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曲终人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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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 外面都骂三个时辰了,您不出去管管?”

    昆仑主峰巍峨,难得消融几分积雪, 奇松怪石上挂着层冰珠子, 在阳光下面折射出光泽来。

    由于怪石间距离尚短,凛风吹过后那风就会更冷更大, 叫人不敢出门——可依旧有两个人站在这样高的地方。

    冷情寡欲的青年穿着白色浅紫边的袍服,面色平淡,拿着戒尺在梳着童子髻的孩头上一。

    “心不静,该。”

    孩疼的龇牙咧嘴, 却还是正好马步,双臂伸直。那手臂上是一根重重的铁剑,需要费劲全身力气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山门处的叫嚣传的千八百里外都听得见——震耳欲聋, 且三个时辰就没有片刻停顿,但被骂的宋宗主依旧是古井无波, 在他的主峰教着新收的弟子。

    日头很大,孩晒得有些发晕,竟觉得那些吵吵嚷嚷的叫骂似乎全消失了。

    不, 是真的停下来了。

    孩眼睛滴溜溜转着,忽是把目光放在自家师父身上。

    “师父,为什么门外那人要骂你啊?”

    宋缺眉心一皱“孩子,不要总好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见师父又时不时把戒尺往掌心上下拍着,孩才不甘心的噘着嘴巴压住那无穷的好奇心。

    心思浮动, 他又张开嘴巴想什么, 却被自家师父一眼瞪了回去。

    宋缺闭上眼睛,负手不语,却听见一阵笑声。

    于是睁眼厉喝道“好好练基础, 不许无故怪笑。”

    孩转着着无辜的眼珠子,冲宋缺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笑的。

    那是谁笑的?

    细细想来,这笑声确实不像是孩子的笑声,反而更为清脆些,倒像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

    青年人?

    在身后的青年人……

    宋缺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竟不敢回头看看。

    是,他就是在逃避。

    只要不见面,他就不会和苏城生死相搏。

    “宋宗主,”身后的那人听声音是大步往他这边走过来。

    宋缺想躲,可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偌大昆仑,竟不知道该往何处躲。

    故人已经近前,大步绕过他身后走到眼前,着戏谑又挑衅的话语“你是狗耳聋了,还是狗眼瞎了?”

    十年光阴足以把一把昔日的利剑磨到藏锋,也足以让一个冲动的少年变得成熟稳重。

    宋缺并不愤怒,反而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人。

    和以前倒是别无二致,嘴角总带着笑意三分,只是眼里却带着些罕见的薄怒。

    也是,被自己晾了三个时辰在宗门口叫骂,薄怒也是正常的吧?

    而后,宋缺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字。

    “汪。”

    苏城一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宋缺的意思。

    十年不见,他这位师弟成熟了不少。但也不知道宋缺从哪里学来的无赖劲儿,用实际行动表明这只狗既聋了、也瞎了。

    在一旁扎马步的孩看看师父,又看看像谪仙般的病弱青年,总觉得两个人是相识的——且有一种古怪的氛围。

    而且,向来冷心冷情、无所不能的师父……

    居然在这位谪仙般的青年面前学起了狗叫。

    好丢脸。

    更丢脸的是,师父见谪仙露出诧异之色,竟是红着耳根又学了几声。

    像是……在撒娇。

    但笑眯眯的谪仙人的脸像是崩坏的面具,露出阴桀僵硬的脸色。

    “宋宗主,你被夺舍了?竟要辱苏某至此?”苏城脸色难看的紧,冷冷道“拔剑,不然我今日毁了你昆仑。”

    宋缺毫无动摇之色,反手将腰间青光与昆仑二剑连带着剑鞘一起卸了下来,通通放在手心递给青年。

    他出了最不可能也是最不符合身份的话。

    “若能博师兄真心一笑,那就毁了吧。”

    苏城脸色更为难看。

    “你什么?”

    在苏城审视的目光下,宋缺垂下眼帘,似是想到什么,飞快掩去里面的厌恶之色,抬眸诉着请求。

    “师兄就毁了昆仑吧。”

    昆仑的宗主,却满心想毁了昆仑。

    在苏城与徒弟双重诧异的目光下,他自顾自的着理由,混乱不清中自带有无数的委屈。

    “自师尊去了,我才发现这自诩第一宗的昆仑竟藏污纳垢,成了蝇营狗苟聚堆的地方。各峰争权不休、内宗欺负外宗,外宗欺负凡人。有点儿能力的心比天高、不愿为宗门办事拍拍屁股走人;没能力的则靠着裙带关系把那些没背景的天才压在脚底下,不给他们上来的机会——”

    又无奈笑笑“他们最初都走了,昆仑倒是空的厉害;现在宗门回归巅峰,又发了疯要挤回来。”

    而他却要忍着恶心,选择性的收留平衡这群人的势力。

    师兄这么多年,是怎么平衡这些东西的?是怎么将腐朽到快入坟的宗门轻描淡写的扶起来的?

    无数次想亲手毁了它。

    但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没了昆仑,师父就彻底没了活的希望。

    没了昆仑,许婧辰和师妹就没了安身之处。

    没了昆仑……

    那个走错路的师兄,就只能一直在黑暗中沉沦下去,再也没有了回家的方向。

    他顿了顿,极声的道

    “还有师妹,我努力了的,却让她陷入这样大的危险。”

    他努力了的。

    苏城当然知道,那无可奈何的一跪,少年拿着仅剩的骄傲最后换的

    满身尘埃。

    可这不是宋缺。

    宋缺又骄傲、又温暖,笑起来会露出极有少年意气的虎牙,像是个永不会熄灭的太阳。

    风大,呛得病弱的青年掩唇咳嗽几声。

    他拢袖重复

    “只是为了师兄高兴吗?”

    语气温和,好像一切都有着回缓的余地,可接下来一连串的话却理智又清醒,有条不紊的着其中弊端。

    “昆仑没了,那些努力追随宋宗主稳定宗门的人的人就会如漂萍野草、再也没了宗门为家。”

    “昆仑没了,师妹这么多年受得委屈白受了、这么多年努力在外面宣传昆仑的行为通通白费。”

    “昆仑没了……”

    “昆仑没了,野心家与那群贪心的蠢货将把剑冢一扫而空,没有剑冢剑气镇压,地底的煞气将喷涌而出、天下大乱。”

    他的目光锐如剑,似乎可将人心看透。

    “即便如此,缺也任由苏某毁了昆仑?”

    久违的称呼让宋缺愣住片刻,而后头脑发热、像是证明般喊道

    “对,那些东西都与我无关,我就想要师兄回来。”

    就像多年以前,少年时的宋缺毫不犹豫在剑与师兄里选了师兄。

    苏城垂首,稀碎杂乱的额发在阳光下投出一道阴影,隐去此时神色。

    最后,他挂着假到极致、连旁边的孩也能看出来的假笑,冲宋缺勾搭着手。

    “缺,你过来。”

    宋缺毫不迟疑的上前。

    啪!

    一个极用力的巴掌。

    “这巴掌,为了追随你十年为你卖命的那群弟子。”

    不等青年反应过来,苏城面无表情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巴掌,为了因守护宗门被逐出去的师妹。”

    接着又是几个有理有据的巴掌。

    病弱青年是拿伤痕遍布的右手的,因为用力过猛挣开好不容易结痂的皮肤,流出满满的血来。

    他看了一眼那血,头晕目眩、脸色惨白,却狠狠咬着下唇恢复清醒。

    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宋缺,还是在惩罚自己。

    那无数的理由中唯独没有自己。

    到他给出最后一个理由——“天下”的时候,苏城却拿干净完好的左手轻轻揉了揉那已经被肿了的血红脸颊。

    轻叹道

    “缺总是极端看一件事的一面。”

    以前是极端看宗门的好,现在是极端看宗门的坏。

    “这可不是好宗主该做的事情啊。”

    宋缺抓住那只抚摸他侧脸的、鲜血淋漓的手的手腕处,红着眼睛往里面注着灵力。

    “我不合适,就让师兄当好不好?”

    苏城抽出手腕,冲山下那群人指了指,神色淡淡道“不好。”

    又冷声“宋缺,别让那群追随者失望——拔剑。”

    主峰被下了结界,只出不进,苏城的手下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让苏城一个人得以进来。

    也就是,偌大主峰,就只有他、宋缺和孩三个人,其余人则密密麻麻围着山峰上下,通过二人动作围观。

    “快看!宋宗主拔剑了!!是那把象征宗主身份的[昆仑]!”

    “[昆仑]已经起码有十年没出鞘过了吧?上一次出鞘还是……”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那人讷讷的闭上嘴巴。

    上一次出鞘,这剑的主人还是昆仑仙呢,就被昆仑的叛徒光明正大拿走,狠狠了昆仑脸面。

    “宋宗主这剑拿的不稳啊,好几次敌方露出明显的破绽都抓不住,”懂剑的宗师眯着眼睛,惋惜般摇摇头“我记得当年宋宗主可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难道真是时了了,大未必佳?”

    过了一会儿,竟见雪衣无常把手里的破剑一抛扔在雪地上,与拿着剑的宋宗主赤手空拳搏着。

    哪怕是不懂行的修士,也能看出来这对决的诡异之处,不由讷讷道

    “我怎么看这架势,到像是雪衣无常在往宋宗主的昆仑剑上撞,而宋宗主在拼命往后躲,避免砍到他?”

    “你懂个什么,”话那人语气气定神闲,若是师妹在,定会认出是今日喝醉了酒的登徒子“今日呢,我和那雪衣无常了一回——”

    难得他那样狼狈,还回自家宗门一趟换身行头,又火急火燎往昆仑来凑热闹。

    看着众人屏息等他下文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清了清嗓子,很是高深道

    “雪衣无常浑身上下都有着剧毒,长剑一沾,剑主就要被迷的七荤八素失去神智,剩下个空壳子变成傀儡任听差遣。我也是实在不敌,烧了传送的法宝才免遭雪衣无常毒手。”

    有当时同在现场的修士也言语起来“当时愚兄也在现场,雪衣无常那毒可不单单是剑沾上会出事,他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毒,强如雨天不杀都中招心神不宁,对毒知之甚多的百药峰主都避免不了毒害,直接倒地不起,满身是血,如今还不知生死。”

    “嚯——那不是比合·欢宗魅人心智的手段还厉害?”

    “怪不得要往宋宗主剑上撞,其心可诛哇!”

    “不错,记不记得当年魔尊明明一刀毙命却又活了过来?这也就是魔修的恐怖之处,竟是拿数不清的命与我们这群一条命的在搏。”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又碍得主峰处有着结实的结界没法让外人进去,只好焦急的等待结果。

    界内斗完全是苏城压倒式的胜利,而宋缺虽是处于下风,但好在身法扎实灵活,死活是不让梗着脖子往剑上撞的苏城得逞。

    一来无回的比拼下,后退的宋缺竟是出了结界,外面的修士正欲上前帮忙,却见二人你逃我追,如流星般划过空中,往剑冢的方向飞去了。

    “难道我辈修士没有骨气的吗?!昆仑岂容叛徒放肆!”

    “道友等我,我也同去相助!”

    又是无数道流光往剑冢飞去,绚如虹光。

    一时间冷清的剑冢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宋缺长剑一拦,挡住众人跃跃欲试的身影。

    “我来对付,”又稳住心神,抬首问苏城“当真没有回旋余地?”

    “绝无。”

    苏城慢条斯理弹了弹身上的尘土

    “你真是命大,前些日子苏某派人暗杀你这么多回,竟都被你躲了过去。”

    闻言身后哗然,已经不容宋缺再手下留情,若是由着后面那群人上前把青年千刀万剐,还不如——

    自己一剑毙苏城的命。

    苏城见宋缺终于定下心神,不由轻笑一声,随手捡起地上一柄峨眉刺假装放了放,而后故作不敌被挑飞武器,让那把寒光四溢的昆仑剑架在脖子上面。

    那么多人看着,想跑也跑不了——毕竟没有楚狂人那疯兔挖坑三万里的本事。

    “宋宗主,快快动手!这贼子一笑准没好事——”

    苏城笑的更为快活,就等着积分入账,回他的快乐空间。

    宋缺的手是抖得,却尽量不让刀锋划到青年脖子,迟疑不定间,果应了刚才喊的那人那句“准没好事”。

    “宋缺,剑下留人!”

    昆仑剑一抖放了下去,还是划出来淡淡一道口,正好附在之前的旧伤,但却只是皮肉伤。

    苏城心生不妙,却又勉强镇定下来,远处的楚狂人好好站在许婧辰、师妹身边。既然是人形,也就是,他没有违背誓言。

    许婧辰喊的那句“剑下留人”毫无用处。

    但这镇定却在看清三人身后的童和女人时烟消云散。

    他恍惚才想起来两个算漏的事情。

    其一,自己救昆仑法子时,做奸细的童也是在场的。

    其二,除了跟在身旁的楚狂人知道他为昆仑做的事儿,专管情报网、被自己网开一面的玉牡丹也知道。

    我滴娘诶。

    听着二人的种种辩解,硬是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为昆仑鞠躬尽瘁、不惜背负骂名的无名英雄,苏城的脸色像是翻了的调色盘,万紫千红,手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

    众修士在种种证据下,有的信了有的没信,还有的半信半疑,但或多或少减轻了些对苏城的杀意。

    “那刺杀……?”

    而楚狂人则挑眉冷笑对着那弟子

    “刺杀,本尊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本尊一架。”

    苏城瞳孔巨震,不知所措。却被楚狂人当做是“啊,他怎么这么感动”,于是楚狂人放柔声音道

    “昆仑配不上苏首席,首席不如跟我回了殿?或者归隐也不错。”

    恩将仇报!

    都特么是恩将仇报!!!

    多大仇多大怨啊?自己是不是刨过他们祖坟,才要在这里受这种痛苦?!

    等等,刨坟?!

    半疯的苏城抚掌大笑,捡起那柄挖土效果良好的峨眉刺,露出一抹冷笑来,转过身刨起了昆仑仙的“坟头”。

    “许峰主给了你们多大好处,愿意在这里胡八道这种东西。怎么?楚尊主,你以为这样就能抹黑苏某、坐回尊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青年似乎是被这大变惊得露出本相,不急不慢挖着土,还不时往里面撒些种子。

    不愧是当年留下一句“崽种,来追我啊”的法外狂徒。

    众人哗然更甚,临近点的修士扯住宋缺衣袖“宗主,莫要听这些魔修胡言,您难道忘了,当年此子是怎样一剑联合着魔尊封印师长?”

    当年封印了昆仑仙,现在就要挖老师坟头。

    “这般嚣张,绝不可姑息此子之举!”

    见宋缺又迟疑着提起剑,苏城挖的更来劲了,一边挖着,一边扭头冲宋缺挑衅。

    作死的人,是拦不住的。

    许婧辰等人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被苏城搞得支离破碎。

    千万人的呼喊声压过几人声音,天地间似乎都隐隐震动起来。

    苏城正挑衅着消磨宋缺理智,却忽然感觉手腕一沉,于是将手腕往上面提了提。

    下一刻,紫气东来,青年的半边侧脸被光猛然亮。

    惨白而柔弱的青年人难受的眯住眼睛,长发随风飘散,被光一映,真像是从天上下来的谪仙。

    苏城恍惚的看着抓着峨眉刺被□□的、浑身是泥的“土豆精”,讷讷道“您是此方的土地老儿?”

    “土豆精”又用力撑着地面,把自己下面的腿也从土里面拔了出来,站好身子,没回应苏城的话,电眼逼人,反而指着宋缺怒骂道“逆徒!你又要杀你师兄?!”

    宋缺手一抖,昆仑剑被抛的老远。

    娘诶。

    不是土豆精,而是昆仑仙。

    那紫气东来的紫气……岂不全是剑冢底下的煞气???

    无数修士恍恍惚惚。

    昆仑仙,他被气的诈尸了,可看昆仑仙的情态,却完全没有责怪罪魁祸首的样子。

    雪衣无常,恐怖如斯!果然有着一眼迷惑人心的毒药!

    师尊那双琉璃眼珠子反射着太阳光,全照在苏城脸上,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眩晕逼的苏城头昏脑涨。

    “多亏了城那一下子捅进去为师才能出来,”昆仑仙宽慰的拍了拍好徒弟的手“为师来的可还及时?城的脸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休息一二?”

    青年抽动嘴角,摇头三字一顿道“您来的,可真是,太及时。”

    而一旁的楚狂人恍然大悟,万分痛心道“苏城,你居然一开始就在骗我?!”

    同时还伴着宋缺欣喜的声音“所以,师兄从始到终都没有杀过师尊,对不对?”

    对对对,对你们一群没头鬼。

    苏城被今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击的怀疑人生,喷出一口心头血,卸下力气险些摔倒,却被浑身是土的的昆仑仙一把接住。

    可昆仑仙刚才冲出封印已经是费尽力气,自己险些也踉跄摔倒,但还是稳住身形接住青年。

    苏城扫了眼周围,忽然又生一计。

    虽然剧情支离破碎,但他有一颗顽强感恩的心。

    脸色惨白的青年冷冷把昆仑仙往旁边一推,眉角露出癫狂之色,不无恶毒骂道

    “你真以为苏某是要为昆仑鞠躬尽瘁?蠢货,那是骗你去死的。”

    昆仑仙确定的不能再确定,苏城当时的话绝对是真的。

    那又为何撒出现在的谎?

    青年回首,沉醉的望着那喷涌而出的漫天紫气。

    封印处猛地裂开,迸发出来更多的紫雾。

    像极了被戳穿所有阴谋的反派,此时自暴自弃要拉所有人沉沦深渊。

    疯了,全疯了。

    谩骂声、恐惧声全都轰然炸开,众修士对那漫天煞气避恐不及——稍稍沾上一点就会神思眩晕,若是被包围怕是必死无疑。

    可刚使出神通飞了没多远,就被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结界阻止前行。

    虽然青年没有开口,但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他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陷入惶恐与疯狂的修士们,纷纷把刀剑对上了那边已经疯癫的青年,势要把他千刀万剐,迫他开结界逃出生路来。

    众生千相,此时却穷凶极恶、丑态百出。

    许婧辰抿了抿唇,正要上前,却见青年留恋的扫了万物一眼,嘴巴无声一张一合了两个字,不由心神巨震——

    而后,见刀剑逼近,青年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但脚步飞快的往后退着。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许是因果报应,青年仓惶间居然踩到宋缺刚才扔在地上的昆仑剑,身形不稳的向后面那吞人巨缝仄歪下去。

    像是碰到盐水就会消融的雪,那抹纯白在接触那喷涌而出的紫色雾气就莫名的透明消散起来,像是谁也抓不住的雪花——

    徒劳的往上面抓着什么。

    从惶恐,又转为平静,最后居然笑了起来。

    如十里春风,动人心魂。

    却是极为短暂的美景。

    从身后,到身前,逐渐的消融成透明的泡沫。

    直到那上扬的嘴角也消散成了流光。

    应该是不疼的、喜悦的,不然怎么会露出那样释然的笑容?

    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不然怎会无一声呼救?

    随着主人生命力的流逝消失,不可摧的无形结界如薄薄一层碎开的琉璃,在刺眼夺目的阳光下散着七彩的光晕,将漫天紫气碎了个干干净净。

    可青年却连一件白衣也不曾留下。

    空无一物的来,空无一物的走。

    生死皆在昆仑,像是闭形的一个循环。

    生前轰轰烈烈,死的倒像是一个丑。非但没有得逞,反而阴差阳错救了大家一命。

    众人或庆幸、或感慨的时候,白发女人却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捂面,豆大的的泪珠滚落下来。

    那个时候,只要青年一句“许婧辰是仙草神魂”就能把恶意转移。

    退而求其次,冲楚狂人伸手,凭他的本事,再光明正大逃一回。

    最不济跟师妹、跟宋缺、跟昆仑仙救命,总会有人救他。

    可他没有。

    他顶着万般压力,着最温柔的告白。

    昆仑仙恍惚不语,心痛间呕出一口血“我明白了。”

    众人忙是侧耳倾听昆仑仙的下言,毕竟若懂苏城,还有谁比昆仑仙这个做师父的懂?

    “城是算好了今日我压不住煞气,特地以昆仑剑为引、以身封煞——”这般一想,更是无端心痛“何至于此啊!”

    众人皆是唏嘘。

    “怪不得千方百计一心寻死,原来是要拿着尸·身堵住煞气。”

    宋缺等人更是失魂落魄,想不透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青年,怎么就这样消失了,甚至怀疑是苏城在与大家开玩笑——他没有死,只是又被楚狂人悄悄带走。

    可楚狂人此时明明也是恍惚的神色。

    现在他连报复都不知道找谁,因为青年是自己摔死的,是自愿摔死的。

    算筹帷幄了十年的控局人,居然就这样……滑稽的……死了?

    ……难以置信。

    双手紧紧握拳,连指甲插入肉中都没有知觉。

    他红肿眼睛,一拳在目光呆滞的宋缺身上。

    “妈、的,你扔的那把破剑杀了他,杀了他你知道吗?”

    回过神来的宋缺蹭着鼻血,也一拳挥过去“师兄以前明明是个正常人,不是是被你们逼疯的,怎么会疯成那个样子?”

    两人互相推脱什么,来减少心里的不安。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楚狂人的声音落寞下来,却不再回手“他死前告诉我,不要与你为敌。”

    “宋宗主,他一直在等你找他杀他,可到最后你却卑劣的画地为牢,让他失望到在最后一刻不得不上来找你——”

    宋缺微怔。

    师兄的疯是假的、坏是假的,一直就是昆仑最好的师兄、最善的首席,从未变过。

    如果自己肯踏出宗门找他,是不是就不会让他这样绝望到疯癫跳下去?

    师兄他,是特意让昆仑剑绊倒自己摔下去的,好让自己少些心理负担。

    师兄一定很失望。

    [宋缺,别让那群追随者失望——拔剑]

    师兄他……也是追随者吧?

    可如果他下狠心出宗门杀了师兄,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真相,就像梦里那样心安理得做他的昆仑宗主?

    十年来的悲喜化作泪珠子流了出来,向来自持的宋仙君此时哭的像是个孩子。

    辅佐他的师妹应该是上前安慰一二的,可此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疼的厉害。

    那个给她捧着水中圆月回来的师兄呀,就这么死了,如果昆仑仙没从坟里头爬出来,这辈子都没有昭雪的时候。

    她垂下眼帘,脸上湿漉漉一片也没人擦。

    忽然看见无边的花草——

    原本是不值得惊讶的事。

    可剑冢向来死气沉沉,眉山远黛的出现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哪里会开新的花儿来?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满眼残破、杀气甚重的剑冢竟是在青年化作的流光下迸发出生机来,无边破损的裂土竟是慢慢合拢,里面冒出花草的新芽。

    万事万物欣欣向荣,看着生机无限。

    飞升者神魂升天,肉·身归于尘土。

    百花开,百木起。

    就连碎裂的天道,也在这流光的滋养下慢慢复合起来。

    万人无声,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满处花海,美不胜收,都想起来一种可能。

    但谁都不肯出来。

    赶过来偷偷看热闹的徒弟歪了歪头,扯着师父的袖角问着天真无邪的话语

    “师父,刚才那个哥哥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后回到了天上?”

    似溅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炸开万般言论。

    苏城倒底是真死了,还是神魂飞升?

    一切的一切,恐怕要等有修士飞升其上才能得到答案。

    此后长夜漫漫,天光熹微——

    有仙人醉卧风雪候一不归人;

    有侠客江湖快意笑遍天下英雄;

    有医者踏山河尝百草写千书铭传奇;

    有妖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

    有什么呢?

    众人的命运似乎与自己梦里的轨迹完全一样,却又全然不同。

    清冷的青年卸下腰间的昆仑剑递给徒弟,换回往日里用的青光。

    跌跌撞撞的走了十年,虽然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但也不梦里囿于昆仑一角,而是转身步入红尘历练,看看故人这些年走过的路、寻寻故人当年看过的景——以及,努力的试着步入最高处,找一找那个可能还活着的故人。

    是确定死了的故人让人难过,还是这样不知死活更让人痛心?

    恐怕,唯有当事之人知晓。

    但宋缺知道,这一次他不想躲了——反而是和那群家伙一样,想要一步步逆天而行,找一找故人身影。

    [一世界·完]

    *

    [任务结算中……]

    漆黑无感的系统空间里,青年平静的合上了棺材盖。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任务积分——而他不是勇士,所以选择在棺材里睡死。

    人算不如天算,苏城已经尽力把崩的连系统都不认识的剧情往回拉了。

    只是最后还是耍了一个心眼,又赊了个1k积分的[净化结界],净化了一下煞气……顺便搞了一个1k积分的[草木催化剂],装了把“我没死,我就是飞个升”。

    没有任何问题,修士飞升肉身归于尘土、神魂飞升于天——他不也是魂魄脱离世界回了系统空间?

    就是……那群人不会飞升上来找到他吧……?

    系统250在耳边喋喋不休,他把剧情崩成那个样子,还欠了一屁股债,估计是要直接嗝屁。

    苏城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吵死了。”

    系统250:?

    它有一瞬间领悟了人类的一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时候,主系统终于结算完毕。

    [扮演符合度:93%]

    系统250:?!

    它恍恍惚惚到乱码——这是凭什么?!

    那么多宿主几乎是完美扮演剧情,却只给60%的及格分,但苏城几乎要把剧情崩的成饺子馅了,却给了93%的高分?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分数,苏城同样挑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要求的是“扮演”,那该给的资料自然应该是原主本人的记忆,但主系统给的剧情却完全是从宋缺角度出发。

    宋缺眼中的原主——杀师叛宗的伪君子师兄。

    但真实的原主……

    苏城的心莫名沉重起来。

    也许真是位将“大道于我”贯彻到底的君子也不定。

    剧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扮演出原主的“真我”——所以才会给出93%的评价。

    “那么,原主究竟去哪儿了?”

    [在宿主到来时就已经轮回转世]

    “给出的剧情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系统故意生成的剧情?”

    [宿主权限不足]

    “‘主角’由谁定义?是天道,还是你们口中的主神?主神与天道,是竞争关系,还是合作关系?”

    [宿主权限不足]

    “你们给出的要求是——完成十个世界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完成’这个词,是要求只是扮演完十个世界就好,还是要求达到一定符合度?”

    [宿主权限不足]

    “那么有人成功过吗?”

    [宿主权限不足]

    连续问出的问题,都是死板的答案“权限不足”。

    苏城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主神画的是空头大饼,玩弄文字游戏让所有人给它效力,最后完成十个世界后……

    可能根本不会把人送回原世界。

    它给了人媲美“神明”的力量。

    像是人类在养牲畜,把牲畜喂得膘肥体壮,最后宰杀成食物,废物有瑕疵的部分当做饲料喂养下一批牲畜。

    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规划了。

    当然,以上的猜测还需要更多的世界来证实。

    “那么,继续开启任务。”

    系统随意给青年摆出两个任务面板,一个是古代世界,一个是西幻世界,让他自己选择。

    青年思考片刻,指尖轻点在[西幻世界]上面。

    虚拟的面板好像化为巨大的黑洞,瞬间把青年整个人吸进里面吞噬。

    面板翻转,上面写着四个血红色的大字[傲慢]与[怯懦]后消失不见。

    *

    在浑噩中醒来,苏城明显感受到浑身上下像是被碾压过的剧烈疼痛。他掀开外衣,里面原本白皙的肌肤竟是一片青紫色。

    是被人过的。

    手指的伤已经结痂,应该是原主咬破了指尖——毕竟地上还有着一本日记,上面是用血一字一字写出来的“留言”。

    [尊敬的恶魔先生,很抱歉把您拉进无边的争斗中,请您努力逃离宿命的安排,努力的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好好教训一下24岁时遇到的那三个疯子]

    苏城皱眉,伸手翻到后一页。

    是空白。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滋——滋——]

    良久等不到回音,苏城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系统失联了。

    没有剧本、没有帮助,能依靠的也只有自身。

    忍着疼痛,扶着旁边的木桌缓慢起身。

    旁边是一面镜子,最上面用干涸的写着[苏城,十岁]。这镜子是昏黄的的,模糊映出原身的长相。

    是一个眉眼还未长开,但已经艳丽如玫瑰的东方少年。

    如果“苏城”是“十岁”,那么——

    十四年后,就将遇上留言中给出的“三个疯子”。

    少年踉跄着走到镜子前,张开手掌描摹着镜子里自己的眉眼。

    喷涌的记忆片段——

    苏城,东方偃师世家苏家的儿子,被心眼的亲兄长联系人拐卖到了西方。

    而如今,据苏城被拐卖足足三年。

    以贩卖人口为生的西方大家族奥利特,今天把原主以一个好价钱卖给了好色的老贵族,调/教好后就要包过去。

    偃师家族的天赋——一为人偶操纵,二为占卜预言。

    在原主的记忆片段里,他似乎在被殴时觉醒了第二个天赋并占卜出了……很不好的东西。

    苏城无从得知究竟占卜出了什么,因为那段记忆不但杂乱无章,连画面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色。

    所以才会选择以灵魂为代价,召唤出“恶魔”替他报仇。

    苏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也会货不对板被召唤?抓住那快要消散的灵魂,随手捏了捏,就合成了一个虚弱的、的少年模样。

    果然还是有些费劲,以后再考虑恢复原主灵魂的事情吧。现在需要做的是——

    少年随手把这灵魂塞入桌子上一个破旧的有盖子的瓶,面无表情划破五根手指。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根据原主记忆在原主之前在地上画的召唤法阵上增加着新的图案。

    血光大起。

    与此同时,门被猛的拧开。

    奥利特家族向来喜欢“暴力的征服”,通过殴驯服最骄傲的鹰隼,产出的奴隶最为听话,深受贵族的喜欢,许多贵族也会专门把自己的奴隶送过来。

    娇弱的东方少年半边脸对着门,破旧的奴隶服饰因为不合身已经半边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虽然浑身是伤,却好像没有痛感一般,只是赤足站在冰冷的地面,手里握住破旧的瓶,神色淡淡。

    他摇着瓶自言自语“好了,已经没事了。”

    像是终于感应到有人进来,少年微仰着头,冲来者微笑着。

    手执狼牙棒的奴隶贩子们施/暴/欲更甚,大步上前,那粗糙巨大的手掌拽住那委地的黑色长发往后狠狠一拉。

    没拉到,反而被少年轻描淡写的躲开。

    暴怒的奴隶贩子挥舞着手中凶器,在狭黑暗的空间里,“碰!碰!”地胡乱砸着,四处也就满是狼藉。

    少年仗着自己巧的身材,如狡狐般来回窜躲。

    油灯已经被砸烂,整间屋陷入黑暗中。奴隶贩子只能通过手上的感觉判断是否砸到少年。

    噗呲——

    这一击,终于砸到了肉感的身体上。

    高大的男人狞笑着伸出大手往少年的头部探去。

    摸了个空。

    他依旧是摸索着,摸到了纤细的脖子,缓慢向上移动……

    空的。

    脖子上面是空的,摸起来是滑腻的液体。

    忽然微光亮了起来,就看见少年笑眯眯的抱着一个油灯,坐在砸烂一半的木桌子上哼着曲儿。

    黑发黑眼的少年露出明媚的笑容——要知道,之前无论怎样的殴都无法调/教出这种笑意。

    不,也许不是东方的少年 ,而是……来自东方的魔鬼。

    那滑腻的手感来自于谁?

    少年做出biu的姿态。

    东方的魔鬼,召唤出了更邪恶的无头女、尸。

    无需吩咐,渴望头颅的无头女·尸自然会自主杀戮。

    恐惧间男人的目光逐渐下移——而后,视线却忽然转变,好像是倒下了,看见自己那高大的身体干枯的跪在地上,脖子上支着一朵蔷薇花。

    连血也没有,因为身体的所有血液都供奉给了那朵蔷薇。

    为什么会看见这样的东西?

    来不及想明白,那颗硕大的头颅就已经落在地上,眼睛再也没了生机。

    今夜注定无眠。

    一夜之间,恶名昭彰的奴隶家族莫名消失了一半多的人员。

    粉红的蔷薇以恶人的血肉为土壤,肆意在这片罪恶之地盛放。

    漫天的蔷薇花海,将奥利特家族装点为美丽动人的花园。

    可谁都无法想象罪魁祸首。

    来自亡者与一个弱少年的“报复”。

    没有找到家族的家主——貌似是出去参加庆典去了。

    在杀光几乎城堡里所有的奴隶贩子,无头的女·尸慢慢回身。

    除了关在牢笼的奴隶们她无法触碰,剩下的生灵……

    就只剩下少年。

    怨毒之物最终是要噬主的。

    没错,苏城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力完全掌·控这个家伙。

    她失去头颅,所以就通过皮肤的接触在他人身体内种下“花种”,接着花种会落户在胃部,飞速吸取宿主身体的血与肉向上生长,从咽喉处整个钻出一朵硕大的蔷薇花,挤掉上面的头颅供她辨认是否是自己的。

    一路上已经尝试了不少,可一个合适的也没有。

    现在,轮到苏城了。

    苏城觉得胃部一阵翻山倒海般的疼痛——“花种”开始发芽。

    如果不是偃师可以共享召唤物的能力……自己早就变成和那群家伙一样的下场。

    无头女/尸在催发苏城体内花种,而苏城此时则是一边压制着体内的花种发芽,一边拼命催发着对方体内自己种下的蔷薇花种——

    死者是没有痛感的,可生者有。

    诡异的剧痛从胃部传来,明显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顺着细的食道往上钻,那种恶心的呕感像是虫子顺着食道爬——是绝不会有人想要尝试的感觉。

    带着绒毛与刺的枝干挤压划破着体内每一寸空间,少年冷汗津津,脸色惨白的像是白纸,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滚。

    花芽越开越大,越开越长,少年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眼前甚至因为缺氧一片乌青。

    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女·尸——

    她也在受难,可却毫无感觉。

    蜷缩的少年呕出大口鲜血,喷了怨毒之物满脚。

    她蹲下身子,伸出那长长的指甲,慢慢的在少年的咽喉处划了一道、又一道红印,甚至在上面画起了圈。

    什么时候这颗头会被蔷薇挤掉?

    歪了歪头,加快少年体内花朵的盛放——

    “碰!”

    炸开了一朵比其他的粉红蔷薇美丽无数倍的深红色蔷薇。

    芳香扑鼻。

    可没有头颅滚落下来。

    “我是谁?”

    少年那只瘦的手被碎玻璃划出大量的血来。

    无人应答。

    “我是谁?”

    少年踉跄着起身,又一字一顿问道

    “我、是、谁?”

    他在问眼前的“人”——她的脖子上面,竟是炸出一根细长的、带刺的枝干,上面长着硕大的深红蔷薇。

    手上的血像是有生命般以丝线的形态悬空着飞向蔷薇,围绕着蔷薇编织成了头的形状。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慢慢浮现着、编织着,每一根黑色发丝都是最完美的造物。

    她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疑惑的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出头来。

    “我是谁?”

    第四次提问。

    女人不答,她的头就被惩罚般开始融化——不由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我是谁?”

    第五次提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不许,不许夺走我的头!!!!”

    头部融化的更快了,最顶端甚至已经化为血液——

    她发狂的扑倒少年,在少年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却完全无济于事。

    构成内部的深红蔷薇,已经变得比血还要红——

    “最后一次,我是谁?”

    少年很有耐心的问。

    可他身上满是鲜血,有自己身上流出的,也有家伙那化开的头颅。

    头部已经融化一半的怪物松开巨爪,跪下双腿含着冷意吐出两个字

    “……主人。”

    是被驯服的怪物。

    顺着声音落下,怪物融化为血液的头再一次恢复原状——变为了风情万种的美人。

    苏城揉了揉伤口,顿时是火烤般的疼痛“你是谁?”

    “我,我不知道,”怪物学乖了不少,颤着身子“主人,求您指教。”

    少年明明比怪物女·尸矮那么多,可他靠近的步子,却让怪物也为之胆寒。

    那布满乌青的手轻抚着她完美的脸“很漂亮,和苏某想的一样漂亮。从此以后,你就叫苏某的姓氏好不好,Sue?”

    “……是。”

    “乖孩子,只要你听话,以后还可以给你捏别的漂亮长相。”

    “我会听话的,”眼中有了夺目的光彩,这一次的称呼倒是发自真心“主人。”

    休息良久的少年在女·尸的帮助下一个一个开关押奴隶的牢笼,冷眼旁观这群被压抑了不知多久的家伙们乱乱砸,将整座古堡弄得不像样子。

    始作俑者在离开前用蔷薇摆出最嚣张的留言

    [尊敬的奥利特先生,可还满意在下的“礼物”?十四年后见~]

    作者有话要:  一世界结尾就草率,大概是不写纲的下场(划去)吧。

    把原先开的金手指删下去了,因为觉得么得必要了。明天八点发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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