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你
周建明被关在江北市看守所,每个月二十五号和二十六号可以回家,只是返回服役的时间卡的严实,平伯宽告诉徐至,晚一分钟都有可能延长拘役期。
徐至暂时没去看守所探望那个贱人,一是被王淑琴的事扯住了裤腿,二是戚景熠生了场大病,病毒性感冒,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事还是他去找白盛楠拿睡觉的药时被告知的。
徐至从医院出来就径直去了戚景熠家里,人看着是好点了,开了门,懒洋洋的靠在门框边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老方只你请了几天假,我以为你有私事,”徐至扒开他走进去,手里拎着在饭店买的粤菜,将餐盒放到餐桌上,一个个往外拿,“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你多大岁数了?”
要紧的是汤,徐至心的端出来,就见戚景熠坐在他对面把汤盒拉了过去,“周建明几个月?”
“半年,”徐至弯下腰问,“怎么,戚律神通广大,他判了几个月你还没听到啊?”
戚景熠扬了下眉头,“我查他是因为我关心你,他都进去了,我没必要再追踪了吧。”
徐至大抵觉得他没什么毛病,便也不搭这茬了,“对了,你之前代理的那个杀熟的诈骗案还有印象么?”
戚景熠从嘴里拿出汤匙,满脸‘你还是人吗’的样子看向他,“我那案子跟你隔壁阿姨的不是一码事。”
“我知道啊,”徐至,“你再给我听听吧,我隐约记得一些,感觉跟这案子有相似点。”
戚景熠认输,或者是认命了,起身趿着拖鞋回了卧室,没多会拿了电脑出来,横放在桌上,刚好够两人看见,“这案子的关键点在,我们当时找到了另一个受害者,也就是被告的表姐,人在农村,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她对被告还保持着绝对的信任,后来通过她的短信,账目来往,以及话术的解剖,法官才做了改判。”
“话术这种业障大老板也认可?”
戚景熠笑着解释,“大部分老板是认可的,现在不像以往,不过也见仁见智来的。”
徐至冗长的嗯了一声,之于诈骗话术,其实律师和骗子的行径也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要讨法官的同情,要他心软,要陪审团大面积的倒戈,白的要的更白,孰是孰非,只好见微观层面了。
徐至没在戚景熠家里呆多久就走了,到家后从门口折身去了对面敲门,王淑琴开门都带着一身的疲惫,见是他,又提起了精神请他进去。
徐至这一个多月数次造访,已然轻车熟路,兀自去桌边坐下,巡视了一圈才问,“她呢?”
王淑琴指了指那边紧闭的房门,“这几天都窝在里头,不肯出来。”
徐至无意多关心,只道,“阿姨,法院那边程序我都办好了,开庭时间这个月25号,对方本人是可以不出庭的。”
“那,”
“您别担心,宣红也可以不出庭,不过,这案子很微妙,宣红最好在开庭前再跟我聊聊细节。”
“好,好,我知道,我劝她,我一定好好劝她。”
“行,那我先回去,有事敲门就好。”
徐至这才回了家里,洗漱完便开始工作,王淑琴跑去律所找他前他都一直以为这阿姨搞黄昏恋被套路了,后来聊开了才知道,被套路的不是她,而是她女儿。
“您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年初,”王淑琴,“红他是本地人,很细心,很周到,还有个体面的工作,我也就没多问,后来见着了人确实是不错的,大包包拎了好些东西来医院,见了她爸也勤快的要命,红都没给她爸排过便,那孩子一来就做了,他爸晚上还跟我他觉得把女儿交给他,放心。”
“叔叔生病多久了?”
“一年多,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年初是突然发高烧给送去的。”
“家里,还有积蓄么?”
“没了,年轻做生意攒的养老本也为他这病花光了,所,所以,我想着彩礼那钱总是要用在刀刃上的,上次他爸差点没命了,彩礼钱也就全都花在那上头了,你我哪知道那孩子突然悔婚,还要我们还钱呐!”
“那要是不找我,您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卖房子,卖了还钱,再租房住,老了老了,家弄没了,哎……”
“哎……”
徐至也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手指在电脑触控板上滑动,网页上是密密麻麻的案例分析,入神时,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徐至看也没看,顺手抓过来夹在了肩膀和耳朵之间,“您好哪位?”
那头没出声,徐至的手指渐渐收拢回去,指腹间撵了撵,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才道,“贱人……”
“嗯。”那头答道。
他这么一应,徐至莫名其妙的紧张了,嘴里却轻飘飘的,“看守所这个点了还让电话呢?”
“排了很久的队。”
“可以多久?”
“五分钟。”
周建明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徐至觉得那里头有些该死的性感,喉结蠕动,他将话筒握在了手里,“想我了?”
“嗯。”
“二十五号,我去接你。”
“好。”
两边都沉默下来,徐至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甚至丝毫没有要挂断电话的算,仿佛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对面,穿着拘役囚服,线条分明的隐在微弱的光线中和他四目相对,只是这么想想,徐至觉得腹一热,浴袍下头的某个位置堪堪有些泛疼。
“老师,”良久,周建明这么叫他,,“好想操你。”
徐至喉头一紧,涩的视线也模糊了一瞬,他很快清醒过来,斥他,“好好改造,挂了。”
徐至真给挂了,周建明将话筒放回了座机,值班的干警这时过来,将他送了回去。
看守所也分级分管,周建明这样的关在靠外的囚房,半年往上的靠里,重罪未裁决的在最里头,这会儿是晚课下了,各路劳改犯被协管送回房间,周建明是在走廊上跟冯向军的照面。
那人花衬衫不在,穿着劳改服,胡子也围着嘴巴长了一圈,见了他,轻蔑的笑了下,“真羡慕你啊,孤儿一个,还能多活两年。”
周建明面无表情,瞳孔很深,这样看着冯向军,对方很快就毛了,冲过来就要动手,半路被两个干警给拦了回去,挣扎吵闹间,冯向军喊道,“下一个就是你!周建明!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是什么路子!”完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起来,直至被带远,周建明才重新跟着协管走了。
2016.9.25
开庭日
宣红出庭了。
一个长相很乖巧,气质也很朴素的姑娘,开庭前,徐至在外廊上握住她肩头,“抬头。”
她不肯,徐至跟她,“信么,你只要坐在那儿就赢了。”
宣红匆匆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怎么,怎么可能,那钱,我们真的拿去用完了。”
“所以你不信我咯?”
宣红不答话,徐至便萎靡的叹气,“看来还是要抬高点律师费了。”
宣红一惊,抓住他胳膊,“徐律师,我信你,信你的。”
“我姑且相信你是信我的好了。”
开庭二十分钟后,诉讼方律师陈述,“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在第十条中规定,当事人请求返还按照习俗给付的彩礼的,如果查明属于下列情形,人民法院应当予以支持:一,双方未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二,双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但确未共同生活的;三,婚前给付并导致给付人生活困难的。
在第二项、三项情形下,应当以当事人离婚为条件。
事实上,彩礼本身属于民俗,与‘嫁妆’一并归类于嫁娶双方的主观意愿行为,无需拟写合同,系我当事人从未与被告同居,也明确表达不愿再与被告持续感情关系,即为不会与被告产生婚姻关系,财产则仍归双方各自支配,审判长,我方主张被告归还全部金额,并在多次照顾被告瘫痪父亲,给被告父亲清理排泄物等行为的情况下,请被告给予一定的精神赔偿。”
宣红听完就崩溃了,捂住脸埋下头不愿再看对面。
“我反对。”徐至。
审判长指示流程,徐至向书记员出示了证据,审判席也拿到手后,徐至才开始辩护——
“单就彩礼是否归还一事,在我接下来的陈述过后,再做辩护,审判长,现在出示的是一份房屋转让合同,这套房位于我市南区,锦绣之江楼盘,120平,开盘价格一万八。”
“辩方,这份合同与本案是否有直接或间接关系,请陈述注意。”审判长此时提醒。
徐至点头,接着,“这套房房主叫王玉茹,审判长,我方请求证人出庭。”
被允准后,一个跟宣红差不多年纪的人被带了上来,她落坐在证人席,目光镶在原告席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不自在的咽了口口水,徐至瞥见了,没在意,证人誓词程序完毕后,他看向证人问,“王玉茹女士,你是否在去年五月份签署过一份房屋转让协议?”
“是。”王玉茹答。
“据我所知,你的房子买了没两年,为什么会突然转赠出去?”
王玉茹呼吸不稳,肩膀微微颤抖,她狠狠剜了眼原告席的人,指着那个人,“因为他,他要跟我结婚,给了我一笔钱是彩礼,让我把剩余的房贷缴清,我信了,我还清了房贷后,他突然跟我不想跟我结婚了,让我把钱还给他,我拿不出钱,他就让我卖房子,可装修过的二手房定了价,根本没人愿意买,他又跟我让我把房子以转赠的形式给别人,避开买卖合同私底下收款,这样就可以低价卖掉!”
“我反对!”控方律师突然站起来道。
“反对无效,辩方继续。”
徐至眼底闪过一丝不知跟谁学来的轻蔑,接着问,“这套房你卖了多少钱?”
“150万。”
“也就是,200多万的房子,你只卖了150万,王女士,买房是你认识的人吗?”
王玉茹摇头,还是指向那个男人,“都是,是他介绍的。”
“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你还愿意把房子卖给他介绍的人?”
王玉茹嗖的掉了两行泪,颤抖着,“他过,不赶快还钱,就告死我,还去我爸妈那里闹。”
徐至只问到了这里,便转身,“审判长,我没问题了。”
控方后来也问了好些问题,可都无效了,王玉茹的证词字字直指原告,审判席在一番讨论过后,还是宣布了休庭。
从法庭出来,徐至还没跟宣红上话,听着一声下流的“操你妈的你个下贱玩意儿”,他下意识的将宣红护在了怀里,接着后背就被踹了一脚,没站稳,松开宣红后直挺挺的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徐至不记得了,只知道头顶有灯光闪过,晃晃悠悠的,让人恶心……
作者有话:
拘役是一种刑罚方式每个月有假期劳动了还有工钱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