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白屠有孕
周氏在堂屋内,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飞快的拨弄着算盘。
周家虽然无人在朝中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年留下的田产、铺子等等都是周氏照料着, 如今已积攒了一笔丰厚的家产。
“夫人, 霍将军来了。”家仆上前恭敬道。
周氏身上有着武将后人独有的英气与豪迈, 纵使府上没有男主人坐镇,所有人也都惧怕, 且敬重她。
周氏合上了账本,就见霍辰大步走来, 他的肌肤是麦色, 体格健硕修韧, 有着中年男子独有的稳重气度,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 端的是权臣的威严与儒雅。
周氏抬头看他, 两人自幼一块长大,又曾经同在陆家习武,还是师兄妹, 关系甚笃。
周氏直接就问:“为何没去参加狩猎?”
霍辰很耿直:“正好趁着心媛与灵儿去了猎场, 我想……把你我二人的事情办妥。”
办妥……
这个词用得相当急躁。
周氏其实知道,霍辰心里一直有她。
两人年轻时候不懂珍惜, 都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都忠于自己的妻子与丈夫。
而今,和离的和离,丧偶的丧偶,二人之间没什么障碍了。
周氏不排斥霍辰,她是个精明的女子, 当初为了等待女儿,所以耽搁了自己的事情,而今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她再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她当然不会为了卫建华,而一直孤身一人。
况且,周家也需要传承人。
周氏必须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是男孩。
这世道,女子想要立足,实在艰难,更别提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了。
她若是生了男孩,日后还能给女儿做倚仗。
霍辰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直接落座。
周氏也开门见山:“师兄,你我可以成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霍辰端过茶盏,抿了一口:“若烟,你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周氏:“……”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着她,只可惜……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
周氏不是煽情的女子,除了女儿之外,这世上就没有她的软肋,她道:“我不嫁过去,我要守着周家,重振门楣。将来你我的孩子,也姓周。”
霍辰:“……”
两人四目相对,周氏以为对方不愿意:“怎么?不行么?”
霍辰是真正的大将军,见过无数生死,当年忠敬候府的惨案,他历历在目。
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他的两个儿子战死了,如今膝下只有一女,丧子之痛相伴一生。他想自私一点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去仗。
是时候收手了。
他战功赫赫,并不觉得自己愧对于祖先。
霍辰点头:“好啊,我同意,我入赘还不行么?”
周氏懂他,两人相视一笑,皆明白对方心中苦楚,灵魂伴侣莫过于此。
两人当场就敲定了大婚的日子,都是孤身太久的人了,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有些炽热。
周氏道:“下月月底就是好日子,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霍辰老脸一红:“好!”
两人都心照不宣,有些话也没有宣之于口,但彼此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皇家猎场。
秋猎一共三日,不出意外,参加狩猎的所有人都会在营地过夜。
夜幕才刚刚降临,周氏与霍辰的婚事就传到了庆帝的耳朵里。
庆帝拨弄着掌中葵花籽,轻叹:“朕对卫相甚是同情。”着,朗声大笑了两声。
傅子秋:“……”皇上整日调查旁人的私事,还在背后议论,这样真的好么?
不过……
周氏明明才和离不到两个月啊,这就迫不及待成婚了?
卫相眼下还卧床不起呢,若是得知前妻与旧情人重归于好,婚事在即,卫相会不会直接气到归西啊……?
傅子秋有文人雅士的风度,不随便嘲笑旁人,他忍了又忍,绝对不能笑出来。
庆帝对臣子们的私生活都十分关切,又问:“子秋啊,傅少卿近日来可好?可定亲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直接告诉朕,朕给他赐婚。”
一提及儿子,傅温言就头大。
他那个不孝子,定是与白屠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胡天海地的乱来呢!
傅子秋笑了笑,坚强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开看了,不管孩子们的事。”
庆帝淡淡笑过,他当然知道傅温言与白屠之间不清不楚。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庆帝在臣子们身上找足了优越感。
*
营地燃了篝火。
既是秋猎,烤肉是少不了的,萧慎这次特意带了东宫的厨子出来。
东宫的厨子,烤乳猪的水准一绝,萧慎交代过厨子,让他务必在未来太子妃面前露一手。
萧慎是在变着法子,让晓芙知道,东宫才是最合适她的地方。
太子、傅温言、白屠几人围着篝火,其他参加狩猎的贵公子们则在另外的几处篝火旁。这个时候就轻易能看出来,哪些世家子弟玩的好了。
不多时,烤乳猪的香气四溢,厨子又在烤得金黄的乳猪上撒了一层黑芝麻,低落的油脂在火堆里滋滋作响。
晓芙咽了咽口水,萧慎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唇角微微一扬,就是要让骗子上当。
等她吃上了瘾,就能明白他的好。
就在萧慎幻想着自己钓鱼上钩时,白屠突然一阵干呕。
“呕……”
白屠干呕不止,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是苍白。
傅温言顿时僵住,如若石雕。
晓芙一愣也不愣的看向了白屠。
沈颢神色从容,似乎并不吃惊。
萧慎心头一沉:“……”是他想的那样么?温言办事效率那样快?白屠这都怀上了?再反观自己……太子殿下又开始心生不满。
赵王关切一问:“白郡王,你这是怎么了?”
卫松林自诩是个孤高清冷之人,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也关心道:“郡王是不是晌午吃多了?”
霍心媛口无遮拦:“白郡王这模样,就跟妇人有孕了一样,哈哈哈哈……”
众人:“……”
*
白屠回到了营帐内,晓芙身为郎中,有足够的理由跟上去。
傅温言手心冒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白屠找上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孩子。
可倘若孩子当真来了,他又有些不适应了。
他要当爹了?!
傅温言也进入了营帐,其他几人虽然也“关心”白屠,但对烤乳猪才更加上心,并没有跟上来。
营帐内,傅温言深呼吸,对晓芙:“劳烦周姑娘给白屠诊脉。”
晓芙点头。
远离了烤乳猪,白屠的恶心感消失了一些,但依旧觉得身子不适,他冷冷瞪了一眼傅温言:“都怨你!”
傅温言:“……”到底是谁先招惹了谁?
晓芙噗嗤一笑,给白屠诊断了一下,结果没有一丝丝的悬念,还真是喜脉!
晓芙起身,对傅温言道:“恭喜傅公子,你要当爹了。”
傅温言心跳滞住,难以言表的滋味,这种血脉传承的喜悦与担当,让他在一瞬间体会了活着的意义。
白屠吐了口浊气,问道:“妹子,几时能知道我腹中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白屠已经在恐慌了。
万一是个女孩儿,他还得接着生啊!
当真厌恶这万恶的习俗!
为何女子不能当家做主?!
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也像他一样。倘若当真是女孩儿,那就一定当做女孩儿养大。
晓芙讪了讪:“郡王,我的医术暂时还没有那般高超。”
白屠又瞪向了傅温言:“你最好是能让我一举得男!”
傅温言:“……”生不出儿子难道还得怨恨他?
白屠有孕了,傅温言不敢得罪他,就问晓芙:“周姑娘,那……胎相可稳?可需注意些什么?”
第一次当父亲,难免有些紧张过度。
晓芙笑着:“郡王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康健,胎相很稳,等到了城中,我命人给郡王送些安胎药过去,傅公子莫要担心。”
丢下一句,晓芙很自觉地离开了营帐。
这厢,白屠一直没什么胃口,傅温言知道他中午也没怎么吃,就柔声问道:“那……你想吃些什么?我尽量想法去弄。”
傅温言的态度心翼翼。
白屠知道他也爱着这个孩子。
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白屠:“我要吃酸果儿。”
傅温言立刻应下:“好,我这就去林子里找。”
傅温言转身要走,白屠叫住了他:“你站住。”
傅温言回头:“怎么了?”
白屠:“实话,你此刻是何感受?”
何感受?
是肩头担子更重了,但也觉得甜蜜。
傅温言笑了笑,千言万语,只道:“我此生,必定照顾好你们娘俩儿。”
这话十分寻常,不是甜言蜜语,也并非山盟海誓的承诺,但让白屠很受用。
白屠不图其他,但凡自己需要的时候,傅温言能站在他身边即可。从今往后,再不是他一个人了,他有了温温和孩子……
*
傅温言趁着/夜/色/潜入了林子摘野果。
要知道皇家猎场,专门饲养了数只猛兽,白日出行尚且不安全,又何况是晚上。
傅子秋得知消息,忧心忡忡的站在猎场外面等待着。
他知道儿子武艺高强,野兽奈何不了他,可是老父亲的忧心是无法控制的。
傅子秋并没有等多久,他发现儿子又速速赶回来了,怀中抱着不少野果。
傅子秋起了怀心思,立刻躲在了一旁,他倒要看看儿子在猎场这种场合,到底算与白屠干些什么?!
他到底是不甘心的。
自己付出大量心血养出来的儿子,不到最后一刻,傅子秋绝对不相信儿子长歪了。
一路尾随到了白屠的营帐外,傅子秋气得双手发颤。
这个混账东西,还真的与白郡王鬼鬼祟祟!
甚至不惜入夜之后,去林子里给他摘果子!
傅子秋站在营帐外,算冲进去好生教训这个臭子,不能让自家的猪,祸害了白家的菜啊!
好歹,他与前一任白郡王还是故交呢!
子不教父之过,傅子秋内心愧疚不已,既觉得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又愧对已故老友。
就在这时,营帐内传来一声娇气声:“真酸!”
然后就是儿子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温柔至极,像是在哄人:“你现在有孕在身,没有胃口,吃些酸的也能增些食欲,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
傅子秋:“……”
有孕在身?
为了孩子?
营帐内陆陆续续有细细索索的声音传出,但傅子秋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时间他想入非非,心情跌宕起伏。好歹是一代权臣,能够经得住旁人承受不了的惊吓。
再次见到庆帝时,庆帝又与他起了其他大臣的私事。
谁家的妾出墙了,谁家的孙子是个废物,谁家的后院着了火……
半晌之后,傅子秋终于与他自己和解了,一切心结开,心情很不错,笑道:“皇上,看来,人生不易啊!”
庆帝点头:“是啊,所以子秋,你想开一点,自古以来,男风多见。幸好,你还有一个儿子。”
傅子秋但笑不语。
他不仅还有一个儿子,他马上就能有孙子了!
怎么看,都是他胜过了皇上一筹!
但他要忍住,不能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出来。
*
萧慎心中堵闷。
奈何他的情况特殊,纵使想要付出行动,也要考虑着体内的剧毒,当真让他好不煎熬。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对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垂涎若渴。
尤其是即将得到,但又没有彻底得到的这个阶段,简直是挠心挠肺。
而且,萧慎并不能确定晓芙的心意。
他找到了时机,想借着今晚的夜色,让晓芙对自己袒露真心。
见晓芙在赏月,萧慎走了过去,用了一句十分俗套的开场白:“今晚月色甚好。”
晓芙侧过来,点头称是。
萧慎觉得,这是时候了,温温都快当爹了,他却是连牵个手都难。
萧慎酝酿了一下情绪,伸出手,试图去拉住晓芙的手。
就在他抓住一只手时,沈颢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殿下,你这是何意?”
夜色苍茫,萧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松开了沈颢的手。表面上不动声色:“沈兄,你怎么突然来了?”
是很突然……
晓芙也吓了一跳。
沈颢一头白发,行走无声,来无影去无踪。
沈颢笑道:“是啊,殿下有所不知,芙儿最喜欢看星星,以前在桃花坞,我时常带着芙儿去屋顶赏月看星星。”
萧慎:“……!!!”
晓芙憨笑,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再者,深秋的风实在沁凉,她道:“殿下,哥哥,你二人继续看星星吧,我先回营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