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没说过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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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棵海棠在后山顶上,是阿爷亲手移栽的,徐至对这树海棠印象深刻,是因为当年跟向安格在这树下亲热过,从树下朝前走十来米,脚下便是山脉雕刻出的纵深难测的悬崖。

    周建明那时候恐吓他,这树通人性,碰上不待见的会把人掀下悬崖去,徐至不管信没信,自那之后没再跟向安格往那去过。

    “阿爷……”

    徐至游神的间隙,听见周薇呜咽了一声,她跪在海棠树前,一反往日的哭出了声。

    周建明在徐至身边站着,风过,掀起他夹克衣角,周建明没太在意,从内兜里掏了盒烟,埋下头将烟点上,烟雾飘散,他又从唇间拿走,弯腰放在了坟前的祭台上。

    原先老村长抽的大叶烟,周建明大概抽不习惯,这会将烟放下,又将周薇从地上拉了起来。

    “阿爷,老驴子保公还养着,他答应了,不杀,也不卖,薇给你磕过头了,今年回不来,明年再回。”

    “哥……”

    周建明的手覆盖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哥以后委屈不了你。”

    徐至喉结蠕动,试图将那一丝酸涩咽下去,他朝前迈了一步,和兄妹俩并排站着,山间再有风过,盛开的海棠像有话要,枝干摇晃,下了场花瓣雨。

    周建明租了个老房子,离徐至住的地方不远,有厨房卫生间,也有阳台,徐至觉得他那点行李实在称不上搬家,就是区老了点,没有电梯,得拎着行李箱爬上六楼。

    周薇走的快,像是有些雀跃,徐至落在后头,被折回来的周建明牵住了手,徐至匀了口气,借着他的力接着爬楼梯,“老是老了点,总比那铁轨房好多了。”

    “离你近。”周建明。

    “那干嘛不直接跟我住?”

    自知道周建明租了这房子,徐至就一直没停的过这句话,可周建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徐至自觉没趣,到了门口,撒开他的手,先走了进去。

    周薇正从一间卧室里出来,扑到周建明怀里,问,“哥,床好舒服。”

    周建明噙着笑,又指向她身后墙边堆着的纸箱,“拆开看看。”

    周薇又兴奋了些,跑去拆箱子,也不管那二人了。

    徐至转了一圈才发觉,这房子没有主次卧之分,房间一样大,阳台在客厅,厨房也没那么逼仄,心下觉得,周建明找这个房子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又想,房子里干净整洁,家具都不算陈旧,租金肯定也不便宜。

    等周建民跟进来,徐至坐在床尾,压了压床垫的柔软度,问他,“贵么?”

    “不贵,”周建明,“交了一年的。”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钱呢。”

    周建明挨着他坐下,“我从来没过我没钱。”

    徐至挤着嘴里的肉,没找到反驳的话来,过了会,周薇在外头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徐至还未反应,周建明已经跑了出去,等徐至跟上去,才看见周薇正笑着,怀里抱着一个跟她人差不多高的大熊。

    “自己收拾房间,床褥,床单都在这里,收拾完哥带你去吃饭。”

    周建明是在下命令,徐至一阵心惊,过去扯了扯他衣角,“你能对她好点么,她身子都还没全好。”

    周建明没听进去,握着他肩头将人带回了自己那间,徐至坐着,他则开始给自己收拾。

    “周建明,你到底听没听我话?”

    “她十七岁了。”周建明完就没话了,徐至好半天才搞懂他的意思,原来在周建明眼里,人都没有‘还’‘伤着’‘病着’这样的法,在周建明独自成长的二十多个年头里,唯一要紧的,只有活着。

    “是不是要给她安排下学校?”徐至神思一凛,掏出手机算查查附近的学校。

    “已经弄好了,”周建明跟他,“就在附近,过两天去报到。”

    “你,连这个都弄好了?可是你们没有本地户口,学校那边怎么疏通的?你不会把人校长欺负了吧?那也不对啊,”徐至嘴里念叨着,突然道,“你找谁帮忙了?平伯宽?”

    周建明在铺床,徐至是个障碍,他停下来,将徐至抱到了墙边的柜台上坐着。

    “真是平伯宽啊!”徐至歪着头,“这又是他什么交换条件吗,让你去做危险的事?不行,我得找他去,他一个公职人员,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恶不恶心?”

    身子还没滑下去,周建明用手臂将他圈在了原位,又堵住了他嘴巴。

    周建明实在不爱言语,他知道自己不过徐至那张嘴皮子,但他吻的深,身子像一堵墙,徐至抓着他胳膊的手看起来很是瘦纤细,周建明还是不太满意,挤进他腿间,手心抵着他后腰让他贴在自己身上,许久,徐至大喘了一口气,推着他身子让他停了下来,“他,到底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周建明亲了亲他鼻尖,想起那天平伯宽的话来——

    “她得念书,认人,要学点兴趣爱好,将来你得带她出去游游走走,你要让她跟别人一样生活。”

    “周建明,你也一样。”

    “晚上吃什么?”

    徐至的话让他回过神,“你定。”

    “那就吃点好的,我定位子。”

    徐至在周建明家留了几天,快到月中才去了趟律所。

    老方和戚景熠都在,实习生又换了一批,徐至觉着眼生,只好让认得的同事将点心发了下去。

    老方的心情看着不错,亲手给这二位做了咖啡,之后坐进会客沙发里,还翘上了二郎腿。

    “切了梁安这块肌瘤,徐大律师功不可没,律协跟市公安局前后脚派人来了一趟,都在问我要人,我怎么觉着我这庙越来越了呢。”

    徐至点点头,“我也觉得,庙和尚多,没意思。”

    老方那笑意一下子就没了,放下腿,“你要不再休息休息,我让老戚陪你出国玩儿一个月的。”

    “不了吧,跟老戚有什么好玩的,”徐至放下杯子,“折现也行,老方,我很久没接案子了,拮据得很。”

    很久没接了,吴元青老婆那个案子,是作为越海集团律师去的,案子输了,合同上是没要求他如何,但代理费少得可怜,徐至想,事情都结束了,该回来攒点老婆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