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身殉道 ...
“兵权之事言斐不懂, 可否向四殿下请教一二。”言斐颔首沉声,“戚同甫若携太子谋反逼宫, 仅从兵力上看,胜算能有几何?”
“拱卫京城的兵士分为两拨,京兆尹手下府兵负责晟京城内及周边近郊的治安,而羽林军司责皇室安全。”李璠解释道:“因为羽林军由历朝皇帝亲自辖制,本是数量更加庞大,地位也更高;除了守卫禁宫, 也有大部驻扎在城郊,拱卫整个晟京城,预防外敌来犯。”
但李晟王朝已经海晏河清百余年,四境称臣, 竞相来朝, 羽林军再未参与过征战, 战力已大不如前。
尤其是在先帝治下,羽林军中曾出过股叛乱势力, 虽被先帝爷扼杀于摇篮中, 最终没有构成威胁, 只是羽林军也大大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遭到一再削弱, 数量锐减,现在更像是一支皇家仪仗队。
现在的御林军虽然还是与从前一样, 部分看守皇宫,定期轮换,大部驻扎近郊,只是那所谓的大部,无论人数和战力, 都不能再与从前同日而语。
“若在当年,羽林军之势远胜京兆尹府兵,只是目下——”李璠无奈道:“能够堪堪与之抗衡已实属不易。”
无论是当初自导自演策划了戚景思的绑架,还是现在封锁莜县的消息,很显然,整个京兆尹府兵已经在戚同甫的掌控之下,他敢走到逼宫这一步,便是即使眼下京兆尹本人被拿下狱,也不影响他支配剩下的士兵。
“可就算只是堪堪抗衡……”言斐不解道:“那戚同甫也算不上是胜券在握。”
凭他对戚同甫的了解,对方行事向来缜密谨慎,绝不可能容许一丝丝破绽存在。
感受到言斐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戚景思悄悄从背后将人揽住。
他现在才终于理解之前常浩轸写给林煜那封信中所言何意——
天下动荡既在眼前,黎民顷刻既入水火。
他深吸一口气,声提醒道:“莜县的粮……”
是了。
戚同甫或许要钱去疏通关系、笼络人心,可要这么多粮草做什么?
言斐曾经仔细留意过,却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这些粮草有被戚同甫卖了换钱的蛛丝马迹;大批粮草远距离运输、买卖,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他难道……”他沉重道:“私自募兵?”
“此事没有证据。”李璠诚恳道:“但若是戚同甫和我兄长身后还有其他助力,羽林军只怕是……”
难以抗衡。
“所以,既然言大人身体不便,还是……”
谁都没想到言斐会在这时突然断道:“还是要劳驾御医多多费心。”
“言斐……”
戚景思握住言斐的手,不出震惊和欣喜,哪一个更多。
但他知道,他的言斐回来了。
坚强的,倔强的,即使黑暗也无法倒。
“景思。”虽然看不见,言斐还是偏头面向戚景思声音发出的方向,温柔一如初见,“抱我进房间罢,让御医好好给我瞧瞧。”
御医一边诊着脉一边摇头,戚景思在旁侧看得冷汗连连,深怕太医出什么让言斐伤心的话。
还好宫中侍候各位主子贵人的御医自是最会看人脸色的,他瞧完病并不多言,反而是收拾着药箱,眼神示意戚景思出门话。
“御医大人。”言斐听见脚步声,礼貌地将人唤住,他坐起身子,“不必讳言,言斐想听听。”
眼疾是娘胎里带出的弱症,所以在这么多年悉心照料下可以被控制,却无法被根除;之前疫病加上长时间的公事繁忙亏空了身体,引来反噬,所以此次眼疾复发才会如此来势汹汹。
这话戚景思前前后后已经听过多次,眼下从国医圣手的口中出,虽然失望,却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这话,他是第一次让言斐亲耳听到。
一直紧张地搂着言斐的双肩,他深怕对方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直到最后,所有的紧张都被言斐脸上始终平静温和的微笑化解。
他最熟悉的那个言斐,是真的回来了。
至于言斐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御医的话也与之前差不多,无非是保重身体,安心修养,也许身子养回来了,不准哪天一觉睡醒就能看见了。
将御医送出门口后,戚景思还来不及跟等在房外的李璠回话,就听见言斐在房中轻唤。
“景思。”听见戚景思的脚步声,言斐朝门外伸出手,“你扶我起来。”
即使没听见什么,但瞧着太医垂头丧气地出门,李璠也能猜到八/九分。
“言大人……”他整理着腹中安慰的套话,正准备出口,却被言斐惊断。
言斐被戚景思搀扶着下地,刚刚站稳,他理了理衣襟,轻轻推开了戚景思,然后缓缓跪地,郑重地行礼。
“四殿下,言斐有一事相求。”
李璠连忙上前,刚要伸手又自觉不妥,只能眼神示意戚景思把人扶起来,“言大人先起来话。”
“四殿下方才过,可以送我跟景思离开晟京。”他轻轻推开戚景思相扶的手,“景思在沛县乡下有一祖宅,可否求四殿下送我父母离开。”
“那你……”李璠疑惑道。
“言斐仍有官职在身,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
“戚同甫蛊惑皇子,犯上作乱,涂炭生灵,罪恶昭彰,罄竹难书;圣贤教化在上,言斐虽位卑身残,也不敢不略尽绵薄。”
“虽不能视物,但言斐有口能言,有手能算,只要还有一丝气力,便不敢不尽忠于朝廷与天下,断断不能坐视戚同甫及其党羽为祸李晟锦绣江山。”
“可是……”李璠眼中动容,上前躬身亲自扶起了言斐,“若是戚同甫还有后招,只怕……”
只怕真的会坐拥这天下。
言斐起身后长身直立,面容沉毅——
“若奸佞当道,国将不国,吾辈愿以身殉道。”
很快,戚景思收拾停当,把言斐抱上了返回京城的马车。
马车之中,他拉起披风盖在言斐身上,才听到对方终于开口——
“景思。”言斐安静地半躺在戚景思怀里,“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戚景思为言斐拉了拉衣角。
“方才我做决定前——”言斐拉住戚景思那只为自己搭衣服的手,枕在颊边,“没有先问过你。”
戚景思顺势用指腹刮蹭正言斐光洁的脸颊,“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没有。”言斐没有一丝犹豫。
“叔叔走前过,每个人,都有他认为对的事情,必须要去完成。”
戚景思释然地笑笑,那是林煜教会他什么叫责任。
“如果你刚才问我要不要和你父母一起走,才真的该跟我声对不起。”
“我可没那么傻——”言斐亲吻戚景思的掌心,颊边红晕泛起,羞赧地声道:“不怕你再让我起不来床吗?”
戚景思笑着把人搂紧,轻柔又动情地吻过言斐的耳尖,“阿言,去做你觉得对的事情——”
“你若殉道,我便殉你。”
他想起林煜走前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的那句话——
景思,你不要怕。
“阿言。”他摩挲着言斐精巧的喉结,“你不要怕。”
好了这辈子,要一直在一起的。
“景思。”言斐的声音因为动情和羞赧带着一点好像撒娇的鼻音,他伸手摸索到身边的车帘,缓缓掀开,“天黑了吗?”
“嗯。”戚景思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怕。”言斐拽着戚景思的衣襟,转头回应戚景思的浅吻,“你还抱着我,天总会亮的。”
作者有话要: 其实..我好像快完结了...
这里是一只无缝开新的鱼,真的不考虑点个预收吗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