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不是爹爹
“师兄要记得,我永远是你身边最亲的人。”李云谏循循善诱,最后抛出自己的杀手锏,“明天我带师兄去见添宝,嗯?”
一听到明天见孩子,陆季棠毫无原则的点点头。
这时涯无颜也从屋里走出来,见陆季棠一副依赖的样子,撇了撇嘴,“事完了,在下告辞了,皇上记得刚才的就好。”
走出几步去又转回身来,话是对陆季棠的,“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大名叫陆季棠,杜梨是我给你取的名字,现在你回家了,便用回之前的名字罢。”
然后转身边走边挥了挥手,从后腰腰封里取出自己的折扇摇摇摆摆,“我且回去了,大概还要在这宫里待个几天,你记得去找我,我还有话同你。”
陆季棠头一次听他的名字,十分好奇,他急于知道他的名字长什么样,拽着李云谏朝屋里去。
“你、你写,我的名字。”
李云谏把陆季棠圈在怀里,拾起笔来,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陆季棠的名字。
盯着三个字仔细看了半天,又伸出手去比划了比划,陆季棠叹了口气,“好难呀!”
“陆季棠”这三个字,可比“杜梨”难写多了。
“师兄想学吗?我教你。”李云谏把毛笔放到陆季棠右手中,自己的手则握在陆季棠手外,带着他慢慢写名字。
等陆季棠已经可以自己写了,他又问道:“陆季棠,是什么意思?”
李云谏目光巡过“陆”字,划过“季”字,最终落在“棠”字上。
“棠,便是棠梨,也称杜梨,花有白有赤,十分好看,荠麦绿生蜡,棠梨红拆腮。”
陆季棠指指第二个字,“那季呢?”
“季,指的便是指伯仲叔季中的季,若把家中孩子按顺序排列,排第一的便为伯,第二便为仲,第三便为叔,第四便为季。”
听他这么解释,陆季棠这会儿脑子倒转的快,他点点头,自言自语:“这么,我家中还有三个兄弟的。”
“那他们在哪?”陆季棠本来就倚靠在李云谏怀里,这样抬头问李云谏时,两个人的距离便一下子缩近。
陆季棠的眼神澄澈天真,像初生的鹿一般。
他问家中是否有三个兄弟。
李云谏眼神闪躲了一下,在想找个什么由头把陆季棠糊弄过去。
总不能告诉陆季棠,他家中是有三个兄弟,但已经跟着陆家全家被斩首了。
“那他们在哪?”陆季棠又问了一遍,李云谏急中生智,在建元所有大臣里头筛了一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
“就在建元,见过添宝,我再找机会带你回去 ”
因为这句话,陆季棠盯着李云谏看了很久,把李云谏盯得后背起汗。
“怎么了,师兄?”
陆季棠摇摇头,“可是,涯无颜过,我从没爹没妈,家里人都死光了。”
李云谏心脏一疼,笔杆子差点叫他掰折了,暗暗骂涯无颜口无遮拦什么话都。
“他骗你的。”李云谏想也不想就开口否认,“他骗你的,你家里人都好好的,我过几天就带你去见他们。”
“好吧。”陆季棠回过身去,继续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李云谏则出了一身汗。
他谎了,但是为了师兄好,所以这没什么的。
李云谏安慰自己,为了师兄,一辈子慌,骗他一辈子又如何。
“那你叫什么?是允安吗?”陆季棠写了会儿自己的名字,才想起来问他好师弟的名字。
李云谏握住他的手,在纸上写了自己名字。
“我名叫李云谏,允安是我的字。”
李云谏这三个字看上去比“陆季棠”还要难写,陆季棠挠了挠耳朵,放弃了写李云谏的名字。
在李云谏期盼的目光下,陆季棠慢悠悠的在纸上写道:陆季棠。
“师兄怎么不写我的名字?”李云谏有些不爽。
陆季棠声拒绝:“太难了。”
“……”李云谏不依他,一定要他学写自己的名字,“师兄要把我的名字学会才行,往后学会了写我的名字,就可以给我写信,我也可以给师兄回信。”
“写信?”陆季棠又听到一个新鲜事,开始好奇写信是什么。
“对,写信,等学会了我的名字,师兄给我写信的时候,就可以从很远的地方,寄到我手里,就算我们不见面,你也可以把想的话写在心里告诉我。”
这样的新鲜事叫陆季棠来了兴趣,他勉强接受了自己要学着写李云谏名字这回事。
这天晚上讲的是陆季棠带来的画本,上头画的是几个猎奇的民间故事,李云谏讲的慢,陆季棠听的认真,等讲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今天误了时间了,简单擦洗一下吧。”李云谏吩咐冯公公端来了热水,亲手拧了帕子,细细的给陆季棠擦过脸,又擦过手脚,等把陆季棠伺候好了,就着陆季棠用过的水又给自己擦洗。
冯公公在一旁看的脸紧紧皱成一团。
那可是陆公子洗脚的布巾……
陆季棠今天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没有乱扑腾,李云谏上了床,在床头的柜子里拿过新的链子给两个人系上。
“睡吧,明天带你见添宝。”
陆季棠“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他今晚没有呼噜,李云谏瞅了半天,也没判断出陆季棠到底睡没睡着。
“师兄?”李云谏试探着喊了一声,陆季棠立马睁开眼睛歪头看他。
“嗯?”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没事,睡吧。”李云谏咽了咽口水,强行把已经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
他太想跟师兄亲热了。
师兄什么时候才睡?睡了他好把人抱在怀里,然后再亲两口。
但他看了一天奏折,休息的空当又给陆季棠看画本读画本,没等到陆季棠睡着,自己先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毫无睡意的陆季棠慢吞吞坐起身,盯着李云谏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喊他。
“师弟,师弟。”
这一喊真把李云谏喊醒了,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喘着粗气坐起来。
“怎么了?”
陆季棠把自己的被子一踹,“我有点冷。”
冷?李云谏一把搂过陆季棠,塞进自己怀里,长手长脚紧紧把人缠住,最后把下巴颏抵在陆季棠颈窝里头。
夏季的温度燃烧空气,两个人紧密贴合的地方出了一层汗,但谁都没有放开谁。
第二天陆季棠就有些中暑的症状,抱着头窝在床上恹恹欲睡,在询问过涯无颜后,李云谏着人搬了个冰盆子到床跟前。
“师兄今天不舒服,等身体好起来我再带你去见添宝。”
“不行。”陆季棠一骨碌爬起来,“要见的,我都准备好了。”
他所的准备好了,是给添宝准备的见面礼。
“好,那你先喝碗解暑汤。”
***
正式的见面是在紫宸殿的中殿。
李乐安一个人去赴宴,把跟班韩烁留在了东宫。
到紫宸殿前时,李乐安犹豫着停下了脚步,走进去就能瞧见那个人,但他有些害怕。
父皇告诉他,先生回来了,这种话他一个七岁孩都不信,父皇怎么会这种谎话?
那才不是先生,先生早就死了,死在元胡的草原上了。
“殿下,”冯公公从殿里跑出来,恭敬行了一礼,“殿下,皇上同陆公子在殿里等您呢。”
添宝斜了冯公公一眼,“那不是爹爹,爹爹早就死了。”
冯公公“哎”了一声,没来得及解释,添宝就大步朝屋里走去。
他板着的一张脸,在见到陆季棠的时候板的更厉害,嘴角微微下耷,好像要哭出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给他父皇行礼。
“见过父皇。”
空气突然凝固,李云谏没让添宝起来,添宝便一直弯着腰等。
最后还是陆季棠噔噔噔跑到添宝跟前把他扶了起来,一脸喜色的对他道:“我回来了。”
添宝不悦的甩开陆季棠的搀扶,盯着陆季棠的脸看了好久,才红着眼圈挪开目光。
“添宝,怎么不喊人?”
添宝梗着脖子没话。
李云谏又问了一遍:“怎么不喊人?”第二句语气里明显带着怒意,添宝哆嗦了一下,梗着的脖子又缩了回来。
陆季棠回头怒视李云谏:“你吓到孩子了!”
李云谏的气叫陆季棠这一下,慢慢的收了回去。
陆季棠把添宝带到座位上,亲自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
“添宝吃。”
添宝不高兴道:“孤叫李乐安。”
陆季棠举着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姓陆,添宝却姓李。
“你不是他,你不要这样看孤。”添宝脖子一歪,干脆不看陆季棠,自己夹菜自己吃。
陆季棠的手一下空下来,李云谏连忙给陆季棠夹了块糖醋排,随意道:“叫他名添宝即可。”
太子李乐安十分不开心,撅着嘴又强调了一遍:“孤叫李乐安。”
陆季棠生怕第一天就惹得添宝不开心,连忙断。
“就李乐安,李乐安十分好听的。”
李云谏冷冷看了添宝一眼,没再讲话。
但添宝对陆季棠带着敌意,一顿饭吃的也不安生,时不时的跟陆季棠抢一筷子菜,看着陆季棠吐在手边的骨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你可会算术?你知道两个骨头再加三个骨头是几个骨头吗?”
陆季棠不会算术,他连一加一都要使劲想想,但好在他手边有几块骨头,于是他用筷子拨了拨手边的骨头。
两个骨头,加三个骨头……
数来数去,他手边的骨头只有四个,怎么才能数的出两个加三个来?
陆季棠急得不行,最后只好羞赧的放弃。
“我……我不会算术,也不知道是几块。”
添宝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咧着嘴了一句:“真笨!还冒充是爹爹,就算你长得再像他,也别想冒充他!”
爹爹才不会像你这样笨,连算术都不会。
话音刚落,李云谏把手里的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指着门外道:“出去扎马步,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来!”
添宝看着李云谏严肃的表情,知道他父皇是真的生气了,也知道自己有些太过放肆,闷闷不乐的放下筷子,磨磨蹭蹭跑去院子里扎马步。
这时刚好是正午,大太阳晒在身上,不一会儿他就出了一层汗。
他越想越委屈,没控制住,
开始掉金珠子,最后居然声啜泣起来。
冯公公心疼的不行,从屋里取了把扇子站在太子身边给他扇风。
见有人心疼他,添宝更加委屈,故意抬高声音道:“父皇不喜欢孤,孤一早就知道的,孤三岁那年他还要把孤挂在城墙上去,现在又要让孤大正午里扎马步,孤就不如一个外人吗?就因为他长得像爹爹!那也不能……呜呜呜……”
父皇要把他挂在城墙上这事还是韩叔叔今年才告诉他的。
“外人”陆季棠更心疼,连忙伸出两根手指头揪住李云谏的衣袖,怯怯开口:“你不要让孩子扎马步了,是我太笨了,连几块骨头都数不清,我去扎马步吧!”
李云谏被添宝气的神志不清,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这几天的礼仪全白学了!尊师重道也都喂了狗了!”他没敢骂的更难听,主要是怕陆季棠反过来凶自己。
陆季棠拿了把扇子跑去院子里,跟冯子一左一右给添宝扇风,溺爱之情溢于言表。
还没扇两下,陆季棠头晕目眩,被大太阳一照,暑气翻涌,眼睛一翻直直跌倒在地。
“师兄!”李云谏赶紧上前去把人抱起来。
添宝也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举起手,边哭边喊:“孤没有碰他!孤是被人陷害的!孤真的,动都没动!他跟孤耍心机!”
紫宸殿变得鸡飞狗跳,冯公公一时间不知道该去看看陆公子还是先照看太子殿下。
过了不一会儿,李云谏盛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去!给朕把东宫搜一遍!朕倒要看看太子成天看什么书!再把师兄送的书一起送过去!五天背不过就去湛山寺修行!”
什么陷害?什么心机?添宝这么的孩子从哪看来的这些东西?
作者有话:
添宝:在,做个人?居然要送孤去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