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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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8月6号,冯向军的女儿在永坪村差点被一帮人带走,你对这件事可有印象?”

    “有,这事当年传了好一阵子,当时,村里来了几辆没见过的车,车上下来好些人,堵在军子家门口,嚷嚷着让他还钱,不还钱,就,就把她女儿卖去窑子。”

    “那这件事有结果么?”

    “那天,军子求了他们很久,那些人根本听不进去,抱着他女儿就走,他后来,后来实在没办法,拦在那车子前了通电话,没过几分钟,就要走了那帮人的银行账户,再过了会,他们把他女儿扔下了车,从村里走了。”

    “冯向军可有提过,是什么人给他们汇了钱?”

    “没有,他,”

    “我反对,”辩方律师此时道,“审判长,我反对公诉方对证人进行诱导提问。”

    “反对有效,”审判席道,“公诉方请注意措辞。”

    “是,”公诉方直接放弃了这一系列盘问,又出示了一些证据,道,“这是当年的银行汇款明细,请被告方看看,汇款人的账户信息是否与你有误。”

    那是梁安这些年里最容易被忽略的疏漏,汇款账户上明晃晃写着梁安的名字,之后的证据中,直接佐证了梁安此账户与他本人的切实性。

    庭上几乎证实了冯向军和梁安的往来后,案子回到了梁安在西郊工地持枪伤人上,在提到枪支时,对方陈述道,“被告人所持的X-200并未在我国军用枪支范围内,请问被告方,违法使用枪械,蓄意伤害他人,此情况是否属实?”

    梁安在西郊工地持枪伤人,与公安机关火拼事件已属于既定事实,光这一件就够他受得了,徐至看着,也知道辩护律师的所有辩护最终目的只能是减刑,而非脱罪。

    徐至又看向那头的谭骁,他从进来到现在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种表情,徐至也想,这案子的结果谭骁一定比他更清楚,可他还是来了,来做什么,来看他的宠物梁安是如何一步步将自己陷入死局的?

    “审判长,根据弹道检验以及受害人朱某验伤结果显示,被告人梁安持枪伤人已是事实,至于梁某是否系恒友金融贷款公司幕后实际操纵人,是否教唆冯向军蓄意谋杀刘振东一家三口,李华,李大志等人,以及越海集团旗下子公司在西郊工地中,连年发生两起意外案件,我方仍有证据可以证明……”

    辩方律师据理力争,甚至顾左右而言他,用精神鉴定结果搅扰三方思绪,得以使审判席宣布一审休庭,这一天过得很快,快到徐至从法庭出来,天际又出现了浓郁的霞光。

    “徐律师,再开庭,还过来吗?”

    徐至看向走到自己身侧的人,随口道,“不来了,没意思,你的宠物,走到头了。”

    谭骁仍旧无动于衷,甚至埋下下巴,没来由的勾起了嘴角,走之前,留下了一句,“那好,徐律师保重。”

    他从台阶下去,背影越来越远。徐至再望了眼身后的法院,心中突兀的发恸,他想起刚才被法警带走的梁安来,想起他缱绻的停留在谭骁身上的眼神,也想起越海集团地下停车场,梁安从谭骁身上下来,想起那晚的会议室,梁安拎着跟他本人很不搭的便当,他只偷窥到了这些,而他偷窥不到的,大约还有无数次缠绵无尽的爱意。

    可比起权利,地位,和金钱,这世上最容易让人犯罪的,大概也是爱意,是这爱意背后的,他不爱你。

    半年后。

    新晟律师事务所。

    实习生林推开了徐至办公室的门,冲沙发里躺着的姑娘道,“薇,快出来吃饭了。”

    周薇扎着马尾辫,手里拿着一本悬疑,正看得入迷,“不吃,我等徐至哥哥回来。”

    “徐律来电话会晚点,他让你先吃饭呢。”

    “不吃,我不饿,我等他。”

    “怎么了?”戚景熠的声音身后来,林瑟缩了一下,“戚律,薇不肯吃饭。”

    “没事,你去吃吧,我一会儿带她去吃。”

    “好。”

    林回去后,戚景熠走了进去,坐在周薇头边的单人沙发里,也拿了本杂志,不话,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许久,被周薇铺在了胸口,她仰头看向戚景熠,“景熠哥哥。”

    “嗯?”

    “徐至哥哥多久回来?”

    戚景熠松开左手看了下表,“大概两个钟头后。”

    周薇将头摆回原位,过了会,“我想跟白姐姐吃饭。”

    戚景熠合上杂志,放在茶几上,看向她,“不起来?再过会儿白姐姐饭都吃完了。”

    周薇一噌而起,抱着戚景熠胳膊从律所走了。

    徐至回来的路上得知周薇去医院找白盛楠了,这才掉了头将车子径直开去了医院,见到那三位的时候,他们正在医院食堂里坐着,饭吃完了,仨人一人捧着一杯可乐。

    “你们医生不都让人少喝汽水么?”

    白盛楠见他来,难为情的笑笑,“偶尔喝一次没事的呀,况且我们薇爱喝。”

    “忙完了?”戚景熠挪了下身子,让徐至坐下。

    “嗯,老方什么时候给我分个实习生?”

    “你别想了,老方实习生给你他不放心。”

    “……”徐至横眼,之后看向周薇,对方正气鼓鼓的盯着他,徐至心照不宣,从兜里拿了一个熊挂件,“呐,不许再书包空荡荡的了啊。”

    周薇好哄,一下子就喜笑颜开了。

    徐至其实是有些得意的,这半年,他把周薇照顾的特别好,学校里看得紧,家里有老太太,此外还有律所和白盛楠,大家都拿这丫头当亲妹妹似的,徐至就这么看着她日渐好转,脾气性格越发健康,半年过去,身子也出落的匀称许多,个子高了些,满脸的胶原蛋白,让白盛楠见一次就艳羡一次。

    也是这半年,平伯宽偶尔会带来周建明的消息,大多是事情有了进展,他很安全。

    徐至无法主动联系上他,但时不时会接到陌生的固话来电,像很久前那样,在深夜里,听着那头的呼吸,问的不是‘是不是你’,而是‘想没想我’。

    最近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是在一个礼拜前了,也是夜里,那头过了很久,沙哑着叫了声‘老师’。

    徐至分不清那是寂寞还是眷恋,电话没挂断,他将脸埋进了周建明睡过的枕头里,手探到了身下,徐至有些不管不顾的,将一阵阵呻吟声传到了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