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置于死地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浒州城,停在罪吏营前,冯公公跟上来一看,皱着脸敲了那驾车的侍卫一下,又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好地方?你停在这做什么?你是嫌有人不知道咱们皇后娘娘在这待过吗!”
侍卫吓得不轻,赶紧跳回马车上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李云谏断了。
“就在这停,朕去看看。”
李云谏下了马车,第一脚就踩进了臭水洼里,溅的衣摆上全是泥点。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紧拧着眉头,嫌弃的甩了甩衣服。
“这是什么鬼地方?”
话还没完,陆季棠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溅起更大的水花,全浇在李云谏鞋面上。
偏偏陆季棠还一脸无辜的盯着他瞧,李云谏绷紧嘴角没讲话。
意识到李云谏脸色不好看,陆季棠正要话却被制止了。
李云谏怕陆季棠一开口又是要自己把他挂到城墙上去。
“师兄对这里可有印象?”
陆季棠随着李云谏往里走,听到他这么问,开始四处张望。
罪吏们聚在一个大院子里,全都穿着破旧的短衣裳,每人脚边都放了一个大筐,筐里是脏衣服。
他们的手浸在冰凉的水里冻得通红,有的甚至已经生了见骨的冻疮还在搓洗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表情麻木而僵硬。
陆季棠曾是他们中的一个。
一想到陆季棠也曾像这些人一样蹲在那里洗着不知道谁的衣裳,李云谏五脏六腑就像被人剖开一样,变着花样的疼。
陆季棠知道这遭是来给他找记忆的,但没想到他的记忆会在这种地方。
他抬起头懵懂的问李云谏:“我以前在这里洗衣裳吗?”
李云谏没敢看陆季棠。
失了忆的陆季棠如此天真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李云谏一句话都不敢。
陆季棠看了看那些罪吏们的手,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原来我是个洗衣裳的。”
这话不要李云谏,冯公公听在心里都难受。
“什么叫洗衣裳的?谁你是洗衣裳的!”李云谏抓着陆季棠转身就走,他只想也只能逃离。
两人脚底下是脏水,踉跄之中,陆季棠白色的衣摆全变成了黑色。
那黑色扎眼,李云谏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大跨步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凭空了一道雷,黑云来的快,眼看着要下暴雨,一行人赶在大雨来临前找到了落脚点。
火折子把房里的蜡烛一一点燃,冯公公拿着干净的衣裳上前来给李云谏换了。
“皇上,娘娘在隔间歇下了,涯神医陪着。”
李云谏“嗯”了一声,又问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是认路,去后院几间屋子了,韩统领跟着呢。”
他们歇脚的地方正好是誉王夫妇的馆子,已经一年没住人,添宝居然还记得这里。
“罪吏营的婆子跟那老大夫都等在外头,是交给韩统领还是?”
李云谏整理衣带的手一顿,“朕亲自见。”
屋里头只点了一根烛,端正竖在地上,蜡烛旁边一左一右跪了两个人。
黑暗里传来声音:“他是怎么离开罪吏营的?”
粗使婆子死死低着脑袋,粗壮的身子不断颤抖,声音里也带了恐惧。
“老奴,老奴记得,当时是、是一个公子给了老奴一些银票,是有故人想见那公子,一个时辰就能回来,可是老奴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结果过了几天,又一个姓李的老板上门,那公子生了病,人快没了,问我们还管不管,老奴一想,人带回来还要请大夫治病,于是就、就寻了个由头,把公子的罪籍给卖了。”
完,屋内又一片寂静,等黑暗中的人把这番话消磨掉,又听见他问:“什么人带走了他?”
“是……”粗使婆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拼命眨着眼睛,使劲回忆当年的场景。
“老奴想起来了!”婆子高呼一声,“老奴想起来了!是、是一个汉人扮的公子,他给的银票也是建元制的!老奴是在建元长大的,也是识得的。”
“你确定是建元制的?”
“确定!老奴确定的!建元制的银票老奴不敢花,于是寄回建元娘家了。”
李云谏心里好似蒙了一层纱,早在查到这件事时,他就反复推敲过浒州有谁要害陆季棠,现在看来,这人居然是从建元千里迢迢赶到浒州,只为了要陆季棠一命。
“他是什么病?”
老大夫从容拱手,把当年他医治陆季棠的情况仔细描述了一番。
“陆公子是因为天气严寒落下了肺疾,还没好利索,又喝了毒药,好在只浅浅抿了一口,才捡回一条性命,不过这毒凶险的很,若是服的多一些,必定要七窍流血而死。”
“后来李老板一家出了意外,陆公子冒着大雪只救下添宝一个孩子,身子因此也更加……那、那天我回家取药再回来时,发现陆公子同孩子……都不见了。”
李云谏想问问这婆子为什么不救,也想问问这大夫为什么不找,但他发现自己压根没什么立场。
最后他放过了两个人,弯腰把蜡烛捡了起来,低头这一瞬间,就着明灭的烛火,李云谏又想起刚刚那婆子的话。
要杀害陆季棠的那人,是从建元来的,能把陆季棠带走的,也一定是他认识而且信任的人。
李云谏仔细搜寻了一遍陆季棠身边的人,那一年离开建元的就只有一个人。
——周保庸。
陆季棠怕周保庸,并非是怕周保庸把他供出去;陆季棠托韩直查陆家,也是因为陆季棠见到周保庸后才知道这桩案子。
所有事情渐渐串成一条紧密链接的锁链。
周保庸自建元辞官后,马不停蹄赶到浒州,从罪吏营带走了陆季棠,在陆季棠不知情的情况下,要置他于死地,陆季棠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后,只能求助韩直替他查找当年案件。
想通事情经过,李云谏颤抖着手把蜡烛按灭在手心里,寻着唯一的光走出去,他想马上见到陆季棠,而且必须见到他。
那是把陆季棠抚养长大的人,也是要杀他的人。
作者有话:
过十二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