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Part5
玲珑阁在盐州的分部,就在那座青楼之后。青楼里边的内院,算作来往消息汇报与议事的地方。
狐尾在沈若许旁边坐下,抬手让人布上饭菜,备好酒水。
沈若许瞥他,“做什么?”
“阁主,就算您不吃,别人还是要吃的。”着,狐尾让人把奔跑的慕绒捉了过来
慕绒吓得一脸惨白,眼睛死死地瞪着,抿嘴不言。
“慕绒姐,快吃吧,很快你就能看到素袂公子了。”狐尾笑得温柔。
慕绒一愣,“素素……”
“是哦,就是素素,”狐尾像一条哄骗白兔的大尾巴狼,“他很快就来陪你了。”
慕绒闻言点点头,赶紧埋头吃东西。
沈若许看着她不怎么好看的吃相,不自觉地就与零落的模样进行了对比。虽然他总觉得零落吃得多,但是起码零落吃相好,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想跟她一块吃……
沈若许突然看向狐尾,对方果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走?”
“阁主大人,我已经了派人跟着沈姑娘了。刚才来信。”狐尾撂半句话反而不往下了,拿起杯子要倒酒,
沈若许伸手抢过他的酒杯,把酒泼到了地上,然后“哒”的一声,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
狐尾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却没傻到笑给沈若许看的地步。
“沈姑娘已经出了盐州,与江展凌走散,往西北去了。她带着一具尸体是走不远的,那个方向有个村子,应该会落脚。”狐尾完,一直心盯着沈若许的表情,这么精彩的八卦时刻,不看多点热闹,他回去都不好意思朝齐玄影显摆。
“那就好。”沈若许沉默半晌只来了三个字。
“好?恐怕不太好,那个村子啊,是个废的,里边没人了。”狐尾事不关己地着。
沈若许抬眼看他。
“干嘛,你不会是想……”
沈若许还是看着他。
“好好好,”狐尾不耐烦地挥挥手,恨自己多嘴,“我这就带人去振兴荒村,发展农业……”
狐尾走了。慕绒像只老鼠一样,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就是不敢直视沈若许。
沈若许瞥她,没好气地,“看什么看。”
慕绒仿佛被这话触碰了机关,扔下筷子跑了出去。刚才沈若许一过来,就是了这么几个字,弄得慕绒跑来跑去不肯停。
如果零落在,肯定要笑他的恶趣味,不能把素袂怎么着,就会欺负慕绒。
零落……
沈若许捏着手里的杯子,渐渐用力,杯子被嵌了一半进那石桌面里去,像是被重力砸进去的一样。
昨日钟亦衡找他,竟然要求以死来换零落的自由。
其实只要零落真的开口,不论如何,沈若许都不会强行把她留下。那些要断腿关起来的话,不过是逗她罢了。
这些年来,钟亦衡明里是朝廷重臣,天下第一神捕,暗里却帮着玲珑阁,理其在帝城的事务。有了钟亦衡这层关系,很多事情都变得轻而易举,有如神助。
可是,钟亦衡终究还是引起了皇帝的怀疑。当年如果不是钟亦衡提着沈扶摇的头颅进宫,他也不会平白无故被皇家信任这么多年。
皇帝暗自对他下了药,盐州一局,便是试探。给他兵马,给他算好时候,甚至给他派来了六皇子江展凌相助。如果连这样他都不能将沈若许捉回去,那就证明他果然与玲珑阁勾结,玲珑阁在帝城势力将被动摇,他也会毒发而死。
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死在沈若许手里,落得个为朝廷而死的名声,皇帝也没理由再追查他。
沈若许当时面对着面容变得苍老的钟亦衡,想起十五年前他们初见时,钟亦衡才刚满二十岁,模样青涩,却已具将领风范。
如果定远大将军还在,如果天问没有散落人间,如果钟亦衡没有被卷入这场局中。现在的他,是否已经成为了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
沈若许拿起酒坛,仰头猛灌。烈酒入喉,却浇不灭他心中的火。
他看起来是个随心所欲的大恶人,可是他身上背负的,别人又怎会懂呢。天问一日不破,毒药一日不解,江平乐一日不死,他就不能示弱,不能退步。
零落,终究是他的遗憾。
钟亦衡,孤月城中不仅有零落哥哥的下落,还有一件秘宝,名叫吞月蟾蜍。
几百年前,它曾是宴融用来制药的宝贝,但作用却不仅仅是制药。后来开明国亡,吞月流落民间,最终于孤月城中封存。
如果能想办法取来吞月,便可以通过其找出见夜妖群的下落,追其踪迹。到时候只要谈得拢,别双生子,解药直接要来就是。如果能让见夜妖群出手相助,江平乐的筹码也将不破而解。
像慕成雪这种离开族群多年不回的月神,族群会当她已经死了,双方不再联络,所以慕成雪也不会知道妖群下落。唯一办法,就是找到吞月。
当然,吞月并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见夜妖群也并非他想见就见,就算见到,只要他们不愿合作,他也无可奈何。
何必舍近求远,用这个“不一定可成”的方法?
不一会儿,沈若许就把酒坛喝光了。他突然讨厌这种喝不醉的感觉,越喝越清醒,让他心神不定。
……
夜,席卷盐州西北的荒村。
破旧的房子里点起灯,照亮行人的方向。大黄狗呜呜着扰人清静,听见风吹草动都要叫两嗓子。
一匹枣色马“踢踢踏踏”走在夜色里,背上背着一个人。而它身后远处,还有一团影子在追。
“等等,等等啊!啊啊啊——”
听见哀嚎的女声,马比听见“驾”还起劲儿,马蹄子欢腾起来,登时又跑出很远去。
“奶奶的……”零落气喘吁吁地以手撑在膝盖上,她已经累吐了,谁能想到溪边喝水的功夫,这马扛着钟亦衡的尸体就跑。她轻功追了很久追不上,怕力气用尽昏倒在荒郊野岭,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跑,腿疼得跟灌了泥浆似的。
好似能感受到零落没有再追,马儿悠闲地放慢脚步,“哒哒,哒哒——”。
零落瞪着那匹马,要是再让她抓住,一定狠狠抽它屁股!
“汪汪汪,汪汪——”
黄狗警觉坐起,朝着昏黑夜中狂吠。
木门被推开,一个老头端着一盆剩菜剩饭走出来,嫌弃地倒进黄狗碗中,“叫什么叫?吵死了。”
黄狗闻了闻自己的饭碗,那眼神,好似比老头还要嫌弃。
老头见状好笑,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油纸包,开,里面是两条鸡腿。他倒是大方,直接扔了一条鸡腿给黄狗。
黄狗顿时狼吞虎咽。
老头一手叉腰,一手啃鸡腿,嘴里嘀咕着,“怎么还不来。”
“给老娘站住啊!——前面的!——”
熟悉的喊声穿透黑夜。老头兴奋地望着那声音的方向,啃了一半的鸡腿都没心情吃了,又扔给大黄狗。不客气地在身上擦了擦油滋滋的手,迫不及待想见到来人。
零落越追,马儿越跑,跑得癫狂时,终于一不心将钟亦衡的尸体掉到了地上。
零落看着钟亦衡无助落马,翻滚几圈,然后僵硬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都死了,自然是动不了的。
零落连滚带爬跑过去,将钟亦衡抱在怀中。
想哭,但是眼睛好疼,心里好难受,哭不出来。
零落一咬牙,背起钟亦衡的尸体,拖着疲惫的双腿,徒步走着。前面有灯火,有村落,要是能找到好心人家借住一晚就好了。
可是她带着一具尸体,人家好心也不一定接受得了。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零落已经很累了。她得赶紧过去!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零落将将来到村头。不远处的大黄狗有所感应,疯狂地朝她叫嚷,让她一时犹豫,顿住了步子。
老头佯装喝止黄狗,一抬眼,却正好瞧见零落。
“哎呦我去!”老头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零落见是老人家,心中燃起希望,“老伯!我,我是路过此地,马丢了,能不能讨口水喝?”
老头眯着眼睛仔细往这看,“是个人吗?”
零落以为他视力不好,赶紧回答,“是是是,老伯我是人!你别怕,我是好人!”
老头好发,听她是好人就信了,连忙招呼,“哦,你来吧!”
零落松了一口气,刚想走,又想起自己背着个死人,犹豫片刻,决定将钟亦衡的尸体藏在草垛里。趁着夜色应该没人发现吧?
零落扭头跑进老头家。
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屋檐下木台上,晃晃悠悠的灯笼便是在暗夜里吸引零落来此的关键。她站在院子里,不太好意思进去。老头却端着一碗清凉的水来,热心地递给他。
“多谢!”零落二话不一饮而尽。
“姑娘这是哪儿来,到哪儿去啊?”
零落含糊着回答,“盐州来,到……青州去。”
“哦,青州路远,一时半会可到不了。姑娘也不带行李,天又炎热,恐怕这一路不好走啊。”
零落自己清楚,天气这么热,别去青州,明天那尸体就要发烂了。届时,她又能把钟亦衡带去哪里?
如果将其交给江展凌,虽然钟亦衡任务失败,但至少身份在那里,江展凌应该会给他好生安葬的。可是他们在撤离中走散,她已不知江展凌人在何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先让钟亦衡入土为安……
“老伯,咱们村有没有做白事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