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回神，甘霈有些慌乱地起身，草草合上木盒，转身先随手放在柜子里。才借着月色快步到门前，拉开门道：“若菡，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收回叩门的手，宁若菡自从嫁过来，倒也鲜少踏足他的书房。朝里瞥了一眼，不答反问，“你一个人，灯也不点，在里面做什么呢？”

    “没什么，蜡烛是刚才正好被风吹灭了。不是让你先休息的嘛。”回手将门关好，甘霈出来问道。

    见他还这样防着自己，宁若菡想起福的话，偷偷笑了笑，却也不急着戳穿。“我一个人睡不着呀，就来找你啦！”

    甘霈过来牵着她的手，“那回吧。”

    他的手透着莫名的寒意，宁若菡皱着眉，双手紧握住揉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书房里很冷吗？”

    “嗯，很冷。”

    听到后，宁若菡手下更用力，感觉到暖合起来，才抱怨道：“既然冷，就早些回去嘛，实在不行，多加一件外衫也好，眼看着秋风渐起了，你还一个人坐在里面。”

    完后许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宁若菡仰头，就见到他安静看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想要抽手回来摸摸自己的脸颊，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脏东西。

    没想到她刚一算动作，甘霈就发力，牢牢将她的手包裹住，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略有一些出神，宁若菡羞涩地偏了偏头，“你这是干嘛。”

    “若菡，把那个顾君承赶出去吧。”抵着她的额头，甘霈轻声问。

    立马手心一紧，宁若菡沉思良久后，点了点头，“好，我明日去跟他。”

    不承想她就这么答应了，甘霈呆楞片刻，又巴巴地补充，“我也不是非要赶走他的意思，若是你觉得还可以再留他一段时间，我……”

    “子沐，你看着我的眼睛。”捏捏他的掌心，宁若菡出口断，随即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含笑的面容，“你是我的夫君，你的感受也很重要，明白吗？”

    恍惚之际，甘霈似乎都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恰逢一片乌云移开，洒下来的月光明明晃晃地照亮他的笑脸。

    见他还是呆呆的，宁若菡又笑着歪头，颇为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如今除了远在西北的姐姐，你可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护短的很，谁敢给你不好受，我绝对跟他翻脸！”

    “噗嗤。”猛地一下笑开，方才从书房里带出来的阴暗，此时皆尽数扫去。甘霈将宁若菡拉入怀中，低头便追逐她的红唇而去。

    旖旎纠缠间，滑出一声喟叹。

    本是由着他的，却眼看着他动作逐渐放肆，宁若菡才强迫自己清醒，咬牙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拉了出来，尚有些气息不稳地：“在外面呢！”

    “那在里面，夫人就由着我？”

    “啊？”

    握住她欲躲的手，甘霈转身便大步离开，直奔着杜若院而去，夜色里，是他难掩的笑意。

    摇晃的窗影中，是宁若菡的破碎嘤咛。他今日似乎格外放纵些，动作激烈而莽撞，仿若是宣泄着什么情绪。事毕之后，宁若菡连指尖都不想再动一下，转个身便沉沉睡去，迷糊之际还在想，幸亏他这次没什么艳诗。

    听着宁若菡浅浅的鼾声，甘霈抚着她的发丝，心口被塞得满满的。贴近她合上眼，甘霈觉得，自己该找机会好好同宁若菡坦白了。

    早上捶着腰醒来的时候，宁若菡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坐在床上，宁若菡连了几个哈欠，才惊觉不对，慌忙出声叫来福。

    “姐，你醒啦！”早已侯在门外，福立马推门进来。

    鼻尖传来一缕幽香，宁若菡侧头便看到了一个香炉，又发觉自己身下皆是干净的衣衫被褥，便明白是甘霈做的一切，低头笑了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侯爷呢？”

    “姐，侯爷早都去州府了，还留了话，你昨日劳累，今日在家中休息就好。”挽起床帷，福掩唇轻笑。

    面色一燥，宁若菡自己动手拿来衣裙，“我那是昨日去游玩，才累的。”

    “福的也是啊，不然姐是怎么累的？”调笑着回她一句，福没有明她嗓音的暗哑，却转身递来一杯水。

    低头看一眼杯子，宁若菡笑瞪她一眼，仰头喝完后穿好衣服。迅速洗漱完，坐在镜前梳妆。想起昨日答应甘霈的事情，心中盘算等会该如何跟顾君承。

    正当福绕好一个发髻的时候，外面传来厮的声音。

    “夫人在里面吗？”

    意外地挑一挑眉，宁若菡提高嗓音道：“何事？”

    “回禀夫人，顾公子求见。”

    这下心中更是奇怪，宁若菡抿抿唇，“请他稍等。”

    福自是也听清楚了，手下的动作迅速，很快给她梳好头发。

    宁若菡也没有再耽搁，带着福推门出来，就看到院中站在长廊下的顾君承。清一清嗓子，宁若菡上前道：“你找我吗？”

    在她的眼尾瞧了瞧，顾君承明白她是刚刚起来，也不难猜测昨日发生了什么。眉稍皱了皱，顾君承勉强笑道，“我是来同你辞别的。“”

    尚在心中琢磨怎么同他开口，却不料他抢先这么，宁若菡反倒是有些措手不及，“怎么突然要辞别？ ”

    “得到了答案，自然也该走了。”突兀地了这样一句，顾君承却又在她看过来的瞬间轻笑，“你不用多想，是我觉得不方便，想要离开。还是会在洛阳多待一待的，只是先不在你府上住了。”

    宁若菡只好笑笑，“那也好，可需要我再帮你找住所？”

    “不必了。”若你只是拿我作朋友的话。咽下了后一句话，顾君承屈指弹弹她的额头，“我要走了，你连客套地留一下我都不肯？”

    失笑地摇摇头，眼下他的离去，反倒又激起宁若菡的些许愧疚之意，便开玩笑道：“好啊，多年的朋友，如今尚需要我跟你客气了？”

    她的这种反应，倒也让顾君承放松些许。又随口闲聊一二，便转身跟着厮走远。

    等到他离去之后福先忍不住问，“姐，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呢。”

    她并不懂得其中发生的一些龃龉，宁若菡也没有多想解释清楚，只好两三句带过去，“时过境迁，我与他终究是有各自的生活。”

    福还想要些什么，却见宁若菡目露疲惫，也只好忍下。

    心知她还挂念着顾君承，宁若菡只好看着她道：“罢了，你亲自去，替我送一送他吧，再问清楚，他如今要住在哪里。”

    忙点点头，福转身，疾步出了杜若院没走多远，就追上了顾君承。“顾公子，请您稍等！”

    收住脚，顾君承对着福笑笑，“是你家姐让你来的？”

    “是，姐让我来送一送你。”站定之后，福微喘着气回道。

    既然都做了决定，现下又何必这样。顾君承的心沉了沉。

    “对了，顾爷你如今住哪啊？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也好去找你啊。”对着顾君承，福的心中还亲近得很，看着周围没有人，便俏皮地问道。

    顾君承却眨了眨眼，察觉到福的心态。手背起来，他淡笑着回：“我应当是住在福来客栈，你可要记住了。”

    “这样的一个客栈吗？”声嘀咕一下，福就又笑着点头，“好，我记住了。”

    转头看看还在前面等着自己的厮，顾君承点头道别，“你不必再送了，我跟着他出去就好，等会还有事。”

    见他的肯定，福也只好顺从，目送他走远之后，才转身回去。

    一大早就出来的甘芷，此时正走在城西的大街上，一面走，一面在心中却胡思乱想。今天她故意一早就出来的，没有去和顾君承招呼，他应该会发现自己不见吧？

    “管他发现不发现呢。”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甘芷连忙拍两下脸颊，自言自语。正收神仰头看着周围的铺面，甘芷寻找那一个木材铺，耳边却传来争吵声。

    “诶，我你这个老汉，怎么就走路不长眼呢！还敢冲撞本公子？”

    “诶哟，公子饶命……”

    “哼，撞了本公子，岂能轻饶你，给本公子！”

    紧接着，便响起了揍人的声音和哀嚎的惨叫。甘芷听不下去，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圈人围着，最中间的是个锦衣男子，他的扈从们正在笞一个老头。周围人指指点点，面露不忿，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住手！”甘芷双拳紧握，没有多忍，便大声喊道。

    中间的扈从被喊得一愣，看到甘芷的脸后，又转头问询地看向那个锦衣男子。

    分开人群走上前，甘芷继续道：“你这样对待一个老者，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他若只是冲撞了你一下，这样的惩戒已经足够。”

    话音落下，她已经走到了那个锦衣男子的身后，死死盯着他。那人慢吞吞甩两下手，才转过身来。看清他脸的瞬间，甘芷不自觉瞪大眼睛，“王滕？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