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忘川坐的椅子是抬高的, 因此很容易就能够得到桌上的碗，也能看清楚桌子上的菜。

    桌上的菜很简单，就两道, 外加用一个大瓷碗装着的汤。

    本来吃的人也就他们两个, 复杂反而不好。

    “这个是什么？”晋忘川并没有理会碗里的西红柿炒蛋, 指着其中一道菜问道, “土豆块炒肉吗？”

    “嗯。”对面的男人刚夹了一筷子土豆，闻言顿了一下筷子的方向一转, 把筷子里的土豆丝夹到晋忘川碗里，“我记得你在医院里面好像还挺爱吃的。”

    晋忘川看着碗里块不块丝不丝的土豆, 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点点头：“还行吧。”

    晋奈何摸摸鼻梁：“嗯, 刀工不太好, 我过段时间有时间再练练。”

    “那这个汤是什么？”晋忘川又把眼神转移到那一大碗汤上面。

    “冬瓜汤，里面还有肉丸。”晋奈何着站起身来从橱柜里面拿出来一个碗, 连汤带料舀了一大勺盛到那只碗里。

    晋忘川想起来这好像是她那段时间跟晋忘川在公司明确表示过喜欢的汤。

    冬瓜汤清淡, 加上肉丸的肉香爽滑，再混上葱花和姜片的香味，火煨着, 晋忘川闻着那股特别的清香, 瞬间就把碗里的那两道不太好看的菜抛在了脑后：“闻着好香。”

    “先喝口汤再吃饭。”晋奈何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有些期待, “刚出锅的汤可能会稍微有点烫。”

    “那、那等会儿喝吧。”晋忘川不敢她对这碗冬瓜汤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只能顺着晋奈何的话头把冬瓜汤也往后推了推。

    冬瓜汤！她可是喝过任金云制作的闻起来香，喝起来不知道什么口味、堪比开盲盒一般体验的版本。

    还是上次从公司回来之后，任金云不知道从那儿得到的消息，听她喜欢喝冬瓜汤。

    那两天她真的是天天喝、顿顿喝冬瓜汤。

    喝到最后晋忘川都开始怀疑任金云到底是怎么用相同的食材做成不同味道的同一碗汤，还都没有重复味道的。

    盐加多了简直要死卖盐的了、把糖当盐做成得齁甜、把醋当成酱油酸得让晋忘川一度怀疑这汤是不是放时间久了变质了……

    导致她虽然现在还是挺喜欢喝冬瓜汤, 但仅限于晋奈何公司食堂里面做的那种冬瓜汤，其他人做的她还是真的不太敢尝试。

    “嗯，先吃饭也行。”晋奈何看晋忘川虽然问了下桌上的东西，但好像并没有对方特别感兴趣的菜，自信的心情一点一点慢慢沉下去。

    也就是不好看而已，味道他刚刚在这些菜出锅的时候都尝了，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心理滤镜的原因，他感觉，其实味道也没……没这么差。

    晋忘川答应着，终于还是要直面碗里的糊边西红柿了，只见她颤颤巍巍用塑料勺认命一般将碗里西红柿舀起来，犹豫再三，还是将西红柿放下，选择了碗里卖相看起来相对较好的鸡蛋。

    晋忘川观察了勺子里的鸡蛋几秒，最终还是没战胜心里的迟疑，把鸡蛋放下，心翼翼舀了一勺碗里的米饭……

    简直就是把虽然不想吃但是为了哥哥不得不吃的嫌弃摆在明面上了。

    看着晋忘川一套想法花里胡哨的晋奈何：“……”

    这两道菜刚刚出锅的时候，晋奈何尝了一下，练习了好几天最后结果也没怎么令人满意的晋奈何突然感到那么一丝沮丧。

    可能他是真的没有厨艺天赋吧。

    晋忘川看见对方突然之间有些变得难看了的脸色，一瞬间良心居然有点痛。

    大哥为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饭，她怎么能嫌弃呢？

    忘川啊忘川，你真是一只忘恩负义的坏崽崽QAQ！

    这么想着，晋忘川把西红柿和鸡蛋捣碎了，和饭拌到一起，然后用勺子呈了一大口，视死如归一般塞到嘴里……

    “嗯？”

    晋忘川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味觉似的，又从碗里装了一大勺，再次吃进嘴巴里。

    “大哥！这个好吃的！”晋忘川举起猫猫头勺柄叫道。

    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是味道却出乎了晋忘川的意料。

    晋奈何脸上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的惊讶，片刻后平静地道，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一样对晋忘川到：“没事的忘川，不好吃就不吃了，等会大哥给你点外卖。”

    晋忘川拼命摇头道：“不是的呀，大哥，是真的很好吃！”

    “虽然它看起来不太好看。”

    晋奈何一副怀疑的表情问道：“……真的？”

    “真的！”晋忘川举起拳头，“我发四！”

    见晋奈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相信，晋忘川叹了口气：“大哥，你要相信你寄几！不要辣么没自信！”

    晋奈何：“……”

    “那你刚刚……”

    “刚刚……刚刚是、”晋忘川大眼睛滴里轱辘转，一副“你听我狡辩”的表情，“我通常会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吃，刚刚是不知道先吃哪个……”

    晋奈何：“……行吧。”

    “好吧。”见自己好像没唬住自家大哥，晋忘川脸上的表情也有了点的沮丧和失落，“的确是因为刚刚哥哥做的东西看起来不好看，我怕不好吃。”

    “以前我在医院的时候有的时候妈妈就会做东西给我吃，她做的东西就不好看。”晋忘川到最后声加了一句，“更不好吃。”

    晋奈何：“……”

    “你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晋忘川着又扒了一口饭。

    晋奈何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他伸出手呼噜了一把孩儿的头发，老父亲一般，明明心里很开心但还是要装出来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淡淡道：“我知道了。”

    “大哥你吃！”晋忘川把勺子递到晋奈何嘴边，晋奈何顿了一秒却还是把勺子里的饭吃掉了。

    味道真的还可以的。

    “是不是很好吃？”晋忘川用一副期待的表情盯着对方。

    “嗯。”

    晋奈何有点想笑。

    如果这顿饭不是他做的，就晋忘川刚刚那个语气，他还以为是对方掌勺的：“好吃就多吃一点。”

    “嗯！”晋忘川答应着，就把脸埋到碗里去了。

    明明不怎么大的碗，在晋忘川这张巴掌大的脸下方居然意外的显大。

    “慢点吃。”晋奈何看了会晋忘川吃东西，看着晋忘川把脸越埋越低，皱了下眉头伸出手来把晋忘川的脑袋往上抬了抬。

    晋忘川疑惑抬头，嘴角边还粘着一颗饭粒子。

    晋奈何叹了口气，抬手将那颗饭粒拿了下来，用纸巾包了扔到垃圾桶。

    餐厅上方是明绿色的荷叶当底盘、倒着的荷花形状做灯体的暖黄色灯，和其他地方冷清的氛围稍显有些格格不入。

    晋奈何看着卖力扒饭的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心下突然生出一点异样的情绪。

    坐在对面那个鲜活的人儿，将她背后那副雪白的背景都映衬有了颜色一般。

    感觉到温暖才是家吗？

    晋奈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这种感觉忘掉了。

    但他现在愿意重新拾起来，感受原本应该感受到的鲜活的温度。

    晋忘川又吃了一会儿，看着对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直看着她吃东西，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不吃呀？”

    见对方并没有回应，晋忘川大惊失色，问道：“难道你觉得你做的饭很难吃吗？”

    晋奈何笑了笑，回答道：“不是。”

    “那就吃呀。”晋忘川往晋奈何的碗里舀了一勺西红柿和鸡蛋，“哥哥也吃！”

    “饿肚子就不好啦！”

    晋奈何点点头，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他有点恍惚。

    他的家里，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有生命的感觉了。

    **

    挂在客厅里的灯被罩着最普通的方形灯罩，散着舒服的淡淡黄光，晋奈何看着对面的幼崽天马行空地想象——

    “这面要贴上很好看的墙纸，就跟我房间里面一样！我还想要个超级大的大电视！”

    “电视旁边可以挂上几个格子，然后，里面，里面放……大哥的照片！”

    晋忘川绞尽脑汁，努力回想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的客厅都是什么样子。

    “大哥没有照片。”晋奈何坐到沙发上，衬衣的袖子挽到了臂上方，

    “不行哦。”晋忘川有点震惊，“你怎么连照片都没有的呀。”

    “没想起来拍，平时也没什么拍照的习惯。”晋奈何笑了下，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就一直到现在都没照片了。”

    “那以前，爸爸妈妈没给你拍过照片吗？”

    晋奈何的眼睑微微垂下，半天嘴角才又重新勾起一个微笑：“没有。”

    何止是没有照片，两个做父母的连平时陪晋奈何两兄弟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候晋忘川表现出来的就不只是震惊了，她简直有点难以置信：“以前爸爸妈妈都没给你拍过照片吗？”

    晋奈何没话，但晋忘川却是懂了，她往晋奈何那边靠的近了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关系，以后，我跟你拍。”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对面的幼崽好像是又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拽着晋奈何的睡衣道：“大哥你看！这面是个落地窗，为什么都没有窗帘的。”

    “我平时不怎么回家，大部分的时间都睡在在公司，只是成年以后从家里搬出来，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到了这里。”

    “前几天你快出院的时候，想着你不能跟我一块儿睡在公司，就让别人收拾了一下。”

    “所以很多东西准备得都有点不太充分。”

    “嗷~”

    晋奈何记得晋忘川想贴墙纸，他轻点了几下手机，对面就发过来了十几种墙纸的样式，在筛选了一下他想要的墙纸样式之后，晋奈何自信地把手机举到对方眼前：“你看着几种墙纸怎么样？”

    晋忘川看着手机里面所有的墙纸无一例外大红大绿的配色，一边是花开富贵，一边是阖家平安，愣在当场不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