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春衫走马拂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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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吃正好, 试试宜修的手艺。”万疏泉拉着人坐在凸起的树根上,青苔柔软,阳光烘烤下草木味道逐渐浓郁。

    一旁的紫衣少年将篓子里几条鱼开膛剖肚, 手起刀落, 脏器流了一地又被波浪冲到丰茂的春草内。

    白鹭浅水边飞起, 山中偶尔传来野兽咆哮声。

    乔孜洗了手顺带在古树附近摘了一捧青涩果子, 行走间凤尾裙上的金铃便叮当作响,声音渐行渐近, 万疏君抬起头。

    他正挽着袖子在灌木丛里捡木枝,今日穿了一身苍蓝圆领衫, 霁青罩衣, 发丝用荼白发带束起, 不妨与她对上,于是抱着木枝笑道:“嫂嫂坐着即可, 我们很快就好了。”

    “那怎么行, 今天我是有求于诸位,这么多也够了,快过去。”乔孜走在他身边, 万疏君稍稍退了半步在后, 尚未张开的面容透着些许青涩。

    他低着头道:“我们平日也是无所事事,不过举手之劳, 嫂嫂不用客气。”

    “哪里哪里。”。

    似乎察觉到她的量,万疏君抱紧树枝,不再言语。

    身前的少女今日不是妇人扮,看起来比他还,相处过后陌生感消一二,只是对上她眼里的笑, 不觉又想起之前几次。少年垂着眼心下怪异得紧,坐在铺地的蕉叶上,余光还未扫过去,几颗滴着水的果子就递到面前。

    指尖淡粉,果子碧青饱满,凑在一起,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万疏君顿了会儿才伸手接过来,低头用方巾擦掉水珠,嘴里道:“多谢嫂嫂。”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乔孜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万疏君时候居然是这样的。

    一口一口叫她嫂嫂,态度心,跟日后从容体贴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只缩在枝叶里的松鼠,一双眼明澈极了,望向人时蜷着爪子,试探许久才会谨慎地拿走面前的坚果。

    听到她的话,万疏君好奇问道:“那嫂嫂这位朋友是男是女呢?”

    “当然是男子了,不过你这副样貌,我是女孩你大抵也会信罢。”

    万疏君闻言笑了笑,低头咬了口果子,未几眉头一跳,酸涩滋味在舌尖弥漫,他赶忙掩住唇,侧过身艰难咽下去。

    那表情都变了,跟平日雅正恬静的样子比起,实在是反差大。少年眉头皱起,眼睫微颤,向来挺拔的腰身也弯了,几缕碎发落在脸颊两侧,见到乔孜还呆愣愣看着,不知心里想的什么,竟倔强地吃下剩余几口,然后背过身一个人默默消化。

    乔孜:“……”

    她震惊了!

    这这这这、这也太狠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乔孜也咬了口。但这就像是不信邪的孩亲看着同伴脑袋被树缝夹,自己而后也伸头跟他一道。

    落在旁人眼里,莫名好笑。

    而如此试探性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来的极快。

    乔孜了几个抖,脸都要皱起来,舌头给酸麻了,头上的蝴蝶扇着翅膀,眼角一抽一抽的,未几眼眶发红沁出水。

    宋雅生没忍住,用叠成豆腐块的方巾给她擦了擦眼,随后将水递给乔孜:“嫂嫂你都哭了。”

    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水,乔孜还是结巴了,眼泪汪汪流:“这个味道、道、简直、世所罕见、见。”

    “这个是调味的。”杜宜修拿了几颗事后友情提醒道。

    “你、你方才为什么不、不?”

    “谁知道你们张口就吃,长长记性也好。”杜宜修那张面瘫脸终于露出微笑,只是幸灾乐祸的样子落在乔孜眼里,她流泪更多了。

    故意的、故意的!

    火堆上的鱼烤的焦黄喷香,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万疏泉跳下树根,哪壶不开提哪壶,嘲笑道:

    “长兄,这个果子上次你就再也不吃了,结果今天你又食言了。”

    原来他以前尝试过。

    万疏君闭上眼没有话,似乎是恢复了大半,但仔细望去,他的手指还在抖颤,呼吸杂乱。

    宋雅生见状勾着万疏泉的肩,哈哈道:“都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第二回 ,又事不过三,想必下次我们就没机会见到疏君这样了,真可惜。”

    “是呀是呀,长兄平时练剑伤得再重也不会哭,看他掉眼泪实在是难,今日实在幸运。”

    万疏泉话音才落,猛地被人了一拳,万疏君握着拳踉踉跄跄站起,面色微微泛红,手指擦过眼角,乌黑圆润的瞳仁像是被水冲洗过,秋水般温柔。

    他扯出一个微笑,声音缓缓:“我没有哭,只是酸疼了眼。”

    万疏泉:“……”

    长兄一动不动看着他,眼里意味深长。

    “是是是,也只有你敢吃一整颗,死我我都不会舔一口。”万疏泉解下水囊递过去。

    “区区一个果子而已,长兄什么苦没吃过,这算不得什么。”

    少年变脸极快,道此处话题一转:“方才我是想提醒长兄的,都是宋雅生这厮不安好心,你了我一拳,他要两拳。”

    “什么?”

    “刚刚是哪条狗捂住我的嘴?你还有脸!”

    两个公鸭嗓吵了起来,而后又追起来。

    乔孜啃着烤鱼并不插手,少年虽然再有礼,可离了六朝府城性子就一下子解.放出来,一想到刚才的窘状她就忍不住捂一把脸。

    宋雅生有一点闷着坏,而万疏泉与杜宜修就是明着坏。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少年都是好友,下山跑马,上山钓鱼,天天厮混在一块儿玩,万疏君想必也是有点……

    乔孜偷瞄过去,正好又被他捕捉了。

    少年眼尾一抹绯色,手指抓拢着袖子,背靠树干,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漏下,薄薄的光点洒在身上,他轻轻撩开耳畔落下的碎发,僵着身子坐好。

    乔孜挪过去一点,咳了几声清嗓子,这才开口道:“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

    “有时候也很安静。”

    乔孜歪着头很好奇:“你经常被他们捉弄吗?”

    万疏君日后那样好的脾气,是不是从就被练出来了。

    她像是在关心自己,从舌尖蔓延至心尖的酸苦似乎化开大半。

    万疏君掀起眼帘,视野里飘过玉粉的丝带,风吹过铃铛,响声极为清脆,混杂着绵软的话声,他止住即将出口的话,转而道:

    “嫂嫂是怕我被欺负么。”

    这一声调子极缓,一字一字入耳,不像是问,反而像是一种确认。

    她甚至不必回答,望着她的表情,万疏君便知道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