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送出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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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 许垂露总算明白这次旁听的必要性在何处了。

    白行蕴的那次造访不是循旧找茬,而是一次叛道。萧放刀临时出关是因得知了他近来行事异常的消息,但她对武林盟的算并不知情, 直到今日这两封信送抵她手。

    风符之事或许可以解释白行蕴不合常情的作为,但他若真是一个因孤心发作就不顾玉门利益与武林盟威势的人,又如何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依萧放刀所述, 他对这常人不能忍之痛已足足忍耐一年之久, 而与风符相逢的那天, 他却表现得如此镇定从容,将真假难辨的暧昧维持在诚挚的剖白之下、亲狎的玩笑之上, 未显出丝毫窘急促迫。

    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需要”风符, 甚至是风符自己。

    这也很好理解,谁会把自己的弱点昭告天下呢?

    实际上, 除了白行蕴本人, 估计也无人能想得到、猜得到这一层。

    孤心为玉门心法,门中弟子应有耳闻, 但它究竟如何运作又会有何代价,应只有真正修炼过的历任掌教才能知悉周详。就连水涟风符这样广见洽闻的武林翘楚对他们的修炼方式无甚了解,更遑论被流言蒙蔽的普通人了。

    那么,萧放刀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对各种江湖势力知之甚少, 作不出更准确的分析, 她只能在自己最熟悉的人身上寻找突破,或者,正是因为她知道萧放刀对这个世界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才可以无所忌惮地把一切蛛丝马迹往她身上引。

    所以,这才是许垂露最大的疑惑。

    “弟子明白了。”

    风符再度发声时,面上的惶愧羞窘之色已被一种沉郁而不至颓唐的情绪取代。

    “自明离观到绝情宗, 我从到大受宗主照拂颇深,师父逝世后,在我心中,绝没有……也不会有比宗主更重要的人。”她无比清晰地道,“我会想办法妥善解决此事,恳请宗主信我。”

    许垂露似乎看到一面高高立起的fg。

    “这并非你一人的事。”萧放刀淡然道,“不过你想做什么尽可放手去做,我不会用宗主的身份压你。”

    ?

    不会吧,这种听起来就很危险的发言身为家长居然完全不劝阻吗?不要以为用淡然的语气讲话扇形图的担忧就会减少好吗!

    “嗯,谢宗主信任。”风符抬起头,“对敛意山庄的邀请,宗主算赴邀吗?”

    萧放刀冷笑:“我出关第一日他们就把信送到了,两张帖子争先恐后地往我眼前递,生怕我是个瞎子。如此盛情,怎好推却?”

    “可……既然敛意山庄之内有人发来示警,此行定危机重重。”

    “我危机重重,他们便轻松了么?”她从不畏惧危险,反倒视这两字为伴她而生手足亲朋,每每见之,只觉熟稔亲昵,“内斗斗到了我这里,庄内还不晓得如何波谲云诡呢。”

    风符忖了片刻,终于道:“好,我算去见见白行蕴。”

    萧放刀没有阻拦,只问:“你知道他在何处?”

    “应当就在赤松镇。”

    许垂露略有失望。

    原来大家知道?所以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情报啊。

    水涟肃然摇头:“我以为不妥,你最好莫要孤身去见他——”

    风符却笑:“从前只知水堂主好与我抢功,没想到我去见情郎你也要跟着?”

    水涟笑不出来,垮着脸道:“你要再冲动行事,可莫要叫我……与宗主去救你。况且你如何得知他在赤松镇?这过去了一月,他难道还在山下眼巴巴地等着你不成?”

    许垂露终于寻到表现的机会,忙道:“我今日在香风阁见到了张断续,所以白行蕴应当也在附近。”

    水涟一噎:“可赤松这么大,你要去何处寻人?”

    风符撩开衣摆,右足轻轻点地,露出脚腕上的那串金铃:“当日他问我可曾婚配,我道没有,他要我赠他一件信物,我便摘了一粒金铃给他,这是我祖上传下的首饰,只要他拿着这个出现,我必不会抵赖。”

    水涟蹙眉:“你……所以这东西是什么?”

    “当然不是什么祖传之物,不过是我拿来装蛊虫的玩具。”风符收回脚,语气幽幽,“那次带出来的是觅影蛊,百里之内能以蛊寻迹。我那时还不知他的身份,是想以后或许还有相见之机……不过这东西离得远了便没用了,他若丢了自然也没用。”

    水涟愕然:“所以他真的还将这东西带在身上?”

    “虫鸣聒噪,那只遗落的蛊虫应离得不远。”

    水涟无话可,只能望向萧放刀。

    对方恍若未见,反而对风符略一颔首:“既如此,你去吧。”

    风符旋步而走。

    倩影已远,局势既定,水涟未敢再有异议。

    萧放刀看向他,颇有意味地道:“我见你们的关系似乎不错?”

    水涟微微垂目:“堂中事务错杂不开,许多时候我们不得不一同商量行事。但私下里……也未见有多深的交情。”

    许垂露听得牙酸,这水涟对萧放刀话时总有股不上的受气媳妇的哀怨劲,偏又把握得恰如其分,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就很像虽不明着跟老师告状,但一定会把自己的委屈写进作文的“好学生”。

    萧放刀走到他身侧,抬手掸去他肩头缁尘:“你是觉得我由着风符胡闹,待你不公?”

    “弟子不敢。”

    “你年长于她,是比她懂事些,她的一些骄狂作为你看在眼里却从未制止,方才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安危了?”

    水涟面有愧色:“那白行蕴……毕竟事关生死,和以往不同。”

    “我知道,她不想做的事,总有你帮她做,你习惯这么纵着她,一是因为怕惹她不悦,坏了你在我心中的印象,二是因为——”萧放刀的笑容带了几分寒意,“她若‘无为’,你便能‘有为’,将来,绝情宗就算少了这么一个人,也是无大碍的。”

    水涟心口一窒,欲要跪下,却被萧放刀扶了个结结实实。

    “你或许没有这么想,但你会本能地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萧放刀轻声道,“因迟来一步令你孤身应战,她负疚一年,为此恨上了白行蕴……她恨的当真是白行蕴么?”

    “……”

    “若不是真心待人,就莫要对她好。”她淡淡道,“罡风之内,容不下一粒尘垢。”

    水涟僵立片刻,沉声道:“弟子必不忘宗主今日教诲。”

    “还有。”萧放刀往许垂露的方向走去,“此人是个废物,威胁不到你们分毫。”

    ?

    你再一遍?

    水涟尴尬道:“许姑娘她……”

    “你明白我的意思便好,她和你们不一样。”

    水涟明白萧放刀在风符走后才这句话,是因唯有自己会因功利心对许垂露生妒。他所有的心思展露无疑,自然不敢再有妄念:“弟子谨记。”

    “嗯,武林盟的事不急于一时,你先去忙吧。”

    水涟走后,堂中仅余萧放刀与许垂露二人。

    萧放刀就这么站在她身前,似有话但又没出声。许垂露不知该看何处,只能盯着那团被卸下的包袱,想要不要趁机把礼物奉上,免得下次还要再跑一趟。

    她斟酌开口:“宗主,多谢你赶来……救我。”

    用“助”或“接”好像显得太亲密了,“救”就显得比较有服力,还自动把这份恩情升华到了另一个高度。

    “是玄鉴你买了一大包冬衣,是个受不得冻的人。”

    哦,所以还真是看到下雪就飞过来——算给她收尸的。

    “其实也不全是给我自己买的……”许垂露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弱如鸡的形象,开包袱取出那套单独裹好的衣服,双手捧给了萧放刀,“多谢宗主收留,一点薄礼,聊表寸心。”

    她皱起眉头,看着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但扇形图里显示出的是满溢的惊讶。

    “给我的?”

    “嗯嗯。”

    萧放刀接了过来,仍有犹疑:“还有呢?”

    对不起只有这一件但凡她知道这位大佬收礼一般不止收一份她也不至于只买这点东西真是冒犯了!

    “……没了。”

    萧放刀明白过来,不由发笑:“我是问你给我送礼作甚,没有别的要的了?”

    许垂露松一口气,点点头:“弟子其实想问……宗主授人武功是不是亲力亲为,且要在实战中……点拨弟子?”

    “倒也不是,若你有玄鉴一半的底子和悟性,我也不用那么——”

    萧放刀声音忽止,终于品咂出许垂露这番委婉发问的深意。

    她看着她堆满假笑的脸孔,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碰你?”

    许垂露大惊失色。

    不不不不,不要用这么可怕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