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那天晚上过得太舒服, 以至于隔天醒来文颂才想到,光顾着自己爽,完事他就睡着把秦覃给忘了。
真是不应该。
蓝岚的建议有必要提上日程。他郑重其事地上网查了许多给男朋友惊喜的方案参考, 最后在独自出门那日的启发下,拟定了探班计划, “下周他有个广告片的拍摄在隔壁市, 要拍两三天。”
“我想偷偷过去看他, 你要不要顺便去玩两天?”
“我无所谓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蓝岚,“但你确定他会喜欢这种突袭?万一酒店里还藏着一个——啧。”
“少来,他又不是你。”
“我怎么了?别害我风评啊, 我可还单着呢现在。”
蓝岚, “不过你现在隔三差五就旷课,有没有人帮你点名啊?出勤率太低可是要扣期末分的。”
“我不太好意思总让同学帮忙, 不过没关系, 我算过分数比例。”文颂不以为然。
“就算出勤分扣完, 只要参加期末考试我就不会挂科。大学的期末考试好简单。”
“……”
行吧。
“那你订机票, 到时候叫我就成。”
“好。”
今天下午没课不用旷, 文颂挂了电话, 车到医院去看望秦涛。
去的路上还是浑身难受,他想是应该快点去考个驾照, 以后自己开车出来, 注意力放在驾驶和路况上就不会胡思乱想,不定还可以去接秦覃下班。
这会儿秦覃还在工作。他自己来医院,护工阿姨看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覃没过来,秦先生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病房里所有能扔的危险的东西都被提前清走了。秦涛是这里情绪最不稳定的病人,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总是回想起从前那些经历,时而出离愤怒时而绝望痛苦,阿姨都只敢在他闹累了和睡着的时候进去。
文颂点了点头问,“今天是因为什么?”
发脾气也得有个诱因。阿姨,这次是因为秦覃和医生在走廊上的话被他听到。
医生建议过,秦涛这样癌症晚期的病人其实可以送到疗养院去。那里的临终关怀服务更好,有专门的医护和心理师,会帮他减轻身体和精神上的负担,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获得安宁和舒适。
但秦涛似乎觉得自己是要被放逐到什么地方去,要被儿子抛弃了。
文颂进入病房时,他正靠在床头颓然地喘着气,面容枯槁,消瘦得不成样子。
看到文颂来探望,他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哑着嗓子,“我现在就跟覃云一样,是么?他们秦覃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是不是?让我在那儿等死,是不是?”
“不是……你放心,他不会的。疗养院那边环境更好,他只是想让你过得更舒服点。”
文颂坐在床边,温润平和的语气让人更容易听得进去,“不过如果你不想去别的地方,我也会帮你告诉他的,好不好?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哪都不用去。”
秦涛在这里无亲无友,最近只有他常来探望,见他的时候倒是比见秦覃还多。
在此之前,除了宋青冉,秦涛从不知道秦覃还有其他亲近的朋友。但都无所谓,人之将死,能有个倾诉的对象就不错了,哪还管是人是鬼。
文颂由此听了许多往昔旧事。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即使秦涛的主观叙述偶尔会和事实有明显的偏差,但人在起关于自己的事情时总会有自我美化的倾向,也能够理解。
他从不断,只是文文气气地坐着听,时不时笑着点头或回应几句,从不会不耐烦。
秦涛偶尔会用难得的温情口吻,讲起儿子还很的时候。父子俩骑着单车去郊区放风筝,秦覃不坐后座只坐前面的横杠,身体的缩在他怀里,一只手抓着风筝,一只手扶在他抓车把的手背上,笑得很开朗。那些是很好的时候。
在听到那些回忆时,文颂也会笑得更多,用羡慕的语气没有跟自己的父亲放过风筝,听起来很好玩。
这天秦涛不知怎么,终于想到要问他跟秦覃是什么关系。
文颂斟酌了一下,想着应该回答得保守些,“我们是……室友。”
秦涛却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用某种类似幸灾乐祸的语气,“你喜欢秦覃。”
“……”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文颂坦然地点头承认,“对。”
“你知道秦覃是什么人?也敢喜欢他?”秦涛,“他跟他妈一样。”
文颂,“我知道。”
“你知道?你才这么点年纪,能懂什么!她害了我,不想再继续害秦覃。可她错了,要是她真那么想,一开始就不该把秦覃生下来。”
在发现秦覃的音乐天赋以后,覃云绝望地从楼顶跳了下去,是怕自己再把梦想强加在儿子身上。
秦涛紧盯着文颂,似乎已经能从他身上看到悲惨的未来,“她死了有什么用?除非秦覃也死了!知道吗?她不想害他,可挡不住他去害别人!”
“秦覃就和她一样,一样!你知道吗?你完了……你就和我一样!你看看我……这一辈都完了,完了!”
他用力地完这些,脸色煞白,冷汗淋漓,要好一会儿才能平复情绪。
文颂沉默着等了一会儿,等他平静下来才温和地问,“你有没有什么爱好?”
“……”
“玩儿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想这些烦心事了。你喜欢画画吗?”
“……”
秦涛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不知担忧与恐惧为何物的怪胎。
“我也觉得你不会玩那个。”
文颂自言自语似的,边边思索,忽地朝他一笑,“我知道了,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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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覃接近医院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最后一段路口有点堵,助理抱着方向盘,比起拥堵的路况,对秦覃的意见似乎更大,“你不能总是推掉所有的应酬啊。这样下去即使再有天赋,在这行也干不长远。”
每次甲方爸爸一听到拒绝脸色就拉下来了,每次都是她帮着周旋。
她又没法儿强迫秦覃直接把人拎去酒局上。楚楚那边也是,把管理艺人的任务丢给她就不管。得好听是锻炼能力,可以后万一秦覃的商业合作减少了,她就是两边不讨好。
秦覃靠在后座望着窗外,摘下耳机就算对谈话的尊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没有时间?时间都用来约会了吧。
每次一结束工作就片刻不停地赶回来。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黏糊的情侣,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待着,好像再不见就见不着了似的。
“其实还是得趁年轻,有机会有精力,多拼事业的。感情的事……要我,谈恋爱真的没那么重要。”
助理劝道,“再感情好的话也用不着天天在一块儿啊。心里有就行了,以后的日子不是还长着呢么。文颂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跟他谈一谈,他会理解的。”
秦覃勉强听到这里,又把耳机戴了回去。
“我已经下班了,还要听你这些?”
“……”
助理被他堵得没脾气,“行行行,算我瞎操心。”
到时候损失放在经纪人面前,着急的人就不是她了。
她把秦覃放在住院大楼门口,“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下班吧。”
后天又要出差,秦覃连行李都没带,都放在她车上,随身携带的除了手机就是耳机。一身黑白造型冷酷,目不斜视走路带风,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连医生护士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但如果有摄像一路跟随,就能发现他在电梯抵达病房这层时,随着开门时“叮”的一声软化了轮廓,连脚步都放轻缓和。到病房门外听到阿姨的叙述时,笑意更加明显。
“陪他麻将?”
“可不么。”阿姨转述时也直乐,“还拉着我,我可不会。又叫了隔壁病房的来玩,真亏他能玩一下午。”
秦覃轻轻推开病房门,里面两个人都睡着。秦涛的病床摇了下去,好端端的盖着被子。摆麻将的桌还架在病床上。
文颂窝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盹儿,将就盖着外套,紧闭着眼睡得不太安稳,走近了能看得出眉眼间的疲惫。
秦覃不忍心叫醒他,又担心他睡得不舒服,犹豫着伸出手停顿在半空中。他却似有所感。自己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反应几秒后眼神才有了焦距,乖巧地抬起脸,贴到他手心里蹭了蹭。
手心的触感直通心脏,引得一阵柔软无声的陷落。秦覃拨开他噙进嘴角的发丝,帮他拿上外套,拉着手带到病房外,轻轻关上门,“你还会麻将?”
“会啊,没想到吧。”
文颂一边伸懒腰,一边借着他的手穿好衣服,“以前在家没事就陪我外公玩,牌下下棋什么的。”
听他过就知道秦涛爱玩这个,没想到这么爱玩。陪着玩整个下午挺累人的,但比起听那些牢骚或恐吓,体验感还是要好很多。
“辛苦了。”
文颂想了想,没有什么“不辛苦”“一点也不累”之类的话,抬起的胳膊没有放下,骄纵道,“不想走路。”
秦覃会意,屈膝蹲身背起他下楼,路上的回头率比来时还要高。
当事人两个倒是不怎么在意,还在聊自己的事,“医生最好还是转到疗养院。诶你觉得要是跟他那边有人一起牌,会不会他就乐意去了?”
“我会想办法的。”
出了住院大楼,秦覃不再跟他这里的话题,转而道,“你下周算去探我班?”
“……”
文颂一个哈欠没完,差点从他背上掉下来,“你怎么会知道?!”
“我助理告诉我的,你跟她听我的行程。你平时可不关心我在哪里工作。”
“那你……也可以像我一样装作不知道啊。”
“早点确定才能早点开始高兴。”秦覃,“万一是我想太多,到时候你没来怎么办。”
这么也是。
比起所谓的“惊喜”,“提前高兴”是更值得的选项。他摘了秦覃一边耳机给自己戴上,正在播放的歌是那晚在酒吧里听过的旋律,他还记得,是那首让人想要去海边的歌。
【能不能和你竭尽全力奔跑
向着海平线
余晖消失之前都不算终点
曾经的关于以后所有的幻想
已经太遥远
可记忆中的你想要我
怎么再见】
或许歌曲也被染上医院里的氛围,今天的旋律听起来有点悲伤。他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儿,抱着秦覃的脖子笑起来。
秦覃问,“想到什么?”
“想到以后,我脑子里有幅画面。”文颂。
“等我们老了,你还这么背着我,一起来医院做体检。”
作者有话要: 来唠!
码完字忽然想起今天是七夕
那就先更到这里应应景叭
明天起要发那个什么
可以攒几天再看(心虚
大家节日快乐!
晚安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