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号是个好日子。

    既是大家喜欢过的情人节, 又是她的生日。

    只不过无论是情人节还是生日，她都没有好好过过一次。

    宋安宁在五米外, 看着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提着蛋糕的江隽站在原地，没有走上前。

    “你什么？”

    现在时间十一点十五分，距离今天过去只有四十五分钟了。

    江隽走过去，将手中的鲜花递到她跟前，“生日快乐。”

    “上一句。”

    “怎么才回来？”

    宋安宁摇头，“不对, 是下一句。”

    江隽笑, “宋安宁, 生日快乐。”

    晚上的风不如高处吹得那么烈, 吹散了夏日烦闷的燥热, 带来几分清爽和玫瑰花香。

    今晚宋安宁看了太多的花，闻过太多的花香。

    赵斯昂在房间内铺满了玫瑰, 沈鹭行在游乐园广场洒满了玫瑰花，百合刺鼻的味道至今还刺激着她的鼻子, 可面前江隽手中这捧花瓣边缘内卷发黑, 看上去蔫蔫的。

    她伸手将玫瑰花接过, 拨弄着手中的玫瑰花瓣, 轻轻一摸就有一朵花瓣掉落下来。

    “谢谢。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江隽反问：“知道你生日是件很难的事？”

    “知道不难, 但记住是一件很难的事, ”江隽头发向来一丝不苟往后梳, 现在却被风吹得，宋安宁笑道：“江先生，你在这等了很久？”

    “不久。”

    “不久？花都蔫了，还是江先生百忙之中买了一束即将凋谢的花？”

    “是玫瑰等你太久, 等得都凋谢了。”

    宋安宁意外看着他许久，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江先生什么时候会这种话了？”

    “这种话？什么话？”

    “男人的甜言蜜语呗。多谢江先生的蛋糕和玫瑰花，本来是很想请你上去坐坐的，可惜那是江郁给我住的员工宿舍，上次他交代过不允许我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家，而且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

    “我是乱七八糟的人？”

    “或许对于江总来，除了他，其他都是乱七八糟的人。”

    江郁挑眉，“那他知不知道这套房产在我名下？”

    “这个江总没，不过，既然江先生才是这套房的主人，那邀请您上去坐坐也没关系，请吧。”

    宋安宁抱着花回家，江隽提着蛋糕跟在她身后。

    推开门，两百多平的房子空空荡荡，漆黑的屋内只从落地阳台照进些许寂寥惨白的光亮。

    开灯，整个房子一片光亮。

    宋安宁换上鞋，捧着花去厨房将花剪了插进花瓶中。

    “今天就不伺候你，鞋柜里有吊牌未拆的鞋，江先生，自便吧。”

    江隽不动声色从鞋柜里找了双鞋换上，将蛋糕放桌上，看着宋安宁在长桌旁修建玫瑰的刺和枝丫，问道：“这儿你一个人住？”

    “嗯，江总大方，愿意将这么大的房子作为员工宿舍借我住。”

    “那你这么晚才回来，干嘛去了？”

    修剪枝丫的剪刀微微一顿，随后宋安宁笑道：“工作。”

    江隽眉眼微沉，“工作？”

    她抽出一根玫瑰花，认真从中间剪断根茎，嘴上轻描淡写着仿佛和自己无关的话题，“今天也是秦凝的生日，您知道的，这么特殊的日子当然不能留有遗憾，赵先生和沈老师很大方，我呢做这份工作拿这份薪水，动不动就拒绝老板的工作不太好，更何况……”宋安宁望着他笑了笑，“我的老板告诉我，无论做什么工作，都得敬业。”

    江隽脸色一黑，“今天也是秦凝的生日？”

    “嗯，赵先生和沈老师今晚的生日party举办的都挺用心的，像赵先生，买了一个价值两百万的白天鹅蛋糕，还送了一条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项链，沈老师则是将一整个游乐园布置了灯光烟花，送的是一枚粉钻胸针，可惜的是，精心布置的场景再怎么精心布置，看不到的人怎么也看不到，不过是给活着的人心里一个安慰罢了。”

    “宋安宁，问你件事。”

    “什么事？”

    江隽沉默片刻，“如果秦凝没有死，你……”

    “嘶——”听到这话的宋安宁手上的剪刀一歪，戳破了食指，下意识将剪刀一扔，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怎么了？”

    江隽看着她手上的伤口，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去洗手池边清洗，“别沾水，医药箱在哪？”

    “在书房。”

    江隽去书房找来医药箱，给她消毒贴上创可贴。

    剪刀划破皮肤时尖锐的刺痛让宋安宁倒吸了口凉气，过了一会倒不觉得有什么，看着江隽眉心紧蹙的模样笑道：“没事，一个口子而已，一会就痊愈了。”

    大概江隽也觉得自己题大做，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你刚才什么？秦凝还活着？”

    江隽摇头，“没什么，只是随便。”

    宋安宁不觉得他这是随便，“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一个假设而已。”

    “哦。”见江隽不准备再下去，宋安宁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毕竟江隽再怎么能改变剧情，也不至于提前这么早把还没死的秦凝找回来吧？

    “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玫瑰太多了，一个花瓶装不下，帮我到那个橱柜顶上再拿四个花瓶下来，我够不到。”

    江隽走到厨房橱柜前，伸手在顶上的橱柜里摸索着拿出四个花瓶下来。

    桌上花枝落叶剪了一桌，一株株玫瑰花被宋安宁修剪的既漂亮又匀称，一朵朵分别插进五个花瓶中，一个花瓶放餐厅，一个放客厅，两个放入主卧，还有一个放玄关。

    客厅玄关有了玫瑰的点缀，死气沉沉的房子突然有了些许活力。

    看着桌上大片的水渍和玫瑰花枝和花叶的残留，江隽挽起衣袖将这些花枝残叶扔进垃圾桶里，擦拭干净桌面的水渍将蛋糕插上蜡烛，一一点燃后将客厅的灯关上。

    蜡烛的灯光照亮了餐厅的方寸之地。

    宋安宁走到桌边，看着这个不过六英寸的生日蛋糕，没有精致的天鹅点缀，也没有花里胡哨各类装饰与水果，就是一个普通的白色蛋糕，上面写着“宋安宁，生日快乐”的字样。

    她哭笑不得，“老板，你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可是这么晚了吃蛋糕是会胖的。”

    江隽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只剩五分钟了，赶紧。”

    “许愿不需要五分钟。”她还是端坐在蛋糕前，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在赵斯昂准备的蛋糕前，她大脑一片空白，在沈鹭行准备的蛋糕前，她想着回家的路上给自己买个蛋糕，现在她想了想，她希望自己能赚好多好多的钱，越多越好的钱。

    如果没有钱，平安也是好的。

    看在今晚江隽苦等那么久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也替他许愿一个平安吧。

    希望他可以摆脱猝死的命运，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宋安宁睁开双眼，吹熄面前的蜡烛，用手指沾了点奶油含进嘴里，甜腻的奶油的味道让她眉心舒展。

    一个古香古色的木质礼盒递到了她面前。

    宋安宁下意识接过，开。

    颇有质感的木盒内放着一块碧绿剔透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牌，握上去冰凉湿润。

    “这是什么？”

    “平安符。”

    宋安宁对着光仔细查看，她对这类翡翠玉石了解较少，但即使了解再少，也明白一块好玉需要具备什么条件，而以江隽的身份和习惯，也不可能送太廉价的东西出手。

    “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值钱的玩意，随身带着吧。”

    “不值钱？”

    “嗯，之前山上大师那求的，拿着吧。”

    看着这枚明显价值不菲的玉牌，宋安宁思索三秒后，将玉牌收下，“谢谢。”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宋安宁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零点刚过。

    门外敲门声响起，宋安宁起身去开门，江郁气喘吁吁站在门外，手撑着墙半晌没喘过来劲。

    “宋……宋安宁。”

    宋安宁满脸疑惑看着他，“有事吗？”

    江郁深吸口气，站直了身体，终于能清晰出一句话：“生日快乐。”

    宋安宁迟疑片刻后笑道：“不好意思，今天不是我生日。”

    江郁表情是瞬间的错愕，“不是吗？可我明明看到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看错了，五月二十一号不是我的生日。”

    江郁表情凝固，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零点过五分。

    干燥生疼的喉咙仿佛张不开嘴，他哑然道：“我知道五月二十号是你的生日，我就是为了昨天你的生日来的，我来晚了五分钟，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迟到的生日祝福，您还有什么事吗？”

    江郁一肚子的话想，却又不知道怎么，目光飘忽间无意看到门口的那双男士皮鞋，脑子嗡得一声，嘴巴不受控制开口：“这是谁的鞋？宋安宁，我不是过，不要带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来家里吗？”

    “乱七八糟？”屋内江隽听到江郁这声刺耳的质问声，走到门口，冷冷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江郁，“这套房的房产证上写的我的名字，我是乱七八糟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哥，你怎么……”

    江隽浑身低气压朝他走近，伸手揽住大门，砰一声门关上，江郁被关在门外。

    吃了个闭门羹的江郁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半晌没能出一句话来，垂头丧气站在原地良久，直到手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才将他拉回现实。

    微信宋安宁发来一条信息：谢谢。

    而感谢的只不过是他五分钟之前发的两条信息。

    江郁：生日快乐。

    下一条是十分钟后发来的。

    江郁：宋安宁，生日快乐。

    宋安宁：谢谢。

    可哪怕是他在之前发的生日快乐的信息，也是00：01分发送的。

    看到下面宋安宁创建的“劳动最光荣”的群，江郁下意识点开，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沈鹭行转给宋安宁的工资。

    他发了条信息。

    江郁：宋安宁，520生日快乐@宋安宁

    群里静悄悄的，没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