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追责

A+A-

    再晚来两天,伤口结的痂都该脱落了,徐至是这么想着,但没出口,重新窝回沙发里看新闻,约摸半时,厨房里便传出了香味,那是徐至很多年没闻到过的味道,炉子上有咕咚咕咚的声响,应该是在熬煮什么。

    “让我看看。”

    话声从面前来的,女人坐到徐至旁边,拿指腹心翼翼的触到他腿上没破损的位置,“怎么伤的这么重……”

    “工业酒精,”徐至缩了缩腿,“是警犬,嗅到酒精味道,消防才及时洒了水进来。”

    “你怎么会陷入那么危险的地步?”察觉自己唐突,女人顿了顿,“儿子,不是妈责怪你,只是你是律师,你的战场在法庭,妈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屡屡涉险,你明白么?”

    “不明白,”徐至的腿还不能大幅度的弯曲,他缓慢的避开了那只手,“我也不明白你们突然跑回来对我教一通是为什么?”

    “儿子……”

    “妈,我饿了,饭好了吗?”

    女人的话被断,但却在徐至的话里鼻头一酸,上一次听徐至这么问不知是多少年前了,离开江北的时候,徐至大概跟他最近牵连的案子里的少年差不多大,女人禁不住想,那场庭审,镜头扫到旁听席,徐至坐在最后头,证人席里雷宇正在陈述证词,徐至眼里的不忍,落寞,以及重伤后掩饰不住的病态,这一切的表象仿佛都在向她宣告,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再修复,抛弃就是抛弃,于一个少年来,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她做了顿饭就走了,被徐至赶走的,徐至挪到餐桌边坐下,注视着这一桌子菜不知多久,久到汤盅里的热气儿都散了,随后拿起手机给白盛楠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白盛楠就将周薇送了过来,徐至满屋子的药水味道,这段时间回家休养,戚景熠和白盛楠过来轮番照顾,徐至总觉着自己也没遭多大罪,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疼了段日子罢了,但周薇不这么觉得,她像是被特赦的罪民,进屋后乖的跟什么似的。

    “徐至哥,你要吃什么,喝什么,我都给你拿。”

    “……你们还没吃饭呢吧?”

    白盛楠在给他整理药箱,点了下头,“薇刚下补习班,什么都还没吃。”

    “桌上有菜的,热一热吃了吧。”

    白盛楠这才看过去,这一桌子饭菜,看起来连摆盘都用了心的,“谁来过了?”

    “我妈。”

    徐至原来也跟她聊过家里的事,白盛楠意会,起身后将菜端去厨房,挨个加热后才重新弄出来,给徐至分装了一碗,让他在沙发里吃。

    “你急着叫我跟薇过来不会就是让我们来吃饭的吧?”

    “不然呢,这么多,我自己也吃不完,”徐至完,盯着乖乖吃饭的周薇道,“我在想,周建明一直不愿意醒过来,是不是因为我对这丫头太好,他太放心了?”

    周薇难免呛了一口,随后偏过头,囫囵的问,“徐至哥……”

    “没事,没事,你接着吃。”

    “哎,有些人,是不怎么去医院,心里倒是记挂的厉害,”白盛楠这会,“人家刘医生可了啊,如果家属多跟病人话,也许醒来的会比较快,徐大律师,你你这到底赌哪门子气呢?”

    “谁赌气了……”

    赌气真的算不上,徐至只是不太喜欢靠近无望和未知,仿佛距离拉远了,情绪才有缓冲,他也不至于再上一次桥。

    平伯宽过了几天才来造访,身边带着一个新面孔,徐至瞧见,想起林当来,新人到底不比旧人,光是进门这几分钟的工夫,徐至都觉得平伯宽跟这家伙气场不合。

    “平警官,你这是来慰问我了?”

    “你怎么样,我听你做了一个疗程的康复治疗,看着是好了些。”

    “还行,等完全恢复了,还是条好汉。”

    平伯宽一笑,转而指了下身后的那位,“这是许,局里新来的同事。”

    “你好,我是徐至,你们平队今年最大的麻烦。”

    平伯宽在这话里点了点头,自来熟的招呼许坐下,而后才道,“我来是有件事跟你。”

    “周建明的事么?”

    “嗯,”平伯宽,“先跟你聊聊秃鹫那家伙吧。”

    徐至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听着平伯宽,“那家伙原名焦云生,早些年在云南贩毒,在公安一次清创计划中落跑,走水路,最后驻扎在延边,这些年换了很多身份。”

    “你们早就盯上他了?”

    “不,没有,我们是配合云南方面做的调查,江北内部这些年一直在调查腐败问题,我们无意中追查到的一批枪支刚好跟云南警方对焦云生的线索重合上了,这才牵扯出了刘欣彤和薇她们的案子。”

    “你的意思是,在江北发现了焦云生的痕迹,你们一路追查,才查到梁安和谭骁身上?”

    平伯宽再次点头,“这还得感谢你,挖出了刘欣彤的事,否则他们这条利益链,我们可能还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徐至觉得,自己招人恨也不是没道理的,他咬着嘴里的肉思忖了一阵,“你们算怎么处置周建明?你别忘了,要不是他找出焦云生的踪迹,你们可没那么快抓到人。”

    “当然,我正要跟你这件事,局里跟纪检委商量,周建明这次的举动出于卧底身份,不予追责。”

    平伯宽这话没几个字,徐至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心脏紧巴巴的缩在一起,直到最后才突然开了条缺口,氧气大片大片的涌进去,身子也干脆陷进了沙发里。

    话传达完了,平伯宽也算走了,他撑着膝盖起身,瞧着徐至,“你们俩,也过一过安生日子吧,等你们身体都好了,出去走走看看,”完一顿,又道,“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不用再吃白医生给开的药了。”

    那天直到晚上,徐至都没有从沙发离开,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深沉的睡了一觉,梦里周建明回来了,开了门进来,走到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