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拨云
回程的飞机延误了半个多时,好像是因为成都那边天气情况不佳。
5点多坐上飞机的时候顺儿了一通电话来:“你回成都了吗?!”
“还没,马上起飞——怎么啦?”
顺儿在电话的那一端几乎是尖叫:“你红了林瑯!你知不知道!”
林瑯听得一脸茫然:“什么?”
陈逆今天才通知自己发个微博提一句《春生客栈》的连载状况,怎么可能当天就红了?现在的人们读都读得这么快的吗?
所以林瑯下意识没把顺儿的尖叫当回事儿——反正这个顺儿是个戏精,行事风格一贯夸张。林瑯只兀自转过一个话题:“陈逆告诉我了——你俩现在在一起了?”
“欸……”顺儿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在电话那头“嘿嘿嘿”了好半天:“他:被你言语污蔑了,不实操回来觉得太亏——哈哈哈!”
“……”林瑯觉得自己满头都是黑线:“这句话……是陈逆的表白?”
“浪漫吧?”
“挺浪漫的……”你喜欢就行。
机身已经开始启动,空乘姐在催促旅客关机。
于是林瑯三言两语发了顺儿,挂断了电话。
开启飞行模式的前一秒,林瑯手机弹窗提示一条来自“点将传媒”的进账信息——38300。
数额对于林瑯来着实巨大,吓得林瑯差点儿把手机摔了。
唐玉树在一旁捕捉到林瑯奇怪的神态反应:“咋了嘛?”
林瑯把那条弹窗消息给唐玉树看。
唐玉树倒是一脸平淡:“哦,怎么今天才给你过来——这是泸沽湖民宿那边客户付的、品牌植入的授权金;总价陈逆给你按四万报的,应该是帮你代扣了一笔个税。”
林瑯还是没回过神来:“授权金……这么多啊?”
唐玉树的手绕过座椅扶手下穿了过来,捏住林瑯的手:“还是太少了。经纪人唐表示下次还要继续努力,为林总多多谈下case来!”
飞机这时候在跑道上加起了速,推背感涌动着林瑯身体里的血液一并上了头来。
唐玉树的手热乎乎的,宽大而结实。
张了嘴,好半晌,还是没能顺利出什么话。
唐玉树于是逗他:“咋还傻住了呢?范进中举啊?”
林瑯用力地掐了一把唐玉树的手心。
“嘶……生气了?”
“没有啊。”
“你这家伙啊规矩好多!多到都快要让我都不敢对你好了——这事儿咱俩可掰扯清楚了哈:不是什么‘包养’,不是什么‘同情’,不是什么‘可怜’,万一……是万一!分手也不用你还!”完这句唐玉树连忙“呸呸呸”了三下,才又继续道:“是你——作家林瑯和我司——点将传媒的一次公平合作!别用林瑯之心度唐君子之腹!”
林瑯又用力地掐了一把唐玉树的手心。
飞机闯入黄昏的时候,窗外的火烧云明晃晃地闪着金边 。
“落地的时候我请你去吃龙虾去吧?”
“要的!”
-
虽然起飞时延误了半个多时,但到达成都的时间没比正点晚。
林瑯和唐玉树都没有行李,所以两人出了航站楼的时候差不多7点。
唐玉树叫了一辆车,坐进车里的时候陈逆来电话:“林瑯红了!不对,应该是你俩红了——你们看见了吗?”
“啥子?”唐玉树匀了一只耳机给林瑯:“咋个他红了还有我的事儿啊?”
“不是的事儿!”陈逆在电话那头乐着:“你俩腻不腻啊,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搞过这一出?”
“到底是什么事儿?”林瑯也有点奇怪——上飞机前顺儿就没头没脑地给自己丢来这么一句。现在一落地,陈逆也这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玉树这时候已经开了手机,点开了微博——自己的破账号居然涌入了三万来个“粉丝”,消息提醒也堆出了离谱的数字。
唐玉树最后一次发的微博是某次和林瑯一起逛吃街,林瑯抓拍自己的一张被臭豆腐烫到龇牙咧嘴的表情;当时唐玉树觉得好笑,就把这张照片发了微博,“@林瑯,摄影水平欠佳,只会拍我丑照![委屈]”。
那条微博现在已经有一千多条评论了——
“丑照也很帅啊!”
“哪里丑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林瑯肯定是觉得帅才拍的!”
“你是林瑯的恋人吗?”
唐玉树先是下意识地有点儿紧张:“怎么我这儿还有人们话?我俩……耍朋友的事儿咋被人们知道的?……这会不会影响林瑯?”
陈逆解释道:“就是因为你俩在一块儿,才这么多人关注你们的——你俩先解释一下,10月12号那天你俩在春熙路干了什么?”
“10月12号?”林瑯努力回忆:“没干什么啊……”
刚完,唐玉树就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把手机端到林瑯面前——那是一组看着很90年代港风调调的照片,要不是有些镜头捕捉得太模糊,林瑯都以为是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作品了。
图的内容是光着膀子的唐玉树,背着林瑯站在人行道前的样子。
“这……”怎么给陈逆解释?唐玉树抬头跟林瑯对看了一眼。
林瑯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儿怯意,倒是自己坦率地讲了:“我那天遇到点儿事儿,吓得遗尿症犯了,失禁弄脏了裤子。唐玉树就把他的T恤围我腰上给我挡着湿了的屁股,又背起我给我挡着湿了的裆——就……是这样的。”
陈逆稍微安静了片刻,又笑了:“哎反正你俩现在就是网友眼中‘不被世俗羁绊’的神仙情侣——两个美少年的故事,大家都喜欢看!啊!我只能你命真好!”
林瑯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到了,没能顺利回过神儿来。
手机此刻“叮咚”一声,来了一条消息——是备注为[花容月下]的人发来的:
“林瑯呀!林美男呀!你怎么这么突然就红了?那是谁?你男朋友吗?”
看到这条消息,林瑯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红了”。
挂了陈逆的电话之后,唐玉树和林瑯又凑在一起看了看微博。
好像起因是有个网友随手在微博上发了一张那天偷拍唐玉树背着林瑯的图,感叹“两个人都好帅!”什么的。之后那条微博意外地被当天另几个目睹过这一幕的网友回复了,也贴出了偷拍下的照片,甚至起了个叫“春熙路绝恋”的恶搞tag。
可这一切当时在网上其实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反而是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摄影师大V发布了一组照片,是“前阵子在春熙路抓拍的两个少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但就是感觉很有故事!”——那个摄影大V本身就有不少粉丝,于是又引得更多目睹过这一幕的人们都把自己的偷拍给贴了出来。
一组图就这么在网络里连锁发酵着,终究变成了一次热门的“网络事件”。
照片拍得是挺好的——那天唐玉树也注意到过有人在偷拍,但没注意到有这么多人偷拍,更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专业的人偷拍。
可想想也是——春熙路的人流量,光着膀子跑一圈儿……自己没被抓了也该庆幸了。
“当时……满脑子就只想着帮你解围,没想过后来会引起……这种事儿。”唐玉树偷看了林瑯一眼。
林瑯应该也是在看着事件起末,听到唐玉树这么,他抬起头来:“是啊。”
“你介意吗?介意我让陈逆去联系他们删掉。”
唐玉树自己其实也还没能顺利消化这件事情,可他除了觉得有点被扰之外,倒没觉得有什么困扰。只是看林瑯似乎在深思着什么一般,总怕林瑯会因此有点不舒服。
“你介意吗?”林瑯倒是把问题原样抛回给了唐玉树。
唐玉树撅了嘴:“我没啥子介不介意的——把咱俩都拍挺帅的!”
林瑯不置可否,只是冲着唐玉树“噗嗤”笑了。
他兀自笑了半天,阖上眼靠着座椅后背——不知道是憩,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唐玉树于是:“你累了就眯一会儿,下车我叫你。”
“不累。”林瑯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那38000本来还盘算着可以当‘新梦文化’的启动资金的。但是我……赌一把吧!我把钱回给你们‘点将传媒’,当‘作家林瑯和点将传媒的另一次合作’,让陈逆上资源把这件事加一波温度。”
“欸?”熟悉林瑯敏感脆弱的个性,唐玉树本以为这个“春熙路绝恋”会让林瑯心里不好受,可如今他却要倾囊来为这把火上面再浇一把油。
林瑯其实很介意被曝露这种私事,但也很快就能把自己从主观爱恶里抽离出来——作为一笔买卖来看,当然是划算的:虽然“红”的方式与想象中有所出入,可总之算是得到了一个拨云见日的结果。袭涌而来的人气不要白不要。
被称作“手段”也罢,“心机”也罢,该耍就得耍——把山顶上那些名不副实的人拽下来之后,总得有人再站上去。
永远别对那些人客气,别把主导权拱手相让给他们。
别同他们讲和。
-
林瑯没有回复[花容月下]的消息。他刚才发消息来问,想必是因为他也看到了“春熙路绝恋”。
他只顾着看热闹,看飙升的“流量”,看“听命于自己的喽啰”摇身一变乘风直上的景象——他此刻在盘算着什么,林瑯不得而知,却也心知肚明。
他想得到一切,但他想不到当时让林瑯变得那么狼狈的人,就是他本尊。
林瑯又想起那天下午,通透的落地窗边,林瑯看着广袤的城市和涌动着的车流。
——这世界收纳着万物,可没有一样是与自己有联结的。
那时候林瑯想撞破玻璃,想跳下去,想要逃脱。
既然求不得救赎,不如跌落无间地狱也算了。
某个时候,电梯不知道第几次停在这一层时,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似乎是一对情侣。
女生笑:“周末去都江堰玩?”
男生:“好啊那我去做攻略。”
林瑯恍惚间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唐玉树,他笑着围绕自己转儿,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冷漠和拒绝,执着冥顽地散发着他的热忱和良善:“我周末带你去个道地的店吃冒血旺去!或者我让我爸开车带咱俩去都江堰吃?你去过都江堰吗?”
“没有。”
“我带你去啊!都江堰可好玩儿,巴适,好吃的又多!你喜欢吃啥子?”
林瑯想起了这个细琐的事,突然又不想死了。
他躲进旁边的逃生通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台阶下了不知道几层,气喘吁吁地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来,像是生怕自己的求生意志再反了悔一样,摁出了唐玉树的电话。
那个男孩儿声音里总带着和煦的笑意,他:“结束了呀!我就在咖啡厅门口等你呢。”
“结束了!”林瑯猛烈地点头,又察觉到点头的动作并不能被电话那头的人接收得到,便竭尽全力地对他:“你救救我吧唐玉树!我不心……把自己弄脏了。”
救救我吧。
是你,救我的话,我还可以活一下。
是你,愿意奔赴向我的话,我还可以在地狱里再熬一下。
“我那天遇到点儿事儿,吓得遗尿症犯了,失禁弄脏了裤子。唐玉树就把他的T恤围我腰上给我挡着湿了的屁股,又背起我给我挡着湿了的裆。然后把我带了回去——就是这样。蹭个意外的热度:春生民宿品牌冠名的我的《春生客栈》热情连载中!”
用告诉陈逆的话,原样照搬着告诉了好奇心旺盛的人们,顺便完成了陈逆给定的KPI。
发完这条微博,林瑯摁灭了手机阖上了眼。
唐玉树跟陈逆安排完林瑯的指示,“特别关注”功能就提示“林瑯发布了新微博”,他点开看。
看完那段文字,又看向身侧的林瑯。
唐玉树隐隐觉得这个男孩儿变了一些。变得强大了,变得了有劲儿,变得敢坦然地面对很多曾不敢提及的黑暗了。
可唐玉树又隐隐感觉:他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好像自己以前认识的林瑯就又强大又有劲儿——至于这个“以前”是何时?唐玉树自己也不准。
于是他伸手捏了捏林瑯的手,捏完又乐了。
“好像也变得软和了。”
作者有话:
未完未完未完未完未完未完!
待我猛烈地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