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就是喜欢你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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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给我的……灯火,生日快乐。”

    屏幕里的郑灏,抱着一把红色吉他,红色皮衣,黑色短发嚣张凌乱,在喧闹的综艺舞台里依然是最夺目的人。

    他一个人抱着吉他,罕见地安静唱着:

    你是梦境里的灯火

    在风的末梢捕捉到我

    在沉入水底时照亮着我

    你将我捞起

    你又让我放飞回去

    你是城墙也是枪矛

    你击碎混沌又筑起战壕

    ……

    万景靖拿着 Ipad 在沙发上,声音开得不大,但每个字都认真地听了进去。

    郑灏唱完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对着镜头微微笑了笑。

    主持人适时采访:“Battery 稍等下,你和 Dave 都自己的歌是要送给一个人的,他刚刚不愿意透露,那你能能聊下你想送的这位朋友吗?”

    郑灏显而易见地都准备要下台了,被愣生生叫住,只能对着话筒:“这首歌叫灯火,就像是他对我的意义一样。”

    “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郑灏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又:“但我想让他成为我男朋友。”

    现场一片哗然。

    画面切到台下的林一张,他表情活像生吞了一个军鼓一样。

    万景靖自己也条件反射地紧张了下。

    节目一刀未剪把这段播了出来,可想而知公司得是什么鸡飞狗跳,怪不得这一周那疯子都没来骚扰自己。

    现在是节目刚刚上线,估计没多一会儿,这个片段在网上就会传开。

    郑灏的黑料那么多,性取向在圈内不是多大秘密,但是节目里当众出柜又不一样——再糊的艺人做出这种事情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节目组胆子很大地全部放出来,为的就是这个效果,肯定也安排了不少水军在推波助澜。

    那公司这边呢?

    ……

    万景靖没顾上感动,先下意识地盘算了一下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这发呆思考的神态落在了刚从房间出来的万清眼里。

    “看什么呢?”万清的一句话断了万景靖的深思。

    “没什么,一个综艺”,万景靖关掉 Ipad,从沙发站起来给他爸让座,自己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椅上。

    万清稳步坐下,眉头有点压低。

    他们父子两人的眼睛如出一辙,眉眼距略近,眼角轻轻上挑。

    不一样的是,万景靖的眼尾虽然也透着高傲和距离感,但他更多是一种懒洋洋的傲慢,像是不把别人的好坏喜怒放在眼里,让人看了不怎么亲和。

    而万清的眉间,即使舒展时也有两道沟壑,眼神也总是对焦在人身上,充满了量和评判的意味。衬着这样的眼尾,平添的是老教授不怒自威的气场。

    万景靖看他爸这样,知道这是有话要,不由自主地坐得更板正,等着对方问话。

    “你怎么算的?来这儿度假,还是正经工作?”万清语气不带谴责也没有抱怨,只是像问学生算修什么专业一样平静。

    万景靖却不敢懈怠,这件事他当然想过,但是敢想却不敢。

    “没算?”万清没什么耐心,看儿子不吱声,复又问道。

    “嗯……有,海岸边有家冲浪店,我算去做店员”,万景靖忐忑回答,等着接下来的审判。

    如同预料一样,万清眉间沟壑更深了:“这就是你的计划?”

    万景靖既已出口,就没了那点心虚:“暂时是这样想的。”

    “暂时,你就永远只做暂时的计划,只顾着自己的高兴。”

    万清语气不重,但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不易察觉的失望神色,还是让万景靖心里一沉。

    一切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反抗、妥协和逃离都没什么意义,自己永远是个让人不满意的、不够缜密的、任性妄为的儿子。

    万景靖低声辩解:“我不高兴,不敢高兴。”

    让他意外的是,万清听见这句违逆的话,隐隐的气焰并没有爆发,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沟通:“你自己看着办吧。”

    完就扶着膝盖起身。

    万景靖突然叫住他:“爸,今天我生日。”

    万清缓缓站起来,低头看着在沙发上挺直腰背的儿子——时候的万景靖个子高,到了初中时有些驼背,他用了一年时间,时刻提醒和敲,才改回来这个习惯。

    收回目光,他鼻息哼笑了一声:“多大了还想着过生日。”

    万景靖也没指望能听见什么好话,只是父亲久违的让步,给了他一点莫名而来的温情,才斗胆了这么一句。

    以为今天的谈话到此就结束了,万景靖拿回来 Ipad 准备再看看网上的舆论,但万清并没有离开,盯着他手里的屏幕又了句:“不是有人给你大张旗鼓过生日呢吗?”

    万景靖心里一惊,一时想不明白他爸是怎么知道的,只好欲盖弥彰地解释:“这是我之前签的乐队。”

    “我知道”,万清又戳着他:“你有一年寒假,出门头砸伤了,是路过工地被砸的,其实是他砸的吧?”

    万景靖有点石化,当年是他偷摸去看的演出,回来被砸了不敢跟家里,只能编了个谎。

    也不知道他爸是怎么得知的这些,只能干巴巴地:“您都知道了?”

    万清不置可否,背着手走到客厅的钢琴边,拿起手帕擦拭着锃亮的琴身,仿佛自言自语地:“从就这样,表面听话,心里总憋着主意,你要是想瞒着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有事后才能知道的份儿。”

    “我没想瞒着”,万景靖反驳道:“是我想跟您什么都没用。”

    “所以你就只跟你妈,自以为都能安排好,结果呢?”

    一句话像是往万景靖心口扎了一针,他的委屈和叛逆,在这件事面前只能偃旗息鼓,毫无底气。

    “爸”,万景靖放缓了语气,“是我做不成你们想要的那样,还自以为是。”

    万清无言,抚着钢琴的边角,最后只:“走吧,出门吃碗面。”

    —

    夜晚,万清掐着作息入睡,万景靖自己在客厅,守着钢琴发呆。

    “失踪人口”终于在12点将过之前来了电话。

    “没睡吧?”郑灏在电话里声。

    万景靖的眼角不自觉柔和起来,但语气还是不怎么愉悦:“没有”。

    郑灏觉得是和自己有关,赶紧哄道:“我今天想等你看完节目再电话,但是手机被他们没收了,刚刚才偷出来,我人还在公司呢。

    幸好没迟到,生日快乐啊。”

    这话提醒到了万景靖,他想起节目的事儿,刚刚还一直没看微博,便问道:“那你怎么样了?上了几个热搜?”

    郑灏讪笑:“嘿嘿,有几个吧,没事儿林一张在处理了。”

    万景靖开微博,好家伙,不知道早些时候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光是现在,前 10 位里面就有 3 个是跟他们有关的

    #夏日冰粉主唱出柜#

    #郑灏 Battery#

    #灯火#

    还有个节目的热搜#听见我们的声音#,原本是个A级节目,这比S+级的项目热度都高。

    习惯性地想点进去继续看看,那边郑灏又在心翼翼问:“你没生气吧?我已经被教育了一周了,我知错了,我都看了,这次热搜虽然多,但是也还是挺多人支持我的,也没有把你的事情牵扯进来……”

    这本来是两人之间习惯已久的道歉,具体是哪里错了没人得清,估计郑灏自己也不是真的认可。

    但每次万景靖为了工作的事情生气,他都会这样态度很好的先道歉了再。

    但今天却像是禁锢已久的盒子,被轻轻撬动了一丝缝隙,万景靖停下来查阅热搜的手,重新开微信,把语音通话改成了视频通话。

    郑灏迅速接听,看样子他是躲在排练室里,接到视频通话有点意外,脸上掩盖不住的高兴,欠嗖嗖问:“怎么?想我啦?”

    万景靖却没笑,:“你哪儿错了?”

    “啊?”郑灏赶紧藏好喜色,摆出一副痛定思痛的神态:“我又冲动了……”

    话还没完,万景靖断他,问:“那你做完这些,你高兴吗?”

    郑灏可能是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不敢再嬉笑,老老实实回答:“嗯,当时挺痛快的,我本来就想着唱这歌,他们不让,但我还是把想唱的想的都唱了了。”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万景靖咄咄逼人道。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郑灏被这番审讯弄得云里雾里,皱着眉完,又赶紧补充:“我是,我喜欢你,唱这个歌是为了你,但是又怕弄巧成拙惹你生气。”

    “怕我生气”,万景靖重复这句话,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许多画面——

    时候哭着坐在这台钢琴面前,听见脚步声又赶紧抹掉眼泪;

    曲子太难气得撕琴谱,之后又偷偷黏回去;

    好不容易写了自己喜欢的歌,发表之前又不敢署名;

    接受了毕业典礼的表演邀约,但是邀请函只敢发给母亲一个人……

    与此重叠的,是过去每次郑灏心翼翼看他脸色的神态。

    把简单的沟通变得复杂,让人只能猜测,一次次弄巧成拙。

    到底是谁的问题呢?

    郑灏困惑的神情显现在手机屏幕里,他还在问着:“你怎么了老万,那我下次不再自作主张了,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万景靖笑了一下,整个晚上神思飘渺的状态似乎回来了一点,对着手机里的郑灏:“没有,我没生气,我就是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

    “啊?”郑灏突然有点心慌。

    这个问题一般是什么情况会问?是不是自己给的压力太大了,是不是这首歌写的有点过了,还是闹的太大,让万景靖觉得他又是在花言巧语……

    只能吭吭哧哧地:“喜欢就是喜欢呗,你这么好,那么多人都喜欢你,多正常啊。”

    万景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又低垂着眼睛:

    “不一样,他们不了解,但是你和我相处这么久,你不觉得,和我相处特别累吗?”

    本来已经在等着好人卡的郑灏,突然听见这句略显示弱的话。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如同所有女孩都要问如果我老了我胖了你还喜不喜欢我一样,万景靖也不能免俗!

    急中生智,他憋出一句情话:

    “我就是喜欢你虐我的样子!再累也甘之如饴。”

    万景靖的神色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