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恩言谢
一秒记住本站:9魏尘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煞白,浑身都在留着血,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桥墩下的污泥更是将魏尘的全身沾染得狼狈不堪。
“魏大哥,那帮坏人不在附近,我先扶你去我家,伤口必须马上处理。”柳姑娘长得并不是很好看,但她的声音却非常动听,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魏尘沉吟了片刻道:“不,去我家。”
“去你家?”柳姑娘瞪大了双眼,生怕自己听错了。
“没错。”魏尘的目光显得有点坚定,“你没想到我敢回去,他们自然也想不到。”
其实魏尘还有另一层考虑,柳姑娘的父母都在家,万一走漏了风声,反而会连累到她们全家。
不过这些他是没有出来。
“恩。”柳姑娘只好点头。
魏尘轻轻推开柳姑娘搀扶的双,示意自己可以走。
他没有让柳姑娘搀扶,他还没有伤到那种让人非扶不可的地步。
柳姑娘感觉到魏尘那推开自己的是那么冰凉,可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青年,心里更加的寒冷。
每走一步,魏尘腰股都会往外渗着血水,可他没有丝毫的在意,他的眉头没有皱过一次,腰杆更是没有弯过一次。
他明白自己遭遇的这次变故是多么凄惨,可他更知道这世上比他凄惨的人数不胜数。
那些人谁不是挺直着腰杆继续生活,他的脊梁凭什么比别人软?
柳姑娘心里着实有些佩服眼前的青年,以前只听闻魏家公子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份坚韧与傲气。
细雨纷纷的天气里,巷中没有行人,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到了院内。
梧桐树荫依旧深深,屋檐下他父亲的尸体早已不见,那丢落一旁的香囊也不见了。
院子里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极淡极淡,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已被春风吹得微不可闻。
可魏尘一进入庭院之中,就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恶心,他扶着粗壮的梧桐枝干开始呕吐。
“魏大哥,你怎么样?”柳姑娘见状有些焦急,她轻拍着魏尘的背部,却又怕触碰到魏尘背部的伤口。
魏尘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可他依旧在干呕。
吐到他苍白的脸色终于泛出一丝血色,吐到没有泪的双眼逐渐湿热,才在柳姑娘的催促下进了屋。
魏尘每天都要习武,家里本就有着伤药和绷带以备不时之需。
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虽有着男女之别,但是事急从权,况且他们本就光明磊落,行的正坐得直,两人都没有在意这种礼教。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魏尘抱拳深深施了一礼,再次道谢。
柳姑娘在溪边装傻充楞的表演,魏尘看得一清二楚,若非柳姑娘的协助,自己恐怕难逃毒,更何况柳姑娘还不辞辛劳地给自己上药缠纱。
对于这样的恩情,没有人不会感恩铭记的。
“魏大哥客气了,我要是见死不救,与那些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柳姑娘笑道,她笑得很开心。
有些时候,帮助别人的人远远比那些被帮助的人还要开心。
她忽又问:“你怎会遭遇如此变故?”
魏尘的眼神有点黯淡,语气中透着哀伤:“家父遭人毒害,我也被恶人追杀。”
柳姑娘垂下了头,她心里也有着一丝黯然。
“魏大哥,那些坏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柳姑娘出言安慰道。
安慰之言未必能够起到作用,但是只要出言之人的那份心意与态度被对方感受到便足够了。
魏尘显然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略胖丫头的心意,他点头道:“一定会的。”
“那些坏人是什么人?”柳姑娘抬起头问道。
魏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有些事她知道了百害而无一利。
柳姑娘见状,抿了抿嘴唇,明白了魏尘不愿多谈此事。
她也明白,自己只是市井农户的丫头,跟魏尘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挤出一个笑容,道:“那我不问,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姑娘请吩咐。”魏尘道。
“那些坏人一定还在找你,你伤势未愈之前不可以出门。”她顿了顿,再次开口:“三餐我会给你送过来。”
柳姑娘急忙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人察觉到。”
魏尘沉吟了片刻,“那就有劳姑娘了。”
话都让她完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柳姑娘对他的恩情的确太重,他只能不断地道谢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衣服还没洗完,爹娘该骂我了。”柳姑娘俏皮道。
魏尘叫住了柳姑娘,缓缓走到里屋拿出一些细软。
“柳姑娘,这三餐不能再让你破费了。”魏尘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柳姑娘,微笑道。
一两银子便足够买两石大米了,十两银子对于柳姑娘这样的农户之家算是一笔巨资了。
柳姑娘盯着魏尘的眼睛,魏尘的眼神很清澈。
“好。”柳姑娘没有拒绝。
她拿着十两银子转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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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天行坐在一张红木椅上,在他身前一个黑衣人,持一对判官笔,弯腰跪拜。
郑天行眼眉低垂,淡淡问道:“尸体处理完了?”
“是,尸骨无存。”黑衣人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道。
“好,很好。”郑天行哈哈大笑。
黑衣人识趣的躬身告退。
“好戏很快就要开始了。”郑天行走到门口,望着屋外阴恻恻的天气,嘴角挂起一抹残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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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天行,七星堡。”魏尘躺在床上喃喃低语道。
他虽未入江湖,却已早闻江湖,江南两大顶尖势力,一个是沈云楼的烟雨楼,还有一个就是七星堡。
魏尘早已虚弱不堪,不仅肉体疲倦,精神更是疲惫。
可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父亲死亡时蜷缩的模样,郑天行肆意的狞笑,以及黑衣人沉着而有力的眼神
不知不觉间,他的大脑终于不再运转,深深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到酉时,魏尘发觉自己浑身都痛,浑身都麻,就连腿脚行动都难以自如,他艰难地起身下床。
好在床榻边有着饭菜,还是温热的。
红烧乌鸡,猪肝粥,桂花藕米糕,胡萝卜丝,排骨汤。
魏尘叹了口气,柳姑娘倒是有心,饭菜都是有助于补充气血的食物。
可柳姑娘越是有心,自己欠的恩情便越重。
魏尘也的确饿了,他吃饭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快吃完的时候,柳姑娘进来了。
“饭菜还可口吗?”柳姑娘关切地询问,这些饭菜都是她在附近的酒楼买回来的。
她总觉得外面的饭菜没有家里做的可口,可她又没法子在家特意给魏尘做饭,魏尘家的锅灶更是不敢起火。
“当然,有劳姑娘了。”魏尘将最后一口饭吃完,准备收拾碗筷。
“你这伤员还是别动了,放下我来。”柳姑娘摆了摆,熟练地将碗筷收拾了,模样像极了一个丫鬟。
魏尘无奈,只好再三道谢。
柳姑娘很快就走了,因为此时暮色将至,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敢过久逗留。
尽管伤口已经处理,可魏尘伤的毕竟太重,纱布上已满是血水,他艰难地给自己清洗上药包扎。
做完这些事,他又躺到了床上,因为他已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做别的事了。
三月的春晚有着一丝清冷,屋外细雨绵绵,冷风轻拂着庭院的梧桐叶片。
盖上薄被的魏尘反而睡不着了,精神恢复了少许,就意味着伤痛更加深刻。
除了肉体的可怖伤痕外,还有内心的无限哀伤。
那种心伤不是人人都能够体会到,那种痛那种恨,折磨得他深夜辗转。软榻之上仿若有着千万根钢针,扎得他彻夜难眠。
就在魏尘深夜痛苦之时,梧桐树下突然无声地出现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静立默然,似一道鬼魅,又似一道幽灵。
雨夜本就难以看清任何东西,何况是一道立于树荫之下的身影。
倘若有人看到这道身影,一定不会认为他是幽灵鬼魅。
因为鬼魅和幽灵是不会撑着油纸伞的。
树荫下的身影在雨夜的梧桐树下伫立,似在思考,又似在倾听。
可思考又何必来到魏家宅院呢?
倾听又能听什么呢?
寂静的深夜,除了雨落风吹叶动的声音,唯有屋内隐约可闻的呼吸深。
时而浅,时而重,时而缓,时而促。
良久之后,那道黑影悄然消逝。没有人看出他是怎么来的,也没有知道他是如何走的。
在这漆黑的雨夜,撑着油纸伞,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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