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第九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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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春日的午间,郑家三房主母林三少夫人正在午憩,院子里的丫头们走路都轻轻脚,大丫头夏桃正在声训丫头,“这都春日了,还点百合香,这是冬日用的,一天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少夫人宽和,你们就惫懒起来,我和你们,我可是不依的!”

    同是大丫头的秋菊也过来了,笑道,“消消气,让她换了就是了,少夫人还在睡呢,别把她吵醒了。”

    夏桃更是压低了嗓音,“现在换也来不及了,得把味道散了才能换新香,否则这味道混在一起得多怪啊。”

    秋菊道,“那现在撤了,等少夫人起来,味道肯定能淡些,明儿再换。”

    夏桃道,“也只能这样了,真是的,一个个榆木疙瘩似的,怎么教都教不好!”

    那负责燃香的丫头被训的低着头红着眼,一句也不敢。

    秋菊道,“罚她半个月月例,你也快别生气了,少夫人醒了还得去服侍呢。”

    又对那丫头道,“还不快去把那香撤了,以后警醒点。”

    丫头慌慌张张的去了,夏桃还是觉得堵心,这种事情少夫人不怪罪则罢,否则就是她们做大丫头的失职。

    林三少夫人林闻日常理事坐卧的次间内,正燃着袅袅百合香,丫头进来后忙着把香撤下,旁边一个负责给绿植浇水的丫头低声道,“挨训了?”

    燃香的丫头点头,“嗯,夏桃姐姐我用错了香。”

    一边一边麻利的把长颈仙鹤香炉打开,把里面的香熄了,用香夹把未燃尽的香取出来收好,再用香铲把香灰清理出来。

    旁边的丫头反正闲着就上来帮忙,“罚你了?”

    燃香丫头道,“罚了半个月月例。”

    帮忙的丫头替她送了口气,“那还好,少夫人一向宽仁,若是好运遇着打赏,这分例也就补回来了,只以后你可要注意了。”

    燃香丫头点头,“我知道,也是我疏忽了。”

    这点插曲根本没有惊动林闻,她睡饱了起床,夏桃秋菊赶紧上前服侍,“春兰从厨房取了些枣泥糕来,夫人要不要用一些?”

    林闻咂咂嘴,这日子过得,那就是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也能被腐蚀了吧,她道,“配什么喝的,我不要清茶。”

    不管现如今有多少好茶,林闻总觉得清茶太平淡,她只欣赏奶茶。

    秋菊笑道,“知道夫人不喜清茶,厨房特意做了乳茶呢。”

    林闻道,“那行。”

    奶茶可不是林闻的发明,人家古人老早就在茶里放乌七八糟好多东西了,只是现在人们喝清茶的多。

    穿戴好了,林闻一边从卧室出来,一边道,“让奶娘把姐儿和哥儿都抱来,请段姨娘过来。”

    春桃看了一个丫头一眼,那丫头点了点头,赶紧就去了。

    林闻来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她原本是出了意外来的,还没来得及感谢穿越大神给她第二条命,眼一睁就差点又吓死了。

    她穿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刚生完孩子,而且还是难产,原主魂飞冥冥,林闻未睁眼就闻到满鼻子血腥味,睁开眼勉强低头一看,好么,一床的血!

    她就差点又吓的撅了过去,好在大夫给力,刷刷刷给她几针,又是一碗不知道什么苦药汤子灌下去,好了,这条命就稳了。

    后来林闻才知道,原主拼命生下的是个女儿,而且经过难产,原主好像丧失了生育能力。

    林闻暗地里长出一口气,谢谢满天神佛,老娘可不想在这个社会环境下再生孩子。

    月子期间,原主的娘来看望林闻,苦口婆心的劝她想开,让她给那未曾谋面的丈夫纳妾,“将来生了儿子可以放在你身边,从带大就和你生的没两样,别计较太多,找那身家清白的良妾就行,身契握在你里。”

    那时候林闻还在想,不是大家女出嫁,家里都给备下妾室候选人的么,难道原主家没有?

    她还不着痕迹的把四个大丫头都看了一遍。

    原主母亲等跟前没了人继续道,“你若是想从自己的丫头中挑也行,本来冬雪给你备着就是派这个用的,不要急着给名分,从通房做起,生了孩子再给个姨娘。就是娘觉得,你既然已经这样了,三房的香火必定还得让旁的女人生,良妾比丫头好听些,也能让郑家看到你的心。”

    若女儿还能生,那么女婿纳妾只是个玩意,不用看身份,可女儿不能生了,郑家三房的香火肯定是要的,用婢女生子虽然郑家嘴里不会什么,到底心里也会有疙瘩。

    女儿要在郑家过一辈子,行事不圆就会让自己被动,到时候公婆妯娌的言语就怕她承受不起,还有女儿的丈夫郑家三爷,要是和女儿离了心,那可怎么好。

    就是女儿刚经受了这些,就怕她想不开性子变得孤拐,可是不又不行。

    哎,林夫人真是一片慈母心啊。

    林夫人也不是直通通就对女儿了这些话,都是看女儿神色还行才慢慢出来的,她还怕女儿心里抗拒。

    谁知道林闻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点点头,林夫人一度以为女儿经过太大的打击,脑子不清楚了。

    不过经过观察,见女儿确实想开了,没那种不甘愿,于是林夫人就开始给女儿寻摸人选,自己找的好拿捏,要是郑家等不及了他们开始找,那就没了先。

    既然是选妾,那就不要什么德容言功色色具备,只要模样好一些,也不能太好,差不多就行了。

    找来找去,找到了段家,这个段家,家中务农,是个良家,当爹的读过书,还是个童生,因他童生过得容易,于是就把读书当成了毕生的事业,父母虽然支持,无奈读书花费太大,他又屡试不第,兄弟们就有了话。

    段父又不是个能耐人,等到父母去世,兄弟们忙着就请族老过来分家,言为着段父读书,把家业都霍霍的差不多了,因此段父没分到什么家产,只几亩薄田而已。

    段父又操持不了农事,干脆把地卖了进了城谋事,因着读过书,倒也能当个写账算数的二掌柜。

    大掌柜姓钱,见他老实,也算能养家糊口,自家儿女又多,给不起多少嫁妆,就把一个女儿嫁给了他,替他们在城里租赁了一个院子过活。

    妻子进门后给他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家中始终清贫。

    等到两个女儿出嫁,夫妻俩好容易松口气,紧接着段父感染了风寒,一病就没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儿子还未议亲,见着他家这米缸朝天的模样也没人想嫁,钱氏急的不行,只是娘家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然后林家给女儿找妾正好找到了他家,这还有什么可的,女儿去当妾是去吃香喝辣的,还能给儿子留下聘礼娶媳妇,一举两得。

    于是段姑娘就成了郑家大房三爷的妾。

    林闻哪怕知道古代买卖人口是正常,真的一个姑娘过来作妾,她还是有些不安心,特意见了段姑娘,问她是否心甘情愿。

    那段姑娘倒是端端正正给林闻磕了几个头,言自己情愿,也是夫人给了她生路。

    这话倒也没错,不来郑家当妾,她娘也在动脑筋卖了她,倒不是要把女儿卖去什么勾栏院,当娘的心还没这么狠,但是为奴为婢是一定的。

    都是当奴婢,妾总比奴婢体面些,奴婢得做活,得煎熬,妾的话,最起码吃喝不愁。

    于是林闻就去回禀了郑家老夫人,要给自己还没见面的便宜丈夫纳妾续香火,老夫人和身边的嬷嬷对看了一眼,笑着问人选可定了。

    林闻就把段姑娘叫了来,把她的家世也了一遍。

    这回郑老夫人倒是惊讶了,没想到三房还真开窍了,原本以为她提个通房就罢了,没想到找的还是个不错的人。

    老夫人当然高兴,当场就给了林闻一大堆东西,段姑娘自然是什么都没得。

    然后段姑娘就成了段姨娘,三爷郑芝轩回到家才见到已经六个月的女儿,以及妻子给他提的妾。

    当晚就圆了房,原主的嬷嬷和陪嫁丫头都担心原主心里难受,谁知道林闻根本毫无感觉,她一点都不想和三爷这个陌生男人滚床单。

    第二天段姨娘来奉茶,林闻笑眯眯喝了,给了一套赤金头面当见面礼。

    这段姨娘也争气,圆房后不久就有了妊娠反应,十月怀胎一举得男,三房皆大欢喜。

    林闻更是郑家里外称颂的贤惠人。

    林闻哂笑,当个贤惠人还不简单,心里没男人就行了,把郑芝轩当个上司看,一切迎刃而解。

    来也好笑,下人们见段姨娘一飞冲天,然后就眼热起来,有几个心浮的还一个劲往郑芝轩跟前凑。

    林闻的嬷嬷冷眼看着,等过了一段时间,让林闻把年纪大的丫头放出去配人,“年岁大了心里不清净,留下也是惹气,配了人,既全了人伦,还能繁衍生息。”

    林闻这才从古代夫人享受生活的状态里出来,想了想,要想生活的好,三房这个企业她还是要打理清爽的,否则,日后有了事,她这领导也落不到好。

    于是林闻就开始整顿三房了。

    首先是心高气傲的,一律给退了,还有那些粗笨脚的,若有一二可取之处,那就用,若是实在蠢笨不堪也请走路。

    还有是背后有关系的,林闻看情况用。

    等人员定下,她开始立规矩,当然是在郑家本身的规矩之上再添她的规矩。

    郑芝轩书房的事林闻管不着也不想管,她只管自己的内院,三房也不管家,没那么多利益牵扯,很快她这里就清爽起来。

    每日当班排班,各人负责些什么,具都清清楚楚,杜绝推诿偷懒,哪里有了问题直接问负责的人就行,该罚的就罚,求情请托一概行不通。

    等下人们明白林闻的脾性,也都安静了下来,等到这些人习惯了她的管理段,林闻这才把奖励和福利加了上去。

    郑家给下人们的福利,除了月钱就是各季的衣裳,夏天两套衣裳,这个年年都有,冬日两套衣裳,这个要穿三年,春秋一般是一年一套,过年过节婚丧嫁娶也有定例,除了这些就是各处的赏赐,这个没定数,所以能去各处送东西当差才是下人们争破头的好差事。

    林闻并未增添多少,就是加了个全勤和工龄工资,还有凡是她这里的下人,生日那天能领取两斤面,半斤糖,一斤鸡蛋,外加逢年过节的定例再加一成,这多出来的都是她自掏腰包。

    林闻不是管家夫人,她这里大大连粗使丫头婆子都算在内,也不过二十多人,这些福利加在一起,一年不过多掏二三十两,却让三房下人个个心悦诚服。

    只是拿了她的钱,规矩是不能含糊的,她第一不许三房下人四处嚼舌根,打探消息回来可以,不能把三房里的事往外倒,若是查出来,这个绝不姑息,马上请走路。

    还有就是当班得尽心尽力,找会偷奸耍滑喝酒赌钱,被她知道了,一家子都不要的。

    就这么一整顿,外头不知不觉的就发现三房怎么就成了个铁桶了?

    内宅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家长里短,八卦横飞。

    原本三房也是八卦贡献者之一,因为原主生了个女儿后没了生育能力,那简直就是被判了死刑,再后来她给三爷找了个妾,那妾倒是争气,一举得男。

    如今郑家几房夫人背地里都等着看林闻伤心欲绝。

    没成想林闻的八卦没看到,干脆三房里什么消息都没了。

    那个姨娘生的孩子却越长越壮实。

    林闻禀过老夫人,把这孩子记在了她名下,但她并没有隔绝段姨娘和孩子的来往,平时段姨娘也能随时随地去看孩子。

    至于什么这样一来怕孩子以后眼里只有亲娘没有嫡母,林闻觉得这是在放屁,她又没错待这孩子,更没有折磨段姨娘,记在她名下这孩子就是嫡出,这样一来孩子长大了还能仇视她这个嫡母,原因呢?

    这孩子难道是个傻缺?

    郑家是大族,族人不知道多少,林闻是在月子里研究的郑家各房关系,简单点,老一辈里兄弟五个,三个嫡出,两个庶出,女儿四个,两个嫡出,两个庶出。

    林闻这一支是长房嫡出,老太太进门就掌家当宗妇,端的能干,老太爷年轻时从县令做到了按察使,然后告老归家。

    老太太生了两子两女,两个妾分别一人生一子一女。

    老太太长子嫡出三子,庶出三女,老太太二儿子嫡出两子,庶出两子一女。

    林闻原身嫁的就是老太太长子嫡出的第三子,郑芝轩,她就成了三少夫人。

    郑芝轩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他还是个举人,只中举后知道自己的能力止步于此,再也无心学了,也无心去做官,倒是一心回来打理家中产业,一年里半年都不着家。

    郑家是真正的大族,族中子弟做官的有很多,老太太长子,林闻的公公现在在京城当着礼部侍郎,算是郑家的领头羊,其他子弟分散各处当着地方官。

    郑侍郎自己在京为官,老娘偏在老家,又见自己的儿子没心思做官,干脆就打发他回家,也算替自己尽一尽孝心。

    原主当然跟着丈夫走,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京城繁华,如何舍得,好在回了老家,离娘家近了,也算宽慰。

    而且到了老宅,原主头上只老太太一个太婆婆,正经婆婆也不在,更是舒心不少。

    实话,当初翻看郑家谱系,林闻是窒息的,上辈子普通老百姓家哪里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她记的还是郑家男主人的关系,那些嫁出去的女子还没记下呢,而且老夫人还有不少表的堂的妯娌,那关系能让林闻眼花缭乱。

    她到现在,府里好些辈的关系都还一头雾水,需要靠身边的丫头和嬷嬷提醒。

    好在内宅妇人平时也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生活,她又不管家,顶多给老太太请安见着一些辈女孩子,见多了也就记得排行了。

    郑家是书香传家,男孩子六岁就上家塾,平时也见不到,十岁就挪出去了,不在后宅,更见不到。

    只有过年家族祭祀祖宗等大事时,一家子才聚在一起,那时候人多,太太奶奶姑娘们一屋子,只要注意别认错人就行了。

    如今林闻穿到这里已经快两年,便宜女儿也算两岁了,便宜儿子一岁,都有奶妈带着,晚上也是一夜好眠,带孩子根本不辛苦!

    白天就让把孩子抱来,在跟前看着。

    段姨娘很快就来了,这女子身量修长,杏眼朱唇,是个漂亮的。

    林闻观察了她很久,发现段姨娘并不是或是影视剧里那种想要拉下主母自己上位的姨娘,她对林闻非常恭谨,也非常感激,一开始日日请安不辍,甚至还要捧盂打帘服侍林闻。

    林闻没让,她就风雨无阻的来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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