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看看。”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夏川耳畔响起。

    凌羽也过来了。

    夏川耳朵一热, 刚才鼓胀的情绪还没过去，差点又荡漾起来，不着痕迹地往旁挪了一点。

    这里已经被严家的护卫清了场, 老林与阿残立刻迅速地开巨大的包裹, 扯掉布巾，一具人皮枯骨露了出来。

    头顶上明显可以见到头皮处缺了两块，胸口以下被洞穿，浑身被吸得干瘪, 宛如一具包着皱巴巴人皮的骷髅架子，夏川闭上眼，不上心头什么滋味, 他还记得雄虫昨夜投注向自己的狂热目光, 眼中坚信着王会拯救他们的信念与崇拜景仰。

    “尸体上没有任何虫族与兽族的气息。”凌羽仔细端详，“后头颅上有一个洞, 像是被什么东西的口器插入过一样, 腹部与这个洞最有可能是致命伤，死前脸部表情——”他看了两个凹陷的眼洞与颧骨边皱缩成团的皮, 判断道：“相当愤怒。”

    “愤怒？”夏川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老林与阿残，“看见凶手的情绪反应是愤怒？”

    正常应该是恐惧与害怕，愤怒......就好像他认识凶手一样。

    两只雄虫没注意到夏川的目光, 他们一个抬手遮住脸，一个低头看向地面，一副不忍看见死去的研究员同伴的模样。

    “来了。”

    凌羽从验尸完就一言不发，直到终端震响, 他才有了反应。

    白夜发来了紧急消息。

    元帅，您要的卫星录像调到了。有截取到关键画面，但并不清楚。另外, 死者身分是受聘于奎家的研究员，C级雄虫，死亡五分钟前，他的终端曾定位筒子楼，虽然死亡地点离住处不远，但从方向研判，他当时可能是要去往筒子楼。

    凌羽点头，交代道：严二堂兄也查一下。

    他把卫星录像的监控画面放出来。

    昏暗的画面中，只见一个人影走出了家门，一路低着头，两步停三步，停停走走好一会儿，直到走出一个空旷街角，一个瞬间突然就在众人眼底变成了人干！

    周围任何影子、可疑物品都没有！

    “像是被看不见的强大物种吸干了身体而死。”凌羽目光沉凝。至少是S级巅峰以上，拥有领域或空间能力的异族。“他没有发现凶手。”

    “不对，为何死前表情是愤怒——”夏川到一半，忽然僵住。

    雄虫从出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还时不时停下来，明显是在刷终端上星网。

    而昨天半夜这个时候，他在星网上正遭受猛烈的炮火攻击。

    “他愤怒，是因为我？”

    元帅。

    凌羽的终端又是一震。

    严二堂兄的终端记录，死亡前一刻，他正在给您那边的研究员死者发消息，两人约好连夜上筒子楼，要——白夜面露不忍。守护王。

    夏川一窒。

    “守护王......”他弯下身，凑近地上的人皮尸体，伸手轻轻阖上人皮的眼睛。“对不起，以及，谢谢你们。”

    人皮的凹陷的眼眶忽然流出了黑血。

    变故转瞬发生！

    陡地，人皮闭上的眼猛然大张，里头窜出一簇鬼火，整张脸皮变成黑绿色，七孔溢出黑血，骷髅般的脸桀桀诡笑起来，那一个瞬间，夏川感觉心脏被什么阴寒怨毒的东西锁定了一般，干枯的指骨化成黑色厉爪狠厉地向他的心脏抓了过来！

    啪！

    时迟那时快，见夏川没反应，凌羽一脚凌空踹过来，在黑爪摸到夏川胸口的时候用力踹了出去，瞬间铺开了领域！

    浩瀚的星海在他们头顶铺了开来，亘古苍茫的气息笼罩了下来。

    “呃啊呃——”

    万千星光照耀之下，人皮一声厉叫，动作迟滞，像被星芒兵解了般，干枯凹皱如老树根的皮突然沙化，从心口迅速往外化成黑沙，飘散在星空中。

    人皮沙化后，一具白骨倒塌在地。

    白骨心口处，一个指节大的青黑色晶体滚落下来。

    夏川将青黑色晶体捡了起来。

    “桀桀！”

    他还没来得及细究诡异的晶体，手才一摊开，潜伏在他心口的蜘蛛兽突然钻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暴涨数倍，一口吞噬了晶体！

    桀桀桀。

    蜘蛛兽吞噬晶体后，黑亮的蜘蛛壳上瞬间浮出一圈青黑色。

    它苍蝇一般搓了搓前两支脚，跳回了夏川心口。

    夏川现在像个庞大的纯能量体，足够蜘蛛兽饱腹，但它明显更喜欢吞噬本源的进化力量，有了美味的大补之物，现在它无比嫌弃夏川，除了消极怠工地吸点心头血应付契约，已经不再吸食夏川的能量了。

    “那是什么？”

    那颗青黑色的晶石，散发出的气息与兽族、人形异兽都不一样，是一种他们没有接触过的诡秘气息。

    凌羽盯着夏川的心口处，眯眼道：“人皮的攻击，是针对你，还是针对它？”

    夏川摇头。

    “即使针对它，也是在针对我。”

    他胸口一阵噗通狂跳，“严家还有一具人皮，得去看看。”

    雄虫崽还在时空裂缝里，还有一天半......

    那未知的青黑色晶石不管前一世这一世都没有出现过，虽然最后蜘蛛兽吞了它，但夏川能感知，刚才那个黑爪也伤得到蜘蛛兽！它的作用像能驱使鬼物，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冒出来，让他隐隐不安。蛛洞一定不能有事。

    他按了按心口处。

    突然，一只白胖的肥手探了出来，在夏川心口一阵乱拍。

    “PAPA，痛痛！”

    团子抱着蛋壳，突然冒了出来。

    “不——”痛，夏川心下一暖，并起双手想捧起团子，他却往下一钻，溜到夏川肚子上。

    啪啪。

    肥手在夏川腹部拍了两下，土匪地劫他PAPA的精神力。

    一股浑厚温暖的庞大精神力涌进了团子身体里，精神力转一圈后汇聚到了虫晶里，虫晶快速运转起来，随即向四面八方射出灿亮的光芒，团子瞬间变成了黄灿灿的金团子。

    “PAPA，好看？”

    团子扬起脑袋，眨巴着一双乌亮大眼看夏川。

    他的虫晶还太了，只能储备少少的精神力，就劫了PAPA的给自己光。

    “......”这崽子某种方面完全超越了凌羽！他僵硬地嗯了下，金团子就一溜烟不见了，乐不可支地抱着蛋壳冲去凌羽怀里。

    PAPA！

    宝宝来啦！

    PAPA开启领域，一定是想他啦。金团子还没扑到凌羽怀里，眼前世界一阵扭曲，咚！地掉回了裂缝峡谷。

    “？”金团子看着峡谷，眼里一大包泪。“PAPA。”

    “......”夏川哭笑不得。完了，崽子要委屈上天了。他一直想着剩没两天了，马上父子俩就能相见，没想到闹了这出来。

    凌羽没有注意到团子的存在，一颗心都挂在了夏川身上。夏川的反应其实并不大，但他能感受到雄主对青黑色晶体与人皮一事潜藏的不安与焦虑，现在满心想着人皮案，确认白骨完全没威胁后，他就撤了领域，把白骨捡回布巾里。

    才早上，就有两件主动找上门的案子，昨夜回去的两百多只雄虫，不知道实际上有几个出事了。

    “给。”

    他把布巾递给老残。

    “元帅！王！您还好么？”

    两只雄虫还等在筒子楼原地，刚才的变故吓坏他们了，谁都没预料到死去的同伴会突然诈尸。

    “没事。”

    老残终于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要是王出事，他们自杀都原谅不了自己！刚才发生的事，谁都不要提起。凌羽用精神力传音。

    他们忙不迭答应，凌羽让厉眠去详查与安置两人。

    “去找严二。”

    凌羽跟着夏川出了筒子楼，他唤来青鸟，才出筒子楼，几颗石子与碎砖头冷不防朝他们砸来。

    “出来了。”

    “在那边，快扔！”

    “哇啊等等有元帅！快停下来，元帅也在，别错手砸到元帅！”

    这些石子对夏川来不痛不痒，他下意识地用精神力弹开，但眼角馀光忽然瞥见凌羽脸上的愠色，忽然“啊！”一声，放任一颗石子砸到了脑袋上。

    凌羽转头，就见夏川按着头一副痛得要晕过去的模样。“板栗，好痛。”他一脸委屈地看着凌羽，手还扯着凌羽的衣袖，躲到了他身后。

    他的模样让躲在不远处的几只虫子简直要气炸了。

    “你看，这只丑虫根本配不上元帅！”

    “假冒王炒作，太不要脸了，也不照照镜子，嘻嘻，是不是捡垃圾连镜子都买不起——”

    凌羽朝他们走了过去。

    都是一些十几岁血气方刚的青少年，是特别容易被煽动、人云亦云的年纪，其实扔石子也伤不到什么，不过雄主想看，他就出手教训一下他们。

    “哇啊！快跑！元帅过来了！”

    “元、元帅，是元帅——”

    虫子们看见凌羽杀气腾腾地过来，吓得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圆脸的少年兴奋地憋红了脸，一时竟忘了逃跑。

    “六筒！”另一个少年贼义气冲回来拉住圆脸要跑，却来不及了。“吓啊！”

    凌羽彷佛一尊杀神一般站在他们眼前。

    “是你朝我雄主扔石子？”

    他怒目瞪视圆脸。

    “不、不不是......”强大的威压让圆脸发抖。

    “刚才带头的就是你。”

    “没没、没有我、我扔的是板砖......”

    “一样。”凌羽凝聚了精神力到右手上，高浓度压缩的精神力肉眼可见地浮出一圈黄色光芒与电光，上头劈哩啪啦响。他把右手高高举了起来，面色不善地问道：“理由，为什么朝我雄主扔石子？”

    附近悄悄地围了一圈人，刚才逃跑的青少年们，本来就徘徊附近一直在筒子楼前探头探脑的好奇群众，严家轮守的雌虫护卫们，还有几只筒子楼嗜好吃瓜的八卦雄虫们收到通风报信也立刻冲到了瓜田第一线。

    哦豁！元帅要出手啦！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偷偷开了直播。

    凌羽注意到了，他要的正是杀鸡儆猴的效果。

    “，为什么朝我雄主扔石子？”

    他慢悠悠地问，多拖了点时间让附近聚集更多点人，一次性震慑。

    青少年们呼朋引伴过来大多是对夏川冒充王不爽，觉得他玷污了王在虫民们心中的完美形象，愤恨过来替王讨公道的，但圆脸别有心思。

    “因、因因为那只软饭丑虫根本配不上元帅！又弱又废还丑——”

    凌羽眯眼，右手的电光瞬间加剧。

    然而圆脸像豁出去了，哭着脸大吼道：“元帅应该是王的！只有英俊强大的王才配得上元帅！”他心中最完美的雌虫，崇拜多年的偶像，谁都配不上他，只有强大完美的王才和元帅般配！

    绝不能让给这只丑黑炭！

    胖子惊呆地拍了拍童溪的脑袋。

    “垃圾星上居然还有比你白目的家伙。”

    蠢蛋啊，作为一个社会化的大人，心里那么想，嘴巴上当然不能出来啊，随便搪塞过去啊，没看见元帅阴沉的脸跟那劈死人的电光吗！

    下一秒，众虫子们纷纷惊掉了下巴。

    只见元帅手上的可怕精神力电光与强大威压迅速弱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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