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望
只要一闭上眼,甘霈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宁若菡昨日离开书房时的眼神,心脏再一次抽痛。本就狭的软榻之上,他却努力蜷缩着身子,仿佛这样会觉得温暖些。
撑不住地轻咳一声,他再次睁开眼,仰身盯着房顶。耳边一片寂静,明日一早就要去京城了,纵然他再怎么快,回来也会是大半个月以后了。
不过若菡现在这么生气,自己就算是走得再久些,她应该也不会在意吧。这样想着,甘霈手撑着软榻坐起身来,又看看窗外的暗月,突然穿好鞋。
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木门,他的表情却僵住,随后无措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咳,若菡,你怎么来了。”
收回刚算敲门的手,宁若菡又双手紧一紧被子,脸上面无表情,话的语气也是凶巴巴的,“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眼睛垂了垂,甘霈最终还是没有谎,“我本算去找你。”
“呵,找我?”一晚上也没见你来啊。宁若菡瞪他一眼,用被子直接撞开他,“起开!”
愣愣看着宁若菡撇着嘴把被子放在他的软榻上,随后又点燃一盏蜡烛。甘霈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不敢问,只是傻傻站在原处看。
忙活完,宁若菡甩着抱了一路被子而有些酸困的手腕,没个好脸色地问他,“你等着现在才去找我,是不是又算计着我应该睡着了?”
点了点头,甘霈又咽着口水走上前两步,却还是隔着距离站定,“我想走之前,再看看你。”
依旧没好气地瞪着他,宁若菡脸上嘲讽依旧,“看我,还要专门挑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偷情去呢。”
甘霈一噎,随后拿眼瞥一下她,低头声嘀咕,“你不也是现在来的?”
“是啊,我是现在才来的,那侯爷猜猜我是来干什么的?”宁若菡听到他的话,走到软榻边坐着。
深吸一口气,甘霈积攒了许久的勇气,几步站到她面前,不由分地俯身抱住她。“若菡,之前都是我做错了。”
挑眉等了等,却见他道了歉就没有后文,宁若菡气得一把推开他。“所以呢?”
“所以,我会如你所愿。”从她刚才伸手的瞬间,甘霈的勇气又荡然无存,勉强站定后笑笑道。
在黑夜中,宁若菡就硬是在他脸上看出些许孤寂落寞。自己也不觉心酸,“我到底什么愿啊?”
听出她话语中不觉又有了哭腔,甘霈心尖微颤,苦笑着上前蹲下来,仰视着她的面容。“和离书,我会给你一纸和离书。”
眼睛瞪了瞪,宁若菡恨不得甩他一巴掌,红着眼眶笑,“呵,侯爷真大方,想从你这里要什么都行是不是?”
抿着嘴角,甘霈就这么仰头望着她,却连话的力气都没有。
“甘霈,我今日去找顾君承了,你知道是去做什么的吗?”咬牙攥住他的衣领,宁若菡又拉近他一些,轻声问道。
目光纠结在一处,甘霈在她清澈的瞳眸中,看清楚自己狼狈的倒影。“若菡,我知道,那些话都是顾君承故意让我听见的。”
指尖下意识地松开,这下反倒是宁若菡愣住,半晌不知道该什么。
“可我也知道,福的话不假。”缓慢地伸手,甘霈心地触摸着她的脸,眼中浮现出留恋不舍,“你是想要离开的,你困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缓缓回神,宁若菡的眼中再次浮现出些许失望,她收回捏着甘霈衣领的手,“我今日竟然还在顾君承面前维护你,甘霈,你是傻子吗?”
茫然望着她,甘霈觉得自己心中猛地闪过了什么东西,一时匆忙没有抓住。
“我过得开不开心,到底是由谁了算啊?顾君承、福,还是你甘霈?退一万步而讲,就算我真的过得不开心,你要做的就是跟我和离,而不是想办法做出改变?如若真是这样,你和两年前有什么区别?”
沉声完,宁若菡深深看他一眼,便侧身躺下去,背对他闭眼。
甘霈则蹲坐在一边,良久出神不语。直到许久之后,破碎成好几片的心里,才隐约生出了些许希冀。他极为心地爬上床,也不敢太靠近宁若菡,硬是在软榻上隔出些许距离。
窸窸窣窣地伸出手,甘霈轻轻捏住宁若菡的袖角,脸上才终于多了些恍惚的笑意。与方才一比,才觉得温暖了不少。到底身体疲倦至极,现下心一安,就沉沉睡去。
而就在他睡着不久,宁若菡才猛地睁开眼,慢慢转过身子,借着烛火看他的睡颜。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察觉到没怎么发烧了,才低声叹一口气。
一只袖子被他捏着,宁若菡只好费力地用另一只手,分出被子给他盖好。随后指尖靠近他额头上青肿的地方,忍着狠狠戳下去的心思。“我只心软这一次,要是你还是个呆子,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那蠢蠢欲动的指尖最后还是伸了回来,宁若菡无声个哈欠,也闭眼睡去。
再次醒来,却是被人声与刺眼的太阳弄醒的,宁若菡眯眼翻了个身,才惊觉身旁没了人,猛地一下坐起身来。顾不得别的,趿拉着鞋走出书房。
“你们看见夫人了吗?”就在不远处,福正急忙地揪着路过的下人们问,她从早上去给宁若菡梳洗,就找不见她。此时见下人们也都纷纷摇头,愈发焦急。可没想到刚一抬头,就见到宁若菡从书房出来。
急忙迎上去,福站定后松一口气,“夫人,奴婢可算找到您了,还以为您不在府中。”
收拢几下耳边碎发,宁若菡问道:“侯爷呢?”
奇怪地看她一眼,福低声回:“侯爷一大早就走了啊。”
“走了?”宁若菡动气,捏着指头关节不出话。
觉得她下一瞬就要人了,福缩缩脖子。
转头踹一脚旁边的石子,宁若菡没守住力道,那石子瞬间飞了出去。生怕砸到人,她连忙抬头望去,随后怔住。
石子直朝着身穿竹青长袍的甘霈飞去,他侧身躲开,先是心看了眼手中的汤有没有洒出来,才对着宁若菡笑语:“夫人刚起来,火就这么大?”
站在清的阳光之下,甘霈头戴玉冠,腰间挂着双鱼云纹玉佩,长身玉立。脸上笑意虽淡,却也眉眼俱柔,与前一日的狼狈沧桑截然不同。
“侯爷?您不是已经走了吗?”福先惊讶地问道。
走到宁若菡的面前站定,甘霈看着她回答福的话:“尚且没有和夫人道别,我怎敢走?他们先去,我随后骑马赶上就行。”
绷着脸,宁若菡转头不欲看他,“是啊,侯爷可多会骑马呢。”
脸上笑容一沉,甘霈又忍着心中的抽痛,却没有再逃避,讪笑道:“还是夫人更厉害些,等这次回来了,不如我们再去比一次马?”
福此时一头雾水,却也凭着眼力,退后几步避远。
宁若菡则是抬眼瞪他,“侯爷不是口口声声要给我和离书吗?男子汉一言九鼎,记得话算话就是。至于骑马,若菡不才,跟你比过一次就栽了个大亏,还是不比了。”
心虚的沉默一会,甘霈又把手中的碗递过去,“这是炖好的鸡汤,先喝一点吧。”
着,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就想要拉宁若菡。
本就看着别处,宁若菡在被抓住的瞬间甩开胳膊,不耐烦地撇一撇嘴。
“嘶!”可因为她的动作,甘霈却是身子一晃,整碗汤洒了过来,倒了满手。低呼一声后,却在宁若菡看过来的瞬间背过手,心笑笑,“是我自己没端好。”
一旁的福听到了动静,伸长脖子看看,却不见他们叫自己,只好再次站好。
宁若菡猜到了什么,却也不为所动地开口,“本就是你自己没端好,你觉得我会愧疚吗?”
轻声一笑,甘霈无奈地软软看她,“夫人当然不必愧疚,那你先去杜若院洗漱更衣吧,我重新准备一些吃食就过来。”
回头瞥他一眼,宁若菡负手便叫来福离开。
跟着宁若菡走出几步,福回头看了一眼,见甘霈走了,才声问道:“姐,侯爷刚刚没事吧?”
“应该是被烫到了。”
“啊!”震惊地看过去,却只见宁若菡轻轻皱着眉,福缩了缩脖子。
宁若菡则是步履不停,“我心软归心软,可生的气也是认认真真生的,他休想轻易算了。”
眨巴两下眼睛,福不解地跟上去。
宁若菡也不再多言,放缓了语气问向福的伤势,“刚挨完板子,何不多休息几日?”
“奴婢没事的,他们下手也不重。”明白她担心自己,福忙讨好地笑,“福知道是真的犯了错,会好好记住教训的。”
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宁若菡对她笑笑,进了杜若院更衣洗漱。
一入后厨就连忙找来一盆凉水,甘霈将泛红的手放入里面,倒吸一口凉气,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些许。
“侯爷,你不是走了吗?这个手又是怎么回事啊!”赵嬷嬷刚到了后厨,就看到这样一幕,忙快步过来,心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