接从这里把我们绑去民政局。”

    林杳然:“……”

    贺秋渡:“你要相信,为了让我妈高兴,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儿。”

    林杳然气急败坏,“……我、我要告诉你爷爷,这回直接把你丢山里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贺秋渡一听,拖长音“哦”了一声,凑到他耳畔微微笑道:“那,上回又是哪回啊?”

    林杳然略怔,随即脸又红了个透。这人抓重点的能力真是跟他亲妈一脉相承。“……懒得跟你废话!”他用力掰开他的胳膊起身下床,结果一垂眼又看到那极其醒目的生理现象。

    昨晚某些死不愿再回忆起的言行顿时浮现在脑海,林杳然轻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脑仁都要热得蒸发了。

    “没事吧?”贺秋渡见他抖抖索索站都站不稳,赶紧伸手去扶他。谁知林杳然不识好人心,张口就是一句:“流氓!”

    贺秋渡淡定,“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那也不至于一天到晚……这样好吧!”

    贺秋渡还有理了,“又没人帮我。”的时候眼睛盯着他看,看得林杳然要像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样冒烟融化了,面红耳赤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想你啊。”贺秋渡倒真答得不假思索的。

    林杳然一怔,见他又要往浴室的方向去,忽然陡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下意识就道:“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