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曲终人散(修)
“师父, 外面都骂三个时辰了,您不出去管管?”
昆仑主峰巍峨,难得消融几分积雪, 奇松怪石上挂着层冰珠子, 在阳光下面折射出光泽来。
由于怪石间距离尚短,凛风吹过后那风就会更冷更大, 叫人不敢出门——可依旧有两个人站在这样高的地方。
冷情寡欲的青年穿着白色浅紫边的袍服,面色平淡,拿着戒尺在梳着童子髻的孩头上一。
“心不静,该。”
孩疼的龇牙咧嘴, 却还是正好马步,双臂伸直。那手臂上是一根重重的铁剑,需要费劲全身力气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山门处的叫嚣传的千八百里外都听得见——震耳欲聋, 且三个时辰就没有片刻停顿,但被骂的宋宗主依旧是古井无波, 在他的主峰教着新收的弟子。
日头很大,孩晒得有些发晕,竟觉得那些吵吵嚷嚷的叫骂似乎全消失了。
不, 是真的停下来了。
孩眼睛滴溜溜转着,忽是把目光放在自家师父身上。
“师父,为什么门外那人要骂你啊?”
宋缺眉心一皱“孩子,不要总好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见师父又时不时把戒尺往掌心上下拍着,孩才不甘心的噘着嘴巴压住那无穷的好奇心。
心思浮动, 他又张开嘴巴想什么, 却被自家师父一眼瞪了回去。
宋缺闭上眼睛,负手不语,却听见一阵笑声。
于是睁眼厉喝道“好好练基础, 不许无故怪笑。”
孩转着着无辜的眼珠子,冲宋缺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笑的。
那是谁笑的?
细细想来,这笑声确实不像是孩子的笑声,反而更为清脆些,倒像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
青年人?
在身后的青年人……
宋缺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竟不敢回头看看。
是,他就是在逃避。
只要不见面,他就不会和苏城生死相搏。
“宋宗主,”身后的那人听声音是大步往他这边走过来。
宋缺想躲,可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偌大昆仑,竟不知道该往何处躲。
故人已经近前,大步绕过他身后走到眼前,着戏谑又挑衅的话语“你是狗耳聋了,还是狗眼瞎了?”
十年光阴足以把一把昔日的利剑磨到藏锋,也足以让一个冲动的少年变得成熟稳重。
宋缺并不愤怒,反而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人。
和以前倒是别无二致,嘴角总带着笑意三分,只是眼里却带着些罕见的薄怒。
也是,被自己晾了三个时辰在宗门口叫骂,薄怒也是正常的吧?
而后,宋缺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字。
“汪。”
苏城一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宋缺的意思。
十年不见,他这位师弟成熟了不少。但也不知道宋缺从哪里学来的无赖劲儿,用实际行动表明这只狗既聋了、也瞎了。
在一旁扎马步的孩看看师父,又看看像谪仙般的病弱青年,总觉得两个人是相识的——且有一种古怪的氛围。
而且,向来冷心冷情、无所不能的师父……
居然在这位谪仙般的青年面前学起了狗叫。
好丢脸。
更丢脸的是,师父见谪仙露出诧异之色,竟是红着耳根又学了几声。
像是……在撒娇。
但笑眯眯的谪仙人的脸像是崩坏的面具,露出阴桀僵硬的脸色。
“宋宗主,你被夺舍了?竟要辱苏某至此?”苏城脸色难看的紧,冷冷道“拔剑,不然我今日毁了你昆仑。”
宋缺毫无动摇之色,反手将腰间青光与昆仑二剑连带着剑鞘一起卸了下来,通通放在手心递给青年。
他出了最不可能也是最不符合身份的话。
“若能博师兄真心一笑,那就毁了吧。”
苏城脸色更为难看。
“你什么?”
在苏城审视的目光下,宋缺垂下眼帘,似是想到什么,飞快掩去里面的厌恶之色,抬眸诉着请求。
“师兄就毁了昆仑吧。”
昆仑的宗主,却满心想毁了昆仑。
在苏城与徒弟双重诧异的目光下,他自顾自的着理由,混乱不清中自带有无数的委屈。
“自师尊去了,我才发现这自诩第一宗的昆仑竟藏污纳垢,成了蝇营狗苟聚堆的地方。各峰争权不休、内宗欺负外宗,外宗欺负凡人。有点儿能力的心比天高、不愿为宗门办事拍拍屁股走人;没能力的则靠着裙带关系把那些没背景的天才压在脚底下,不给他们上来的机会——”
又无奈笑笑“他们最初都走了,昆仑倒是空的厉害;现在宗门回归巅峰,又发了疯要挤回来。”
而他却要忍着恶心,选择性的收留平衡这群人的势力。
师兄这么多年,是怎么平衡这些东西的?是怎么将腐朽到快入坟的宗门轻描淡写的扶起来的?
无数次想亲手毁了它。
但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没了昆仑,师父就彻底没了活的希望。
没了昆仑,许婧辰和师妹就没了安身之处。
没了昆仑……
那个走错路的师兄,就只能一直在黑暗中沉沦下去,再也没有了回家的方向。
他顿了顿,极声的道
“还有师妹,我努力了的,却让她陷入这样大的危险。”
他努力了的。
苏城当然知道,那无可奈何的一跪,少年拿着仅剩的骄傲最后换的
满身尘埃。
可这不是宋缺。
宋缺又骄傲、又温暖,笑起来会露出极有少年意气的虎牙,像是个永不会熄灭的太阳。
风大,呛得病弱的青年掩唇咳嗽几声。
他拢袖重复
“只是为了师兄高兴吗?”
语气温和,好像一切都有着回缓的余地,可接下来一连串的话却理智又清醒,有条不紊的着其中弊端。
“昆仑没了,那些努力追随宋宗主稳定宗门的人的人就会如漂萍野草、再也没了宗门为家。”
“昆仑没了,师妹这么多年受得委屈白受了、这么多年努力在外面宣传昆仑的行为通通白费。”
“昆仑没了……”
“昆仑没了,野心家与那群贪心的蠢货将把剑冢一扫而空,没有剑冢剑气镇压,地底的煞气将喷涌而出、天下大乱。”
他的目光锐如剑,似乎可将人心看透。
“即便如此,缺也任由苏某毁了昆仑?”
久违的称呼让宋缺愣住片刻,而后头脑发热、像是证明般喊道
“对,那些东西都与我无关,我就想要师兄回来。”
就像多年以前,少年时的宋缺毫不犹豫在剑与师兄里选了师兄。
苏城垂首,稀碎杂乱的额发在阳光下投出一道阴影,隐去此时神色。
最后,他挂着假到极致、连旁边的孩也能看出来的假笑,冲宋缺勾搭着手。
“缺,你过来。”
宋缺毫不迟疑的上前。
啪!
一个极用力的巴掌。
“这巴掌,为了追随你十年为你卖命的那群弟子。”
不等青年反应过来,苏城面无表情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巴掌,为了因守护宗门被逐出去的师妹。”
接着又是几个有理有据的巴掌。
病弱青年是拿伤痕遍布的右手的,因为用力过猛挣开好不容易结痂的皮肤,流出满满的血来。
他看了一眼那血,头晕目眩、脸色惨白,却狠狠咬着下唇恢复清醒。
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宋缺,还是在惩罚自己。
那无数的理由中唯独没有自己。
到他给出最后一个理由——“天下”的时候,苏城却拿干净完好的左手轻轻揉了揉那已经被肿了的血红脸颊。
轻叹道
“缺总是极端看一件事的一面。”
以前是极端看宗门的好,现在是极端看宗门的坏。
“这可不是好宗主该做的事情啊。”
宋缺抓住那只抚摸他侧脸的、鲜血淋漓的手的手腕处,红着眼睛往里面注着灵力。
“我不合适,就让师兄当好不好?”
苏城抽出手腕,冲山下那群人指了指,神色淡淡道“不好。”
又冷声“宋缺,别让那群追随者失望——拔剑。”
主峰被下了结界,只出不进,苏城的手下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让苏城一个人得以进来。
也就是,偌大主峰,就只有他、宋缺和孩三个人,其余人则密密麻麻围着山峰上下,通过二人动作围观。
“快看!宋宗主拔剑了!!是那把象征宗主身份的[昆仑]!”
“[昆仑]已经起码有十年没出鞘过了吧?上一次出鞘还是……”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那人讷讷的闭上嘴巴。
上一次出鞘,这剑的主人还是昆仑仙呢,就被昆仑的叛徒光明正大拿走,狠狠了昆仑脸面。
“宋宗主这剑拿的不稳啊,好几次敌方露出明显的破绽都抓不住,”懂剑的宗师眯着眼睛,惋惜般摇摇头“我记得当年宋宗主可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难道真是时了了,大未必佳?”
过了一会儿,竟见雪衣无常把手里的破剑一抛扔在雪地上,与拿着剑的宋宗主赤手空拳搏着。
哪怕是不懂行的修士,也能看出来这对决的诡异之处,不由讷讷道
“我怎么看这架势,到像是雪衣无常在往宋宗主的昆仑剑上撞,而宋宗主在拼命往后躲,避免砍到他?”
“你懂个什么,”话那人语气气定神闲,若是师妹在,定会认出是今日喝醉了酒的登徒子“今日呢,我和那雪衣无常了一回——”
难得他那样狼狈,还回自家宗门一趟换身行头,又火急火燎往昆仑来凑热闹。
看着众人屏息等他下文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清了清嗓子,很是高深道
“雪衣无常浑身上下都有着剧毒,长剑一沾,剑主就要被迷的七荤八素失去神智,剩下个空壳子变成傀儡任听差遣。我也是实在不敌,烧了传送的法宝才免遭雪衣无常毒手。”
有当时同在现场的修士也言语起来“当时愚兄也在现场,雪衣无常那毒可不单单是剑沾上会出事,他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毒,强如雨天不杀都中招心神不宁,对毒知之甚多的百药峰主都避免不了毒害,直接倒地不起,满身是血,如今还不知生死。”
“嚯——那不是比合·欢宗魅人心智的手段还厉害?”
“怪不得要往宋宗主剑上撞,其心可诛哇!”
“不错,记不记得当年魔尊明明一刀毙命却又活了过来?这也就是魔修的恐怖之处,竟是拿数不清的命与我们这群一条命的在搏。”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又碍得主峰处有着结实的结界没法让外人进去,只好焦急的等待结果。
界内斗完全是苏城压倒式的胜利,而宋缺虽是处于下风,但好在身法扎实灵活,死活是不让梗着脖子往剑上撞的苏城得逞。
一来无回的比拼下,后退的宋缺竟是出了结界,外面的修士正欲上前帮忙,却见二人你逃我追,如流星般划过空中,往剑冢的方向飞去了。
“难道我辈修士没有骨气的吗?!昆仑岂容叛徒放肆!”
“道友等我,我也同去相助!”
又是无数道流光往剑冢飞去,绚如虹光。
一时间冷清的剑冢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宋缺长剑一拦,挡住众人跃跃欲试的身影。
“我来对付,”又稳住心神,抬首问苏城“当真没有回旋余地?”
“绝无。”
苏城慢条斯理弹了弹身上的尘土
“你真是命大,前些日子苏某派人暗杀你这么多回,竟都被你躲了过去。”
闻言身后哗然,已经不容宋缺再手下留情,若是由着后面那群人上前把青年千刀万剐,还不如——
自己一剑毙苏城的命。
苏城见宋缺终于定下心神,不由轻笑一声,随手捡起地上一柄峨眉刺假装放了放,而后故作不敌被挑飞武器,让那把寒光四溢的昆仑剑架在脖子上面。
那么多人看着,想跑也跑不了——毕竟没有楚狂人那疯兔挖坑三万里的本事。
“宋宗主,快快动手!这贼子一笑准没好事——”
苏城笑的更为快活,就等着积分入账,回他的快乐空间。
宋缺的手是抖得,却尽量不让刀锋划到青年脖子,迟疑不定间,果应了刚才喊的那人那句“准没好事”。
“宋缺,剑下留人!”
昆仑剑一抖放了下去,还是划出来淡淡一道口,正好附在之前的旧伤,但却只是皮肉伤。
苏城心生不妙,却又勉强镇定下来,远处的楚狂人好好站在许婧辰、师妹身边。既然是人形,也就是,他没有违背誓言。
许婧辰喊的那句“剑下留人”毫无用处。
但这镇定却在看清三人身后的童和女人时烟消云散。
他恍惚才想起来两个算漏的事情。
其一,自己救昆仑法子时,做奸细的童也是在场的。
其二,除了跟在身旁的楚狂人知道他为昆仑做的事儿,专管情报网、被自己网开一面的玉牡丹也知道。
我滴娘诶。
听着二人的种种辩解,硬是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为昆仑鞠躬尽瘁、不惜背负骂名的无名英雄,苏城的脸色像是翻了的调色盘,万紫千红,手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
众修士在种种证据下,有的信了有的没信,还有的半信半疑,但或多或少减轻了些对苏城的杀意。
“那刺杀……?”
而楚狂人则挑眉冷笑对着那弟子
“刺杀,本尊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本尊一架。”
苏城瞳孔巨震,不知所措。却被楚狂人当做是“啊,他怎么这么感动”,于是楚狂人放柔声音道
“昆仑配不上苏首席,首席不如跟我回了殿?或者归隐也不错。”
恩将仇报!
都特么是恩将仇报!!!
多大仇多大怨啊?自己是不是刨过他们祖坟,才要在这里受这种痛苦?!
等等,刨坟?!
半疯的苏城抚掌大笑,捡起那柄挖土效果良好的峨眉刺,露出一抹冷笑来,转过身刨起了昆仑仙的“坟头”。
“许峰主给了你们多大好处,愿意在这里胡八道这种东西。怎么?楚尊主,你以为这样就能抹黑苏某、坐回尊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青年似乎是被这大变惊得露出本相,不急不慢挖着土,还不时往里面撒些种子。
不愧是当年留下一句“崽种,来追我啊”的法外狂徒。
众人哗然更甚,临近点的修士扯住宋缺衣袖“宗主,莫要听这些魔修胡言,您难道忘了,当年此子是怎样一剑联合着魔尊封印师长?”
当年封印了昆仑仙,现在就要挖老师坟头。
“这般嚣张,绝不可姑息此子之举!”
见宋缺又迟疑着提起剑,苏城挖的更来劲了,一边挖着,一边扭头冲宋缺挑衅。
作死的人,是拦不住的。
许婧辰等人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被苏城搞得支离破碎。
千万人的呼喊声压过几人声音,天地间似乎都隐隐震动起来。
苏城正挑衅着消磨宋缺理智,却忽然感觉手腕一沉,于是将手腕往上面提了提。
下一刻,紫气东来,青年的半边侧脸被光猛然亮。
惨白而柔弱的青年人难受的眯住眼睛,长发随风飘散,被光一映,真像是从天上下来的谪仙。
苏城恍惚的看着抓着峨眉刺被□□的、浑身是泥的“土豆精”,讷讷道“您是此方的土地老儿?”
“土豆精”又用力撑着地面,把自己下面的腿也从土里面拔了出来,站好身子,没回应苏城的话,电眼逼人,反而指着宋缺怒骂道“逆徒!你又要杀你师兄?!”
宋缺手一抖,昆仑剑被抛的老远。
娘诶。
不是土豆精,而是昆仑仙。
那紫气东来的紫气……岂不全是剑冢底下的煞气???
无数修士恍恍惚惚。
昆仑仙,他被气的诈尸了,可看昆仑仙的情态,却完全没有责怪罪魁祸首的样子。
雪衣无常,恐怖如斯!果然有着一眼迷惑人心的毒药!
师尊那双琉璃眼珠子反射着太阳光,全照在苏城脸上,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眩晕逼的苏城头昏脑涨。
“多亏了城那一下子捅进去为师才能出来,”昆仑仙宽慰的拍了拍好徒弟的手“为师来的可还及时?城的脸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休息一二?”
青年抽动嘴角,摇头三字一顿道“您来的,可真是,太及时。”
而一旁的楚狂人恍然大悟,万分痛心道“苏城,你居然一开始就在骗我?!”
同时还伴着宋缺欣喜的声音“所以,师兄从始到终都没有杀过师尊,对不对?”
对对对,对你们一群没头鬼。
苏城被今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击的怀疑人生,喷出一口心头血,卸下力气险些摔倒,却被浑身是土的的昆仑仙一把接住。
可昆仑仙刚才冲出封印已经是费尽力气,自己险些也踉跄摔倒,但还是稳住身形接住青年。
苏城扫了眼周围,忽然又生一计。
虽然剧情支离破碎,但他有一颗顽强感恩的心。
脸色惨白的青年冷冷把昆仑仙往旁边一推,眉角露出癫狂之色,不无恶毒骂道
“你真以为苏某是要为昆仑鞠躬尽瘁?蠢货,那是骗你去死的。”
昆仑仙确定的不能再确定,苏城当时的话绝对是真的。
那又为何撒出现在的谎?
青年回首,沉醉的望着那喷涌而出的漫天紫气。
封印处猛地裂开,迸发出来更多的紫雾。
像极了被戳穿所有阴谋的反派,此时自暴自弃要拉所有人沉沦深渊。
疯了,全疯了。
谩骂声、恐惧声全都轰然炸开,众修士对那漫天煞气避恐不及——稍稍沾上一点就会神思眩晕,若是被包围怕是必死无疑。
可刚使出神通飞了没多远,就被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结界阻止前行。
虽然青年没有开口,但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他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陷入惶恐与疯狂的修士们,纷纷把刀剑对上了那边已经疯癫的青年,势要把他千刀万剐,迫他开结界逃出生路来。
众生千相,此时却穷凶极恶、丑态百出。
许婧辰抿了抿唇,正要上前,却见青年留恋的扫了万物一眼,嘴巴无声一张一合了两个字,不由心神巨震——
而后,见刀剑逼近,青年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但脚步飞快的往后退着。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许是因果报应,青年仓惶间居然踩到宋缺刚才扔在地上的昆仑剑,身形不稳的向后面那吞人巨缝仄歪下去。
像是碰到盐水就会消融的雪,那抹纯白在接触那喷涌而出的紫色雾气就莫名的透明消散起来,像是谁也抓不住的雪花——
徒劳的往上面抓着什么。
从惶恐,又转为平静,最后居然笑了起来。
如十里春风,动人心魂。
却是极为短暂的美景。
从身后,到身前,逐渐的消融成透明的泡沫。
直到那上扬的嘴角也消散成了流光。
应该是不疼的、喜悦的,不然怎么会露出那样释然的笑容?
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不然怎会无一声呼救?
随着主人生命力的流逝消失,不可摧的无形结界如薄薄一层碎开的琉璃,在刺眼夺目的阳光下散着七彩的光晕,将漫天紫气碎了个干干净净。
可青年却连一件白衣也不曾留下。
空无一物的来,空无一物的走。
生死皆在昆仑,像是闭形的一个循环。
生前轰轰烈烈,死的倒像是一个丑。非但没有得逞,反而阴差阳错救了大家一命。
众人或庆幸、或感慨的时候,白发女人却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捂面,豆大的的泪珠滚落下来。
那个时候,只要青年一句“许婧辰是仙草神魂”就能把恶意转移。
退而求其次,冲楚狂人伸手,凭他的本事,再光明正大逃一回。
最不济跟师妹、跟宋缺、跟昆仑仙救命,总会有人救他。
可他没有。
他顶着万般压力,着最温柔的告白。
昆仑仙恍惚不语,心痛间呕出一口血“我明白了。”
众人忙是侧耳倾听昆仑仙的下言,毕竟若懂苏城,还有谁比昆仑仙这个做师父的懂?
“城是算好了今日我压不住煞气,特地以昆仑剑为引、以身封煞——”这般一想,更是无端心痛“何至于此啊!”
众人皆是唏嘘。
“怪不得千方百计一心寻死,原来是要拿着尸·身堵住煞气。”
宋缺等人更是失魂落魄,想不透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青年,怎么就这样消失了,甚至怀疑是苏城在与大家开玩笑——他没有死,只是又被楚狂人悄悄带走。
可楚狂人此时明明也是恍惚的神色。
现在他连报复都不知道找谁,因为青年是自己摔死的,是自愿摔死的。
算筹帷幄了十年的控局人,居然就这样……滑稽的……死了?
……难以置信。
双手紧紧握拳,连指甲插入肉中都没有知觉。
他红肿眼睛,一拳在目光呆滞的宋缺身上。
“妈、的,你扔的那把破剑杀了他,杀了他你知道吗?”
回过神来的宋缺蹭着鼻血,也一拳挥过去“师兄以前明明是个正常人,不是是被你们逼疯的,怎么会疯成那个样子?”
两人互相推脱什么,来减少心里的不安。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楚狂人的声音落寞下来,却不再回手“他死前告诉我,不要与你为敌。”
“宋宗主,他一直在等你找他杀他,可到最后你却卑劣的画地为牢,让他失望到在最后一刻不得不上来找你——”
宋缺微怔。
师兄的疯是假的、坏是假的,一直就是昆仑最好的师兄、最善的首席,从未变过。
如果自己肯踏出宗门找他,是不是就不会让他这样绝望到疯癫跳下去?
师兄他,是特意让昆仑剑绊倒自己摔下去的,好让自己少些心理负担。
师兄一定很失望。
[宋缺,别让那群追随者失望——拔剑]
师兄他……也是追随者吧?
可如果他下狠心出宗门杀了师兄,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真相,就像梦里那样心安理得做他的昆仑宗主?
十年来的悲喜化作泪珠子流了出来,向来自持的宋仙君此时哭的像是个孩子。
辅佐他的师妹应该是上前安慰一二的,可此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疼的厉害。
那个给她捧着水中圆月回来的师兄呀,就这么死了,如果昆仑仙没从坟里头爬出来,这辈子都没有昭雪的时候。
她垂下眼帘,脸上湿漉漉一片也没人擦。
忽然看见无边的花草——
原本是不值得惊讶的事。
可剑冢向来死气沉沉,眉山远黛的出现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哪里会开新的花儿来?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满眼残破、杀气甚重的剑冢竟是在青年化作的流光下迸发出生机来,无边破损的裂土竟是慢慢合拢,里面冒出花草的新芽。
万事万物欣欣向荣,看着生机无限。
飞升者神魂升天,肉·身归于尘土。
百花开,百木起。
就连碎裂的天道,也在这流光的滋养下慢慢复合起来。
万人无声,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满处花海,美不胜收,都想起来一种可能。
但谁都不肯出来。
赶过来偷偷看热闹的徒弟歪了歪头,扯着师父的袖角问着天真无邪的话语
“师父,刚才那个哥哥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后回到了天上?”
似溅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炸开万般言论。
苏城倒底是真死了,还是神魂飞升?
一切的一切,恐怕要等有修士飞升其上才能得到答案。
此后长夜漫漫,天光熹微——
有仙人醉卧风雪候一不归人;
有侠客江湖快意笑遍天下英雄;
有医者踏山河尝百草写千书铭传奇;
有妖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
有什么呢?
众人的命运似乎与自己梦里的轨迹完全一样,却又全然不同。
清冷的青年卸下腰间的昆仑剑递给徒弟,换回往日里用的青光。
跌跌撞撞的走了十年,虽然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但也不梦里囿于昆仑一角,而是转身步入红尘历练,看看故人这些年走过的路、寻寻故人当年看过的景——以及,努力的试着步入最高处,找一找那个可能还活着的故人。
是确定死了的故人让人难过,还是这样不知死活更让人痛心?
恐怕,唯有当事之人知晓。
但宋缺知道,这一次他不想躲了——反而是和那群家伙一样,想要一步步逆天而行,找一找故人身影。
[一世界·完]
*
[任务结算中……]
漆黑无感的系统空间里,青年平静的合上了棺材盖。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任务积分——而他不是勇士,所以选择在棺材里睡死。
人算不如天算,苏城已经尽力把崩的连系统都不认识的剧情往回拉了。
只是最后还是耍了一个心眼,又赊了个1k积分的[净化结界],净化了一下煞气……顺便搞了一个1k积分的[草木催化剂],装了把“我没死,我就是飞个升”。
没有任何问题,修士飞升肉身归于尘土、神魂飞升于天——他不也是魂魄脱离世界回了系统空间?
就是……那群人不会飞升上来找到他吧……?
系统250在耳边喋喋不休,他把剧情崩成那个样子,还欠了一屁股债,估计是要直接嗝屁。
苏城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吵死了。”
系统250:?
它有一瞬间领悟了人类的一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时候,主系统终于结算完毕。
[扮演符合度:93%]
系统250:?!
它恍恍惚惚到乱码——这是凭什么?!
那么多宿主几乎是完美扮演剧情,却只给60%的及格分,但苏城几乎要把剧情崩的成饺子馅了,却给了93%的高分?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分数,苏城同样挑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要求的是“扮演”,那该给的资料自然应该是原主本人的记忆,但主系统给的剧情却完全是从宋缺角度出发。
宋缺眼中的原主——杀师叛宗的伪君子师兄。
但真实的原主……
苏城的心莫名沉重起来。
也许真是位将“大道于我”贯彻到底的君子也不定。
剧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扮演出原主的“真我”——所以才会给出93%的评价。
“那么,原主究竟去哪儿了?”
[在宿主到来时就已经轮回转世]
“给出的剧情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系统故意生成的剧情?”
[宿主权限不足]
“‘主角’由谁定义?是天道,还是你们口中的主神?主神与天道,是竞争关系,还是合作关系?”
[宿主权限不足]
“你们给出的要求是——完成十个世界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完成’这个词,是要求只是扮演完十个世界就好,还是要求达到一定符合度?”
[宿主权限不足]
“那么有人成功过吗?”
[宿主权限不足]
连续问出的问题,都是死板的答案“权限不足”。
苏城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主神画的是空头大饼,玩弄文字游戏让所有人给它效力,最后完成十个世界后……
可能根本不会把人送回原世界。
它给了人媲美“神明”的力量。
像是人类在养牲畜,把牲畜喂得膘肥体壮,最后宰杀成食物,废物有瑕疵的部分当做饲料喂养下一批牲畜。
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规划了。
当然,以上的猜测还需要更多的世界来证实。
“那么,继续开启任务。”
系统随意给青年摆出两个任务面板,一个是古代世界,一个是西幻世界,让他自己选择。
青年思考片刻,指尖轻点在[西幻世界]上面。
虚拟的面板好像化为巨大的黑洞,瞬间把青年整个人吸进里面吞噬。
面板翻转,上面写着四个血红色的大字[傲慢]与[怯懦]后消失不见。
*
在浑噩中醒来,苏城明显感受到浑身上下像是被碾压过的剧烈疼痛。他掀开外衣,里面原本白皙的肌肤竟是一片青紫色。
是被人过的。
手指的伤已经结痂,应该是原主咬破了指尖——毕竟地上还有着一本日记,上面是用血一字一字写出来的“留言”。
[尊敬的恶魔先生,很抱歉把您拉进无边的争斗中,请您努力逃离宿命的安排,努力的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好好教训一下24岁时遇到的那三个疯子]
苏城皱眉,伸手翻到后一页。
是空白。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滋——滋——]
良久等不到回音,苏城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系统失联了。
没有剧本、没有帮助,能依靠的也只有自身。
忍着疼痛,扶着旁边的木桌缓慢起身。
旁边是一面镜子,最上面用干涸的写着[苏城,十岁]。这镜子是昏黄的的,模糊映出原身的长相。
是一个眉眼还未长开,但已经艳丽如玫瑰的东方少年。
如果“苏城”是“十岁”,那么——
十四年后,就将遇上留言中给出的“三个疯子”。
少年踉跄着走到镜子前,张开手掌描摹着镜子里自己的眉眼。
喷涌的记忆片段——
苏城,东方偃师世家苏家的儿子,被心眼的亲兄长联系人拐卖到了西方。
而如今,据苏城被拐卖足足三年。
以贩卖人口为生的西方大家族奥利特,今天把原主以一个好价钱卖给了好色的老贵族,调/教好后就要包过去。
偃师家族的天赋——一为人偶操纵,二为占卜预言。
在原主的记忆片段里,他似乎在被殴时觉醒了第二个天赋并占卜出了……很不好的东西。
苏城无从得知究竟占卜出了什么,因为那段记忆不但杂乱无章,连画面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色。
所以才会选择以灵魂为代价,召唤出“恶魔”替他报仇。
苏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也会货不对板被召唤?抓住那快要消散的灵魂,随手捏了捏,就合成了一个虚弱的、的少年模样。
果然还是有些费劲,以后再考虑恢复原主灵魂的事情吧。现在需要做的是——
少年随手把这灵魂塞入桌子上一个破旧的有盖子的瓶,面无表情划破五根手指。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根据原主记忆在原主之前在地上画的召唤法阵上增加着新的图案。
血光大起。
与此同时,门被猛的拧开。
奥利特家族向来喜欢“暴力的征服”,通过殴驯服最骄傲的鹰隼,产出的奴隶最为听话,深受贵族的喜欢,许多贵族也会专门把自己的奴隶送过来。
娇弱的东方少年半边脸对着门,破旧的奴隶服饰因为不合身已经半边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虽然浑身是伤,却好像没有痛感一般,只是赤足站在冰冷的地面,手里握住破旧的瓶,神色淡淡。
他摇着瓶自言自语“好了,已经没事了。”
像是终于感应到有人进来,少年微仰着头,冲来者微笑着。
手执狼牙棒的奴隶贩子们施/暴/欲更甚,大步上前,那粗糙巨大的手掌拽住那委地的黑色长发往后狠狠一拉。
没拉到,反而被少年轻描淡写的躲开。
暴怒的奴隶贩子挥舞着手中凶器,在狭黑暗的空间里,“碰!碰!”地胡乱砸着,四处也就满是狼藉。
少年仗着自己巧的身材,如狡狐般来回窜躲。
油灯已经被砸烂,整间屋陷入黑暗中。奴隶贩子只能通过手上的感觉判断是否砸到少年。
噗呲——
这一击,终于砸到了肉感的身体上。
高大的男人狞笑着伸出大手往少年的头部探去。
摸了个空。
他依旧是摸索着,摸到了纤细的脖子,缓慢向上移动……
空的。
脖子上面是空的,摸起来是滑腻的液体。
忽然微光亮了起来,就看见少年笑眯眯的抱着一个油灯,坐在砸烂一半的木桌子上哼着曲儿。
黑发黑眼的少年露出明媚的笑容——要知道,之前无论怎样的殴都无法调/教出这种笑意。
不,也许不是东方的少年 ,而是……来自东方的魔鬼。
那滑腻的手感来自于谁?
少年做出biu的姿态。
东方的魔鬼,召唤出了更邪恶的无头女、尸。
无需吩咐,渴望头颅的无头女·尸自然会自主杀戮。
恐惧间男人的目光逐渐下移——而后,视线却忽然转变,好像是倒下了,看见自己那高大的身体干枯的跪在地上,脖子上支着一朵蔷薇花。
连血也没有,因为身体的所有血液都供奉给了那朵蔷薇。
为什么会看见这样的东西?
来不及想明白,那颗硕大的头颅就已经落在地上,眼睛再也没了生机。
今夜注定无眠。
一夜之间,恶名昭彰的奴隶家族莫名消失了一半多的人员。
粉红的蔷薇以恶人的血肉为土壤,肆意在这片罪恶之地盛放。
漫天的蔷薇花海,将奥利特家族装点为美丽动人的花园。
可谁都无法想象罪魁祸首。
来自亡者与一个弱少年的“报复”。
没有找到家族的家主——貌似是出去参加庆典去了。
在杀光几乎城堡里所有的奴隶贩子,无头的女·尸慢慢回身。
除了关在牢笼的奴隶们她无法触碰,剩下的生灵……
就只剩下少年。
怨毒之物最终是要噬主的。
没错,苏城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力完全掌·控这个家伙。
她失去头颅,所以就通过皮肤的接触在他人身体内种下“花种”,接着花种会落户在胃部,飞速吸取宿主身体的血与肉向上生长,从咽喉处整个钻出一朵硕大的蔷薇花,挤掉上面的头颅供她辨认是否是自己的。
一路上已经尝试了不少,可一个合适的也没有。
现在,轮到苏城了。
苏城觉得胃部一阵翻山倒海般的疼痛——“花种”开始发芽。
如果不是偃师可以共享召唤物的能力……自己早就变成和那群家伙一样的下场。
无头女/尸在催发苏城体内花种,而苏城此时则是一边压制着体内的花种发芽,一边拼命催发着对方体内自己种下的蔷薇花种——
死者是没有痛感的,可生者有。
诡异的剧痛从胃部传来,明显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顺着细的食道往上钻,那种恶心的呕感像是虫子顺着食道爬——是绝不会有人想要尝试的感觉。
带着绒毛与刺的枝干挤压划破着体内每一寸空间,少年冷汗津津,脸色惨白的像是白纸,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滚。
花芽越开越大,越开越长,少年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眼前甚至因为缺氧一片乌青。
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女·尸——
她也在受难,可却毫无感觉。
蜷缩的少年呕出大口鲜血,喷了怨毒之物满脚。
她蹲下身子,伸出那长长的指甲,慢慢的在少年的咽喉处划了一道、又一道红印,甚至在上面画起了圈。
什么时候这颗头会被蔷薇挤掉?
歪了歪头,加快少年体内花朵的盛放——
“碰!”
炸开了一朵比其他的粉红蔷薇美丽无数倍的深红色蔷薇。
芳香扑鼻。
可没有头颅滚落下来。
“我是谁?”
少年那只瘦的手被碎玻璃划出大量的血来。
无人应答。
“我是谁?”
少年踉跄着起身,又一字一顿问道
“我、是、谁?”
他在问眼前的“人”——她的脖子上面,竟是炸出一根细长的、带刺的枝干,上面长着硕大的深红蔷薇。
手上的血像是有生命般以丝线的形态悬空着飞向蔷薇,围绕着蔷薇编织成了头的形状。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慢慢浮现着、编织着,每一根黑色发丝都是最完美的造物。
她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疑惑的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出头来。
“我是谁?”
第四次提问。
女人不答,她的头就被惩罚般开始融化——不由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我是谁?”
第五次提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不许,不许夺走我的头!!!!”
头部融化的更快了,最顶端甚至已经化为血液——
她发狂的扑倒少年,在少年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却完全无济于事。
构成内部的深红蔷薇,已经变得比血还要红——
“最后一次,我是谁?”
少年很有耐心的问。
可他身上满是鲜血,有自己身上流出的,也有家伙那化开的头颅。
头部已经融化一半的怪物松开巨爪,跪下双腿含着冷意吐出两个字
“……主人。”
是被驯服的怪物。
顺着声音落下,怪物融化为血液的头再一次恢复原状——变为了风情万种的美人。
苏城揉了揉伤口,顿时是火烤般的疼痛“你是谁?”
“我,我不知道,”怪物学乖了不少,颤着身子“主人,求您指教。”
少年明明比怪物女·尸矮那么多,可他靠近的步子,却让怪物也为之胆寒。
那布满乌青的手轻抚着她完美的脸“很漂亮,和苏某想的一样漂亮。从此以后,你就叫苏某的姓氏好不好,Sue?”
“……是。”
“乖孩子,只要你听话,以后还可以给你捏别的漂亮长相。”
“我会听话的,”眼中有了夺目的光彩,这一次的称呼倒是发自真心“主人。”
休息良久的少年在女·尸的帮助下一个一个开关押奴隶的牢笼,冷眼旁观这群被压抑了不知多久的家伙们乱乱砸,将整座古堡弄得不像样子。
始作俑者在离开前用蔷薇摆出最嚣张的留言
[尊敬的奥利特先生,可还满意在下的“礼物”?十四年后见~]
作者有话要: 一世界结尾就草率,大概是不写纲的下场(划去)吧。
把原先开的金手指删下去了,因为觉得么得必要了。明天八点发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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