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已经很久没听叶斯钧喊她白。

    他声线里带着沙意, 出久违的这两个字时，成素有一刹那的恍惚。

    脚底钻心的疼痛仿佛都暂时被忘掉。

    叶斯钧看她表情，再度伸手过来抱她。

    她这回没再拒绝。

    身体一空, 被叶斯钧横抱在怀中。

    他薄唇紧抿，神色着急, 抱起她便开始往外跑。

    这里是刚刚竣工的楼盘, 绿化带都还没布置, 入眼是一片黄色的泥土。

    雨渐渐变大, 路面已经有些泥泞。

    但他跑得极快, 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成素能听见他脚步踩在泥里的黏腻声、越来越紧促的呼吸声和滚烫的心跳声。

    她想——他是在意她的。

    大约三四百米的一段路, 也就一分钟，他便抱着她到了路边，司机正好把车开过来。

    成素心想, 要真是要自己那么跳，怎么也要十分钟。

    车门自动开。

    叶斯钧弯腰, 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后座，随后自己坐上车, 吩咐司机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他发间染了一层湿意，却低头先去看成素的脚。

    薄而软的鞋底上扎了个带绣的粗铁钉, 几乎全扎了进去。

    很明显她那一脚实实地踩了上去。

    一两滴鲜红色的血顺着鞋底缓缓往下滑。

    “太深了, 没法拔。”叶斯钧抬头看她, “疼不疼？”

    成素没太感觉到疼痛，别过头去看窗外，低声：“还好。”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好？

    叶斯钧急躁不安得很明显，不停催促司机快点开。

    终于到医院，叶斯钧抱着她向急诊外科跑, 司机负责挂号。

    一进急诊室大门，成素便一眼看到地上很大的一滩红色鲜血，几乎占了大半个楼道，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儿。

    她身体一颤，吓得发抖，下意识将头转进叶斯钧怀里。

    几乎同时，叶斯钧一只手从她后腰被伸出来，温热的手掌轻抚在她脑后，低声：“闭眼，别怕。”

    混乱的声音。

    医生高喊让开，推车的滚轮声，人群的议论声，似乎还有低微的哭泣声。

    成素缩在他怀里，被一种安全感完全包裹。

    好像无论世界如何混乱，只要在他怀里，就能安然无恙。

    成素很快弄明白情况：原来刚被送来的人出了严重车祸。

    很快有医院保洁过来清理地面，地板被重新拖干净，秩序也渐渐恢复。

    叶斯钧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没事了。”

    成素心有余悸。

    司机这时送来挂好的号，叶斯钧看了眼前面排队的人，一一去交谈。

    “不好意思，我同事受了外伤，一直在流血，请问您可以让我们先处理吗？谢谢。”

    排在前头的人缓缓让开。

    他一直抱着她，直到进了急诊室才将她放在椅子上。

    医生看了眼：“看着扎的有点深，得先把钉子拔掉。”

    他这句话仿佛唤醒了成素的伤口。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脚底突然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医生弯腰捏住她脚腕，成素下意识一抬，差点踢到医生。

    医生看了叶斯钧一眼：“你按住她的腿，要用力。”

    叶斯钧点头，按住她膝盖。

    医生蹙眉，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直接伸手快速将钉子拔掉。

    成素浑身一颤，冷汗都下来，腿却被叶斯钧紧紧摁住，动弹不得。

    医生帮她脱掉鞋子和袜子，血水汩汩往外冒。

    本来以为拔钉子是最疼的时候，没想到最疼的冲洗和清理。

    医生用生理盐水对着伤口冲洗，又在伤口周边来回按压，确定将淤血全都挤出来。

    成素疼得心脏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叶斯钧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乖，忍一下，伤口不清理干净会感染。”

    医生不知做了什么，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成素倒抽了口冷气，没忍住哭出声来。

    又冲洗了好一阵，医生终于大发慈悲：“好了。”

    成素长长松了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医生在伤口处涂了药水，又用纱布包扎好，坐下开药单：伤口稍微有点深，要破伤风，再输两天消炎的液，这几天忌口少走动。”

    叶斯钧：“破伤风我们在这儿，输液的话我们换个医院，您这儿没床位。”

    医生巴不得：“行。”

    成素缓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一直握着叶斯钧的手。

    她微微一顿，松开手。

    叶斯钧重新将她抱起来，陪她去破伤风。

    完针后，叶斯钧将她抱上车，送到一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私立医院。

    安静的VIP病房里，护士温柔地给她扎上点滴。

    透明液体缓缓下坠。

    成素脚底的疼痛越来越鲜明。

    她转头看了叶斯钧一眼，他就直直站在她床边，单手插兜，那么一直看着她，眼里有一股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声音还带着点别扭：“谢谢你送我来，你去忙吧，我输完液让家里司机来接我就行了。”

    叶斯钧垂眸看她：“不叫你哥来？”

    成素双手交叠放在毯子上：“不用，他还几天开春夏时装发布会了，最近跟我爸一直在熬夜。”

    叶斯钧稍稍顿了下：“那我送你回去。”

    成素咬唇，垂眸：“不用。”

    明显还别着股劲儿。

    她低着头，没看他。

    许是因为刚哭过，她上睫毛还湿漉漉的，灯光下闪着细微的光泽。

    样子看起来很委屈。

    惹人无限怜爱。

    叶斯钧一颗心早从接到她受伤那个电话时就慌乱起来，完全不受控似的来到她身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好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习惯悄然变了质。

    叶斯钧沉默片刻，缓缓往前一步，站到她床边，低声：“是我不好，白。”

    成素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原来都知道。

    所以刻意避开她是真的，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在闹别扭。

    成素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别哭。”叶斯钧心都碎了，他轻声保证，“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好不好？”

    以后不会再刻意疏远你了。

    成素没话。

    叶斯钧重新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把她手里脏掉的纸巾接过来扔进垃圾箱，想了想，抬手从裤兜里拿出罐糖递到她面前，软声：“吃一颗吗？”

    成素看了眼，就剩两颗了。

    她抿唇，声：“那好吧。”

    叶斯钧一笑，把糖罐开递给她。

    成素含了颗糖在嘴里，甜甜的，软软的。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

    两人谁都没仔细聊这个话题，因为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是为什么。

    成素猜测，他大约因为妈妈的原因在这方面有些心结。

    但是，只要他是喜欢她的，她就可以勇敢地往他那里迈九十九步。

    晚上九点。

    叶斯钧把成素抱进门时，时越正和时渡都还没回来。

    阿姨看到她的伤吓了一跳，连忙去给时越正电话。

    叶斯钧看了眼楼梯，垂眸问她：“抱你进房间？”

    他神色不再像以前似的那么自如，反而有些紧张。

    成素大约明白他为什么紧张。

    她很轻地点了下头：“嗯。”

    叶斯钧抱着她迈步往上走，径直进了她房间，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毛毯。

    “这两天伤口不要沾水，洗澡不方便的话让阿姨帮你，公司我帮你请假，你就在家里安心养伤。”

    成素看他一眼：“为什么要你帮我请？我自己明明可以请。”

    叶斯钧一顿。

    楼下传来时越正和时渡的声音。

    他温声：“那我先下去了，你早点睡。”

    成素“嗯”一声，声，“那你到家——”

    她没完。

    他笑一笑：“知道了。”

    他又看她一眼，才转身缓缓下楼，恰好跟急匆匆上楼的时越正和时渡撞上。

    时越正一脸焦急，拉住他手腕：“今天多亏你了，真是要谢谢。”

    叶斯钧：“您太客气了，太晚了，我就不扰了。”

    时渡也没心思跟他话，只跟他了个招呼便冲进成素卧室。

    叶斯钧走出门，微微叹了口气，电话给何猛：“下班没？出来喝一杯。”

    *

    蓝色酒吧。

    叶斯钧跟何猛坐在很不明显的角落。

    何猛点完酒第一句话就：“今儿这太阳是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喊我喝酒，我以为你戒酒了呢。”

    叶斯钧给成素发了条微信。

    【叶：我跟何猛喝两杯，到家微信你，你先睡。】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搁到桌上，喝了口酒。

    何猛瞧他：“哟，这怎么了？怎么跟失恋……”

    他顿住。

    叶斯钧沉默不语。

    何猛又看他一会儿，大着胆子：“我，我问你个问题啊，不过你别动手——”

    他身体后仰，双手抱臂护着自己两条胳膊，“你对素素是不是……就是……有点儿……”他屏住呼吸，吐出两个字，“喜欢。”

    叶斯钧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没应声。

    以前只要何猛叶斯钧跟成素有点儿什么，他绝对立刻沉着脸制止，这次竟然什么都没？

    等于默认。

    何猛：“卧槽！”

    何猛：“卧槽！卧槽！卧槽！”

    叶斯钧：“……”

    何猛一拍桌子：“我他妈就你对素素不一样，你还老他妈嘴硬。”他略微有些惊恐地问，“那时渡知道了吗？”

    叶斯钧淡声：“没。”

    何止是不知道，而且不久前，他还曾信誓旦旦地跟时渡保证过绝对不会对成素动心思。

    何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们可以一起跟素素计划一下，慢慢地——”

    叶斯钧看他：“计划？你知道白对我什么感觉？”

    何猛睁大双眼：“这不明摆着的吗？她喜欢你还有谁看不出来吗？她每次看你那眼睛里就跟有亮光似的，也就你自己和时渡不知道吧？”

    “时渡也就算了，前阵子一直在忙着追顾温，公司又忙，心思不在素素身上也正常，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叶斯钧哑口无言。

    他以前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等意识到时去回忆以前的事，才发现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何猛看他没话，又忍不住问：“那你跟素素，是在一起了？”

    叶斯钧自嘲般一笑：“我这种人渣配么？”

    何猛一顿：“那也不能这么，你这大半年不是连酒吧都不怎么来了吗？难道不是为了素素？其实只要她愿意……”

    叶斯钧再度断：“你要是有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妹妹，会愿意她跟我在一起？”

    何猛犹豫片刻，：“的确以前你女人不少，但那也不一定啊，只要你是真心对她好，那我还能不愿意吗？”

    叶斯钧低头，良久，低声道：“她要真跟我在一起，我会是她人生里唯一的污点。”

    何猛：“那你算？”

    “不知道。”叶斯钧把酒瓶往桌上一搁，笑一下，“真不知道。”

    “离也离不开，谈也谈不了。”他人生里第一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先这么维持原状吧。”

    *

    周六早，成素醒来时伸个懒腰，第一时间去看手机微信。

    果然看到叶斯钧发来的消息。

    【叶：起来告诉我，带你去医院换药。】

    本来是时渡算陪她去，但成素看他一直在熬夜，直接拒绝了，家里司机阿姨陪着去就行，他也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

    后来叶斯钧从时渡那儿知道了这事儿，就他周恰好有空，之前他骨折白也照顾他不少，不如他带白去医院。

    时渡没多想，觉得有个同辈的熟人带着好一点，就直接同意了。

    成素弯唇回他：起来啦。

    叶：【等我40分钟。】

    成素抱着手机甜笑起来，把枕边的杂志收进床头抽屉，然后往上滑动手机屏幕。

    看到他去蓝色酒吧跟何猛喝酒那天的消息。

    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半。

    【叶：我到家了，晚安。】

    成素回他时已经是隔天早。

    【素素：12点出的酒吧门吗？】

    她过生日的时候他答应过，以后喝酒不会超过晚上12点。

    【叶：严谨一点，是11点58分。】

    这段对话成素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但看不够似的，每次心里总会生出旖旎，就好像他很听她的话似的。

    这时王鹏来电话，五月底在南城有个建筑行业交流分享会，需要做一个简短的设计分享，让成素替他去。

    成素一惊：“我吗？”

    这种全国行业交流分享会一般来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去。

    王鹏“嗯”一声，“我要飞国外实在没空，也跟老叶提过了，他同意了。”

    成素犹豫：“但是我从来没演讲过。”

    “凡事总有第一次嘛。”王鹏笑得暧昧，“让老叶指导指导你，他有经验。”

    他应该也知道了吧。

    上次她跟叶斯钧生气耍性子挺明显的。

    成素有点不好意思：“那好，我提前准备一下。”

    *

    叶斯钧在四十分钟后准时到别墅。

    他穿了黑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愈发显得身形挺拔修长，气质英朗。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手里的黑色轮椅。

    成素顿住：“你……”

    她重新扎了鱼骨辫，蓝色发带穿插在发间，清爽又好看。

    只是表情有点慌张，分外可爱。

    叶斯钧轻轻一笑：“不是你自己的？这个出门比较方便。”

    成素：“……”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湿润。

    带成素换完药到家门口要下车时，叶斯钧问：“要不要外面透透气？”

    成素星星眼看他：“好呀。”

    难怪他特意带了轮椅过来，原来是想陪她散步。

    叶斯钧先行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轮椅开，绕过车尾，开后座车门，伸手去抱她。

    成素很配合地，抬手环住他脖子。

    叶斯钧身体明显顿了下。

    察觉到他的异常，成素抿唇，微微低头，不敢去看他，脸颊也开始发烫。

    叶斯钧垂眸看她一眼，缓缓走到轮椅前，将她轻轻放上去。

    他推着她在门外的柏油马路上走。

    这片儿是郊区，路上车辆和行人都少。

    暖融融的光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叶斯钧站在她背后，闻着她头发上传来的轻柔的香味儿，不禁心旌荡漾。

    安静地走了会儿，成素开口了：“二哥，Alex让我替他参加南城那个行业分享会，我刚刚在车上列了个演讲大纲，一会儿回去你帮我看看吗？”

    叶斯钧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啊。”

    成素弯唇。

    原来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是这种浪漫又安心的感觉。

    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动作，却看不到他的脸。

    成素突然很想看他此刻的样子，抬起头。

    他恰好在低头看她。

    四目相对。

    他深邃的双眼温柔中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紧张。

    成素含笑看他，：“二哥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在我面前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就好像那种，突然喜欢一个女生，怕在她面前表现不好的紧张。

    叶斯钧握住她轮椅后背的手紧了紧：“是吧。”

    成素低头，不由自主地勾唇无声笑起来。

    没再接着往下。

    散步回家，两人一起吃完午饭，叶斯钧便在客厅沙发上帮成素看她列的大纲。

    她使用手机便签罗列的，逻辑很清晰。

    叶斯钧认真看完，：“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做PPT吧。”

    成素好，让阿姨帮忙上楼把电脑拿下来，就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做。

    叶斯钧看她一眼，问：“要不要去书房，不会不舒服吗？”

    成素摇头：“不用，我这样习惯了。”

    她看他一眼，然后从茶几下翻出一罐没拆封的软糖，递到叶斯钧面前。

    “喏。”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看你车上糖就剩一颗了。”

    叶斯钧笑了下，伸手接过来。

    成素送完糖了却一桩心事，开始安心做PPT，叶斯钧也在一旁处理邮件，就这么陪着她。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他之前受伤的时候，她当时也是这么安静地陪他。

    叶斯钧没真正意义上喜欢过一个女生，这种强烈的、不受控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处理起邮件也有些心不在焉。

    不时看成素一眼。

    她弄了不到一时就开始哈欠。

    叶斯钧问她：“困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成素闷声：“我还想把赶快把初稿弄完给你看呢。”

    叶斯钧轻声：“急什么，下周也来得及。”

    成素仰头，看向他的眼里泛着光：“下周末你还来陪我吗？”

    叶斯钧微微一点头：“嗯，你哥下周末开发布会，让我再陪你两天。”

    成素就没了心理压力。

    “那我睡一个时，你记得叫我起来。睡太久的话晚上容易失眠。”

    叶斯钧温声：“好。”

    成素被抱进卧室床上，盖好毯子，很快就安心睡去。

    叶斯钧在楼下开电视，潜意识开那部老片《神雕侠侣》，听着声音，一面处理邮件。

    一时很快过去，他起身倒了杯温水，上楼。

    轻轻推开成素房间的门。

    窗帘被拉着，屋内光线很暗。

    成素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可能因为热，脚和肩膀都从毯子里滑了出来。

    叶斯钧把水杯放床头桌上，轻轻推她肩膀，喊她起床：“白。”

    “嗯——”她像是完全迷糊着，不大愿意地扭动了下身体，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什么，唇边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叶斯钧站在原地，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皮肤真的好，白皙又清透，脸上干净到一颗痣都没有，像一件完美无瑕的白色瓷器。

    长长的黑色睫毛在眼下落下一道阴影。

    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她抬手揉了下眼睛，一根黑色的睫毛顺着她手指落到鼻尖右侧。

    叶斯钧不自觉倾身，抬手想替她清理。

    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刹，却像是带了电一般，微弱的电流让整个指尖发麻。

    他擦掉那根微弯的黑色睫毛，忍不住抬手去触碰她的脸。

    ——如果她能是他的，如果可以。

    成素似乎察觉到什么，慢慢睁开眼。

    叶斯钧的脸就这么悬停在她上方，眼神里似乎透着几分痴迷，指尖轻轻碰着她脸颊。

    她怔怔地对上他的视线，一颗心怦怦像是要跳出来。

    如果他要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