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有够无理取闹,有……
在有关于容弋的事情上, 阮辞从来都是不确定的。
在他要带她去游乐场玩的那个当下,她可以忘掉所有的顾虑,丢掉所有的迟疑, 享受那一分钟的甜蜜,但那个当下一过,理智回笼, 内心的喜悦就会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顾虑和迟疑。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如果有人要离她而去的话, 她的选择从来都是先离开。
当年在办公室外偷听到容弋支持换座位, 她就先答应和闵其临做同桌。
现在, 随着陈宛白的回国, 她想,她是时候为之后的路做好算了。
所以, 中午在甄时家里吃完午饭,她就回了九宁公馆, 想要把那些藏在保险柜里的东西,包放到自己的车上, 明天找时间放到甄时家去。
她以为容弋到家应该是十二点以后了, 所以才敢在这个点把这些照片抱出书房,准备去找董妈要几个纸盒装着。
哪料容弋早早就回来了, 而且直奔她的书房。
好巧不巧,还直接撞上了。
当她开保险柜看到这些照片时, 她的大脑就已经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了,只是很僵硬地把它们一张一张拿出来,看上几眼,又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此时此刻, 看着眼前这满地洒落的照片,阮辞的大脑更是无法思考,像是和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些照片藏好,绝不能让容弋看到任何一点。
绝不能让容弋发现她真心喜欢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只有这样,即使她和容弋告别了,她也还拥有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记忆。
有关于他,却和他没关系。
只是她的,灰暗却又明朗的青春。
阮辞整理好所有的照片,稳稳地又紧紧地抱在怀里,没有看容弋一眼,也没有一个字,径直下了楼。
这个插曲反而坚定了她要把这些东西搬走的想法。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她去楼下找董妈要了几个盒子,包好后就放在了自己的车上。
等她再回到书房时,容弋已经不见了人影。
怕再出什么岔子,她特意回了趟主卧确认容弋在洗澡,这才又回了书房,把保险柜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有贺卡、情书、日记本,还有一部分照片。
本来算“速战速决”,但把这些东西从保险柜里拿出后来,还是忍不住将动作慢了下来。
她抽了一部分照片看了看,又开那封情书,一下就看到了最后一段话。
“暗恋是感性,但我不得不理性。有人,最理性的暗恋,是在合适的时候表白。不知道现在是否是合适的时候?”
真傻啊。
最理性的暗恋就是不表白,没有期许,不会失望。
让它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秘密,没有人能破坏它,玷污它。
所以,永远没有合适的时候。
想到这,阮辞无奈地笑了下,像是自嘲。
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阮辞猛的站起身来,将随意摆在桌上的东西快速地弄在一起,放进了保险柜,并反复检查是否锁好。
这次她放聪明了,锁上了门,外面的人不开。
果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缓了缓自己的心神,缓步走到门边去开门。
完全没有注意到透过缝隙掉落在夹缝中的那封粉色情书。
门开,容弋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他正在擦拭头发,视线跃过阮辞朝书房看了几眼,在那个并不起眼的保险柜上短暂地停了一两秒后才看向了阮辞。
“还不睡啊?”语气好像很轻松。
“睡。”阮辞故作镇静地莞尔。
容弋微微点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主卧走。
阮辞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看书房,确保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这才关掉书房的灯,跟在容弋的身后回了主卧。
他去浴室吹头发。
她老早就洗好了澡,怕容弋提到刚才的事情,直接脱掉鞋子上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脑子里却全都是刚才那封情书。
那封情书她拿出来看过无数次,上面每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连每一笔是如何写的脑袋里都有清晰的图像,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停下。
开关按动的清脆声传来。
容弋大概是吹完了头发,关掉浴室的灯。
阮辞的心跳骤然加快,于是越发拼命地平缓自己紊乱的心神。
突然,身后床那一侧往下塌了塌,他躺了上来。
阮辞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腰腹上,紧接着,他的头虚放在她的肩上,声音很低:“睡着了?”
阮辞继续紧闭着双眼,抿唇不语。
她听见容弋轻笑了声。
“你别装睡啊阮辞。”容弋靠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往下扩散,在她的脖颈处,“你真正睡觉的时候哪有这么安分?”
阮辞:“……”
她猛地转头,刚想要开口,却直接和容弋的脑袋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容弋吃痛,低低地“嘶”了声。
阮辞也痛,但她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忍着痛继续问刚才算问的话题:“怎么个不安分法?”
容弋捂着被撞到的地方,莫名地看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开口:“把这么大一床被子都卷到自己身上去,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粽子。”
他话音刚落,就见阮辞坐起身来,穿上鞋,往衣柜那边走。
“大晚上的你干嘛?”容弋稍皱了眉问道。
阮辞把书桌旁的椅子搬到衣柜旁,站上去,踮起脚,从里面拿出一床被子,直接往容弋身上扔。
容弋看见砸在自己身上的这床被子,有点懵,格外不解地看了阮辞一眼。
后者关上衣柜门,轻轻从椅子上下来,把椅子搬回了原处,然后默不作声地躺回了自己的被窝。
容弋问得直接:“你这是要和我分开盖被子?”
阮辞没应,只是又裹紧了身上那床被子。
容弋看着自己身上这床从未用过的棉被,气笑了。
他眼神不爽地移向别处,嘴角绷得很直,明显的烦躁。
几秒后,他挫败地吐出一口气来。
真拿你没办法。
他看向阮辞,靠在她的耳边,放低了姿态,嗓音温柔:“生气了?”
阮辞不语。
双眼紧紧地闭着,抿着唇,神色却没有半分的自若。
容弋勾起一侧唇角无奈地笑了下,伸手试图将阮辞的棉被拉开。
手却被阮辞无情地拍开。
不仅如此,她还趁机往窗那边移了一大段距离,摆明了要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划清界限。
容弋着实不知道阮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气。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开始为自己辩解:“阮辞,我只是随便,你别往心里去啊。”
随便,别往心里去。
那以前,你的喜欢我,也只是随便吗?
阮辞的心突然扭麻花似的疼。
她转身,看向容弋,刚要开口,容弋却抓住她松懈的机会,扯开她的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还紧紧地贴在她的身边,特别骄傲、像是炫耀一般地感叹道:“真舒服啊!”
阮辞突然不想跟他在这件事上置气了。
当然,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在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置气。
她只是,只是很懦弱。
懦弱到只能靠这样一件事,把压抑在自己心里的不快乐,稍稍地发泄一点点。
容弋闭着眼,她沉默地看着他。
我听得到你的叹息,也感受得到你深深的无奈。
我有够无理取闹,有够难以应付吧。
容弋。
-
阮辞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放到了甄时家去。
九宁公馆再没有对她来珍贵的东西。
这样一来,阮辞就感觉这里不是她的家了,只是她的一个暂住地,甚至只是她做客的一个地方。
她只是一个客人,是一个主人没有时间接待的客人。
她一身轻松,在这里再无挂念,像是随时都可以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周六,容弋履行承诺,带她去了锦宜的游乐园。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容弋主动去排队买票,阮辞站在树荫下等他。
他个子高,在排列的队伍里显得格外出众,总是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脱去了平日里穿的西装,换上了薄款黑色羽绒服,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再搭一双高邦靴子,肩宽腿长,清俊的贵气显露无疑。
突然,容弋转过头来,对着阮辞勾唇一笑,桃花眼里闪着光,眉梢还挑了挑,仿佛在“等着爷我啊” 。
穿上西装的他成熟稳重,胸有成竹地运筹帷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脱掉西装的他,却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眼神纯粹,笑容张扬又自信,眉宇间藏着少年才有的轻狂气。
还是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让她心动到不能呼吸的少年啊。
阮辞扬唇,也对着容弋莞尔。
容弋似乎是满意了,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排队。
阮辞的嘴角也在下一秒就绷直了。
容弋自然是没有察觉到阮辞丝毫的不对劲。
他付完钱,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两张票,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一边念叨着一边往阮辞走,“都怪这井泱,什么亲自排队买票有诚意,纯粹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他走到阮辞面前,把其中一张票递到阮辞手上,“喏,进去吧。”
阮辞却低头看着地面,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微皱眉头,抬手在阮辞眼前晃了晃,“出来玩还走神呢?”
阮辞脑海里思绪繁杂,过去和现在的种种交织在一起,这才走了神。
容弋的手一晃,她蓦地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下,接过容弋递来的票,快速地朝检票队伍那边走,以掩饰自己的无措。
周六的游乐园自然是人山人海。
检票的队伍喧嚣又吵闹,阮辞却像处在另一个世界般,脑子里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都没想。
整个人只是麻木地跟着前面的人移动。
没有丝毫的期待,只有满心的忧虑。
“宛白,什么事儿啊?”
容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瞬间回过神来,竖起了耳朵。
站在她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检票员的声音又大又清楚:“后面的提前把票拿在手上啊!”
阮辞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票,有轻微的抖动。
突然,检票员抢过她手中的票,熟练地沿着票上的虚线撕下一部分,这才把票还给她,地抱怨了声:“排个队还发呆啊。”
随即,便给阮辞开了进去的通道。
阮辞抱歉地对检票员笑了下,走了进去。
她迟疑着转身,准备等容弋一起。
恰好对上后者的目光。
他:“宛白出事儿了,我去看看,今天你先自己玩吧。”
完,不等她回答,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神情紧张模样慌乱。
其他人都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检票员不理解这种操作,下一排的人为自己捡了便宜高兴,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只是又往前迈了一步。
阮辞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
突然扬唇笑了下。
随即转身,朝旁边的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