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撕破脸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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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瑾上辈子出身显贵, 规矩与礼数是刻在骨子里的,饶是这般,她现在也很想骂人, 破口大骂的那种,唯有这般, 才能解气。

    她神色未变, 几乎是压着火气道:“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想要嫔妾如何做?”

    “除掉温僖贵妃。”

    初瑾与佟佳皇贵妃四目相对, 两人面上的神色都很平静。

    佟佳皇贵妃更是缓缓道:“这几日你在寿康宫替太后娘娘抄佛经,本宫也仔细想过,你的心机与手段比德妃更甚, 不会甘心一辈子受本宫的掌控,哪怕如今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本宫这心里也不踏实。”

    “与其这样,还不如叫我们两个都好过些,你只要替本宫除掉温僖贵妃,本宫就将图灵还给你,至于是将图灵留在你身边,还是将他送出宫,本宫都不会插手。”

    初瑾:……

    她虽觉得佟佳皇贵妃这几年的时间长进了些, 但不代表别人都是傻子啊!

    她简直都被气笑了:“皇贵妃娘娘这话,嫔妾倒是有些不明白, 您要嫔妾帮您除掉温僖贵妃,该怎么除?难不成要因为温僖贵妃将嫔妾自己的命也搭上去吗?这笔买卖, 嫔妾觉得自己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况且今日这里没有旁人, 都是娘娘您的人,您当着嫔妾的面答应的好好地,可事成之后您反悔了怎么办?难不成嫔妾还敢四处嚷嚷着求皇上做主吗?”

    她可不傻。

    若是佟佳皇贵妃真这般好心也就算了, 她估摸着自己真除掉了温僖贵妃,这件事反倒会成为佟佳皇贵妃手上的把柄,处处拿捏她,这下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佟佳皇贵妃道:“怎么,你怕本宫话不算数?本宫敢以性命起誓,定不会食言。”

    “至于怎么除掉温僖贵妃,本宫觉得以你的聪明才智,完全是不在话下。”

    “如今你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若是怀有身孕,被温僖贵妃害得没了孩子,只怕先皇后从坟墓里蹦出来,都无济于事。”

    狠,真狠啊!

    初瑾深吸一口气道:“嫔妾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皇贵妃娘娘另选高明吧。”

    佟佳皇贵妃似笑非笑道:“话不要的这么绝,多想想再来答复本宫,到时候用你孩子的一条命来换图灵的一条命,这笔帐怎么算怎么划算。”

    “孩子没了,以后还会再有的,可图灵……就那么一个啊!”

    初瑾没有话。

    她在想一个问题,一开始佟佳皇贵妃就是这般吗?她们俩儿虽没什么深交,却也是从一起长大的,时候的佟佳皇贵妃性子腼腆温顺,旁人话时露出温温柔柔的笑。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可见紫禁城就是一个大染缸,把所有人都染的面目全非。

    她正色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您与嫔妾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嫔妾是什么性子,您应该也知道,嫔妾今日既能回答您,那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若救出图灵的代价是害死另一个人,那救出图灵又有什么意义呢?嫔妾做不到,还请皇贵妃娘娘降罪。”

    是的,这种事上辈子她做不出,这辈子依旧做不出,哪怕温僖贵妃并不是她的妹妹,是个与她无关之人,她依旧做不出这等事来。

    她不想接下来的几十年,每个日日夜夜里都活在愧疚与惶恐之中。

    佟佳皇贵妃脸色渐冷:“哪怕图灵丢了性命,你也不在乎?章佳氏,别怪本宫没有提点你,宫里头多的是见不得人的法子,本宫有的是办法叫图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初瑾含笑道:“皇贵妃娘娘请便。”

    她相信这个时候皇太后多少也查出些什么来,不等佟佳皇贵妃动手,图灵就能安然无恙。

    自皇上上次大封六宫后,佟佳皇贵妃还从未这般生气过,连声了几个“好”字,当即冷声道:“查良和,送客。”

    初瑾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转身就走。

    她径直去了寿康宫,面见了皇太后。

    半个时辰之后,皇太后带着初瑾出现在承乾宫。

    佟佳皇贵妃此时正气的不行,听闻皇太后来了忙匆匆迎了出去。

    六宫上下谁都知道皇太后喜静,平日里不要妃嫔给她请安,自己偶尔去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话,除此之外,她老人家要么是在寿康宫的佛堂吃斋念佛,要么是教导五阿哥。

    好端端的,今日皇太后怎么来了?

    佟佳皇贵妃更没想到皇太后身边还站着个初瑾,当即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到底还是沉得住气,只请了皇太后上坐,更是叫宫女奉茶。

    皇太后向来是个和善人,笑眯眯道:“……起来哀家也好些日子没来承乾宫去瞧瞧你了,承乾宫还是老样子,生机盎然的一片。”

    “方才哀家进来时,觉得你院子里那几株芍药花开得正好,可见也是费了心思的,难怪太皇太后在哀家跟前这六宫上下没哪里比承乾宫的芍药花开的更好了。”

    佟佳皇贵妃扬起笑容道:“多谢太后娘娘夸赞,正是因为臣妾知道太皇太后喜欢这些花儿草儿的,所以才在上头多费了些心思……这芍药花儿养的不算好,当不得太后娘娘的夸赞。”

    寒暄几句后,皇太后这才开门见山道:“……其实今日哀家过来是向你讨个人的。”

    佟佳皇贵妃不动声色扫了初瑾一眼,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入了皇太后的眼。

    见她不话,皇太后捻着手中的佛珠,笑眯眯道:“就是刚拨到你宫里头伺候的一个太监,叫什么来着?对,图灵!不知道皇贵妃可舍得割爱?”

    事到如今,若佟佳皇贵妃还不知道这件事是初瑾在捣鬼,那她怕是连傻子都不如。

    她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实在是笑不出来了:“不知道太后娘娘要他做什么?莫不是寿康宫有人做事不尽心不尽力?”

    “若真有这样的人,太后娘娘不妨告诉臣妾,臣妾定不会姑息,然后选几个聪明的人送过去侍候。”

    着,她又道:“起这个图灵来,他刚入宫不久,做事蠢蠢笨笨的,连臣妾都瞧不上,若送到寿康宫,只怕会污了太后娘娘的眼……”

    谁知她这话还没完,就被皇太后断道:“哀家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话的时候,皇太后面上并没有什么笑意,看的佟佳皇贵妃心里是咯噔一声,下意识觉得皇太后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口无凭,这无凭无据的,难道她会承认吗?

    皇太后眼里是不出的失望。

    佟佳皇贵妃是慈和皇太后的侄女,是皇上的表妹,又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因从出入宫闱的缘故,就连皇太后对她有所偏袒。

    毕竟,这人心都是肉做的。

    若论感情,十个初瑾都及不上佟佳皇贵妃在她老人家心里的分量,可正因如此,所以今日她才要把图灵带走,免得佟佳皇贵妃一错再错。

    见佟佳皇贵妃面上皆是懊恼之色,十分不愿意的样子,皇太后更是道:“皇贵妃这是不愿意的意思?若是不愿意,那哀家就去找太皇太后要人,请太皇太后做主了……”

    这件事若闹到太皇太后跟前,虽初瑾不一定能讨得什么好处,但佟佳皇贵妃是一定会受到责罚。

    佟佳皇贵妃忙道:“太后娘娘笑了,您瞧中的人……臣妾哪有不放人的道理?只是怕这人惹太后娘娘生气……”

    皇太后站起身子来,淡淡道:“哀家要的人,哀家自会□□,这一点皇贵妃放心就好了。”

    话毕,她起身就走。

    初瑾连忙忙跟了上去,就算是她没有转身也知道佟佳皇贵妃的脸色只怕难看到了极点。

    就好比方才她已经与佟佳皇贵妃撕破脸,如今又大张旗鼓折过身来狠狠扇了佟佳皇贵妃一巴掌。

    别是佟佳皇贵妃,换成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可她不在意,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就算她伏低做,夹着尾巴做人一样没用。

    图灵很快就被带了出来,原先图灵身形挺拔,玉树临风,不模样十分出众,却也算是俊朗。

    可如今……初瑾见尚嬷嬷将他带出来的时候,简直不敢把这人与自己记忆中的人联想起来,这才几日啊,图灵又瘦了,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他的脸上,手上,但凡能够看到的地方都布满伤口。

    就连皇太后见了都眉头一皱,可她老人家到底什么都没,直接带人回到了寿康宫。

    一回去,皇太后就先吩咐人将图灵带下去换衣裳,让他先好好吃顿饭。

    对于初瑾,皇太后也是开天窗亮话:“哀家有心帮你,可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今日你与佟佳皇贵妃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将这件事告诉太皇太后,可放眼看去,大清入关这么多年,后宫之中,哪怕是太皇太后手上也是沾着人血的,为了区区一个图灵,又何必因为这么点事儿去闹得太皇太后不痛快?

    初瑾跪了下来,重重朝着皇太后磕了个头:“太后娘娘的恩情,嫔妾没齿难忘,还请太后娘娘放心,以后嫔妾定会心行事的。”

    不旁的,哪怕皇太后年纪并不算大,但她从皇太后眼神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祖母似的。

    皇太后颔首道:“如此,那就最好了。”

    没多久,尚嬷嬷便带着图灵走了出来,吃了顿饱饭,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图灵看起来没有方才那么狼狈,一进门,他就重重给皇太后磕了三个头,了些感谢的话。

    这种话,皇太后不知听过多少,可谁人是真心,谁人是假意,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既然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哀家也就实话实,救你出来是敏常在的意思,哀家既然答应了她,那就不会食言。”

    “若要谢,那就谢谢她,哀家不过是去承乾宫走了一趟而已。”

    “接下来你自己是怎么算的?若是想要出宫,哀家好人做到底,帮你安排……”

    谁知道图灵却正色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不愿出宫,愿留在寿康宫侍奉太后娘娘左右。”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愣住了。

    初瑾连忙道:“图灵,你可知道自己在些什么?”

    在紫禁城中,除去皇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是主子,其余的人都是奴才,甚至连佟佳皇贵妃都是这般,留在宫中有什么好的?

    想及此,她更是低声道:“虽你出宫之后不能科举入仕,好歹是自由自在的,回去之后开个铺子做做营生,难道不比在宫里头自在吗?”

    图灵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正色道:“太后娘娘,奴才不愿意出宫,愿终身侍奉太后娘娘左右。”

    “今日若不是太后娘娘出手,只怕奴才活不了几日,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是没齿难忘。”

    瞧着他们俩儿这一来一往,皇太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图灵并不是不愿意出宫,只是不愿意离开初瑾罢了。

    想想也是,初瑾一个人从家乡来到紫禁城,偌大一个紫禁城是举目无亲,这叫图灵怎么能够安安心心出宫?虽图灵留在紫禁城中能做的也有限,可有他在自己身边,若真有什么事儿,也能替自己美言几句。

    皇太后又想到自己那投湖自尽的未婚夫,心里不上是替他们高兴,还是替他们难过:“既然你想要留在寿康宫,哀家就答应你。”

    “可有些话哀家得在前头,如今哀家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活头,若到时候哀家驾鹤西去,叫你落在佟佳皇贵妃亦或者旁人手上,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想必你自己也清楚的。”

    图灵又是重重磕头道:“奴才都明白,奴才愿意留在寿康宫留在太后娘娘左右。”

    初瑾一滞,不知道该什么才好,可如今,好像她什么都无用。

    见皇太后点头答应,初瑾心里不是个滋味。

    等着图灵下去后,佟佳皇贵妃劝慰她道:“人和人都是有缘分的,若让图灵出宫,倒不如让他留宫里头更叫他觉得安心,你不是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能替他做决定。”

    初瑾一想,的确如此,再次与皇太后道谢。

    这两日的时间里,她不知道与皇太后了多少声谢谢,可她知道,不管再道谢多少次也偿还不了皇太后对她的恩情。

    等着回去之后,初瑾心里悬着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这边前脚刚回来,后脚成贵人与定常在也凑了上来。

    因为儿子的事儿,成贵人是喜不自禁,拉着初瑾的手是千恩万谢,就差要给初瑾磕头下跪了。

    定常在旁边瞧着,心里头也高兴的很:“都宫里头没有永恒的朋友,我瞧着你们倒像是亲姐妹似的,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谁人没个落魄的时候?到时候有人拉把手,多个照应也是好的。”

    扪心自问,定常在从前也是嫉妒过初瑾——凭什么一个宫女能一跃而上,这般得皇上宠爱?

    可如今她也算看明白了,初瑾得人得了好是不会忘记成贵人,成贵人也一样不会落下她,如此也算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了。

    成贵人将才回去之后高兴的哭了一场,如今想起这事儿来,更是眼眶泛红:“……我这辈子都没想到七阿哥能风风光光办一个周岁礼,以后这下头的人瞧见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再怠慢他了。”

    初瑾心里也是替成贵人高兴的,上辈子她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思己度人,她也和很能理解成贵人:“贵人可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这是高兴的事儿,怎么这般伤感?接下来您要忙的事儿多得很,可别礼部与内务府那边还没开始忙活,您自己就倒下了。”

    成贵人连声是。

    可她向来没什么主心骨,有些时候内务府亦或者礼部差人过来问话,她也拿不准主意,所以更多时候都是请初瑾过来商量。

    上辈子初瑾这种事儿也办过不少,也有经验,她一点不嫌繁,事事都给成贵人拿主意,比成贵人都要高兴。

    一转眼就到了七阿哥周岁礼这一日,因当初六阿哥的周岁礼物是在永和宫办的,又因为皇上当初放出话来,七阿哥的周岁礼比肩着六阿哥来,所以七阿哥的周岁礼物也方才翊坤宫办。

    这日一大早,初瑾等人给佟佳皇贵妃请安完之后得去了翊坤宫。

    都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成贵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绣云水纹旗服,脸上擦着淡淡的胭脂,腕子上套着皇上先前送的玉镯子,半点没有从前面上的阴郁之色,猛地一看,倒有几分当初刚进宫的样子,瞧了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如果换成旁人,佟佳皇贵妃肯定要几句赞叹的话,可是成贵人向来与初瑾交好……这话佟佳皇贵妃是怎么都不出来的。

    自七阿哥满月之后就被送去了阿哥所,成贵人已经快一年没好好抱过七阿哥,如今抱着怀里的儿子,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就连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也赏赐了东西下来,成贵人从未觉得自己有今日这般快活开心过。

    初瑾坐在一旁,逗弄着七阿哥。

    一岁的孩子已经会认人了,先前他见过初瑾几次,这时候见初瑾只咯咯直笑,露出只长了几颗的米牙来,瞧着还是怪可爱的。

    初瑾心里软成了一片。

    上辈子她想要个孩子,这辈子,她还是想要个孩子。

    哪怕是个儿子,哪怕从养在阿哥所,可只要一想到那孩子,她就觉得心里是暖洋洋的。

    皇上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样一副画面,他从未见过初瑾笑得这般开心——她喜欢孩子?

    皇上也喜欢孩子。

    只有子嗣延绵,大清才能昌盛,若他们有了孩子,他肯定会更喜欢的。

    思量间,众妃嫔已经起身上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一扫众位妃嫔,眼神落在初瑾面上的时间长些,最后这才落到抱着七阿哥的成贵人身上。

    对于七阿哥,皇上的确是不怎么上心,前有活泼可爱的五阿哥,聪明懂事的六阿哥,后有健康爱笑的八阿哥,他很难不忽视七阿哥。

    可如今看来,七阿哥好像也不错,很爱笑,虽皇上并没有抱过他几次,可一见到皇上就咧嘴直笑,涎水哒哒流了下来,嘴里含糊不清道:“呀,抱,要抱……”

    这娃娃,是一点都不认生。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一点不疼那是假的,当即就接过成贵人手上的七阿哥,只道:“来,让皇阿玛抱抱。”

    着,他更是皱皱眉头:“七阿哥怎么抱在手上这般轻?下头的人是怎么照顾的?”

    七阿哥如今都一岁了,抱在手上却没比半岁的八阿哥重上多少。

    下头的乳娘与太监一听这话是如临大敌,吓得连忙跪在地下请罪。

    佟佳皇贵妃只能硬着头皮出来道:“皇上有所不知,当初成贵人生下七阿哥时本就艰难,所以导致七阿哥比寻常孩子体弱些,上次臣妾因为这件事也发落过阿哥所的人,如今七阿哥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批,都是尽心尽力的。”

    这乃明面上的辞而已,给皇上听的。

    一个不受宠且有腿疾的阿哥,下头的人怎么会尽心伺候?

    皇上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正是因为七阿哥体弱,所以才更该心伺候,照皇贵妃这般,体弱的孩子就不管了?太医院是做什么吃的?不该细细给七阿哥调养吗?”

    佟佳皇贵妃好生没脸,可她又不得不承认皇上的有道理,更不敢当众反驳皇上,只低声道:“是,皇上的是,是臣妾照顾不周。”

    皇上抱着瘦弱的七阿哥,也知道自己这话的有些重了,更知道七阿哥如今落得这般境地皆是因为平日里自己对他不上心的缘故,只冷声道:“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下头奴才,平日里该敲的要多敲,能用的人留下来,不能用的……以后就不必在阿哥所伺候。”

    这话的十分严重。

    佟佳皇贵妃又是正色应下。

    接下来则轮到七阿哥抓周,有嬷嬷将七阿哥放在铺上红绸的桌上,身边放着笔、墨、纸、砚、算盘、银锭子、金簪、花儿、糕点等东西。

    有乳娘上前引导七阿哥该做些什么,成贵人站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胆战,自个儿子本就不得皇上喜欢,若抓了金簪、糕点亦或者花儿,皇上肯定会不高兴的。

    谁知道七阿哥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抓,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叫着什么,抬头茫然四顾,最后竟直直朝皇上爬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道:“皇……阿玛,抱,抱……”

    一群人何曾见过这架势,当即就有人吓得不行,上前再教七阿哥一遍,谁知道初瑾却含笑道:“七阿哥这是要抓皇上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面上,其中自也有皇上。

    初瑾面含笑意,不急不缓道:“嫔妾从前也是听人过的,孩子抓周时抓到什么以后就要靠什么吃饭,是汉人们为了图个好彩头想出来的法子,嫔妾觉得这抓周礼真是为了图个好彩头,如今想来却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孩子们虽年幼,却是对什么最感兴趣抓什么,以后长大了,自然能靠着手上抓的东西吃饭。”

    “如今看来,七阿哥年纪,心里念的想的都是皇上,这辈子都是要靠着皇上吃饭。”

    着,她更是环顾周遭一圈,继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嫔妾觉得七阿哥选的没错。”

    这话的是圣心大悦。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桌上摆的这些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那都是皇上的,选了皇上,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皇上当即就道:“敏常在的正是,来人,赏。”

    皇上向来出手大气,赏了成贵人一柄上等的玉如意,赏了七阿哥一块玉佩,更是亲自替七阿哥挂上。

    不少妃嫔面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成贵人能有这本事?可见这个敏常在当真是厉害!

    这场周岁礼最后是以欢声笑语结束,看似成贵人与七阿哥是大赢家,可实则初瑾才是背后最大的赢家。

    等着周岁礼结束后,满脸笑意的成贵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不知道,我生怕七阿哥抓到了胭脂,想当初五阿哥抓周时抓到了算盘,皇上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不过初瑾,好端端的七阿哥怎么会去找皇上?”

    别看孩子年纪,却是不傻,见所有人都围着皇上,再加上皇上不苟言笑,看到皇上不哭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往皇上跟前凑?

    初瑾摊开掌心,掌心里赫然躺着几张金箔纸。

    成贵人不解:“这与七阿哥找皇上有什么关系?”

    初瑾笑着解释道:“阿哥所向来规矩大,平日里根本不给阿哥们吃这些糖果,怕他们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今儿一早嫔妾就与七阿哥玩了个游戏,只要他能找到黄色的金箔纸,嫔妾就给他窝丝糖吃。”

    “所以见着皇上来了,七阿哥一看到黄色就想吃窝丝糖,恨不得黏在皇上身上才好。”

    成贵人是哭笑不得,“你这胆子可真大,不过也难怪……七阿哥连乳娘都不要,非得要皇上抱,巴巴看着皇上直流口水,蹭的皇上衣裳上都是口水。”

    “也幸好皇上今日不在意,不然的话,皇上怪罪下来,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初瑾笑着道:“嫔妾这叫做善意的谎言,皇上高兴,您高兴,七阿哥高兴,岂不是皆大欢喜?”

    成贵人有些无奈道:“可我瞧着旁人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您高兴了,她们自然不会高兴,见您落魄失意了,她们才会高兴。”初瑾想着方才那一众人的脸色,只觉得好笑,就连向来不露声色的德妃面上也带着几分不快,“反正今日这事儿不管怎么都是好事,以后阿哥所的那些人伺候起七阿哥来只怕起了十二万分的心,您啊,也可以好生将心收到肚子里去了。”

    她心里也是替成贵人高兴,如今恩宠对成贵人而言已是遥不可及,可七阿哥平平安安……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成贵人高兴,初瑾也跟着高兴,所以回去永和宫之后是心情大好,甚至想着过几日桂花开了酿些桂花酒喝喝。

    她是个行动派,想到这儿就要去做,吩咐雨竹去看看有什么好酒。

    她正忙活的时候,皇上就过来了。

    皇上先去看了看德妃,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今日七阿哥大出风头,这般比较下来,只比七阿哥大上半岁的六阿哥难免会被人拎出来比较,德妃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

    初瑾听梦竹皇上去瞧德妃,是一点都不在意,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吩咐道:“……你们可以去听听,看看先前内务府酿果子酒用的都是什么酒,我尝着觉得味道还不错,不如咱们依葫芦画瓢,总是错不了的。”

    梦竹摇着头下去了。

    初瑾正掰着手指头算自个儿要准备几坛酒才够的时候,却见着皇上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连忙起身请安:“……皇上方才不是去了德妃娘娘那儿吗?”

    六宫上下谁都知道,皇上去瞧瞧你看看你算不得什么,毕竟皇上隔个三五日都会去瞧瞧佟佳皇贵妃,歇在谁那儿这才叫人稀罕。

    她原以为今日德妃心里不好受,皇上晚上肯定是要陪陪德妃的。

    “怎么,朕就不能来看看你?”皇上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落座后道:“你掰着手指头算什么了?朕站在门口好一会,你都没察觉。”

    初瑾自不会煞风景的些不该的话,含笑道:“这不是马上快到中秋节了吗?嫔妾想着桂花也要开了,不如趁这个时候酿些桂花酒,一时算的入迷,所以这才不知道皇上过来了。”

    皇上多少有点意外:“你还会酿桂花酒?”

    “这有何难?”初瑾只觉得他多少有点瞧了自己:“嫔妾如今虽不会,但可以问旁人啊。”

    其实她一直都喜欢捣鼓这些吃食酒水,只是上辈子没时间罢了。

    皇上道:“你倒是聪明……吧,今日的事儿怎么一回事?”

    初瑾心里一个咯噔,觉得这六宫中好像没什么事儿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可这种事却不是能随随便便承认的:“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嫔妾听不懂。”

    皇上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不急不缓道:“七阿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这事不太对劲,他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回去仔细一想,就琢磨出不对劲来——七阿哥不怕他?还缠着自己要抱?

    皇上并不记得上次抱七阿哥是什么时候,但他所有的儿子都怕他,太子也不例外。

    初瑾正欲开口,皇上只道:“你实话实,朕不怪你。”

    初瑾想了想,到底还是和盘托出。

    听的皇上是半晌没有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什么才好。

    初瑾见状,心里忍不住怀疑皇上是不是反悔了,想要治她的罪?自然捡了好听的:“寻常老百姓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孩子们都惧怕自己的父亲,可如今几位阿哥年纪还,皇上不妨趁着这个话多与他们亲近亲近,不然等着他们长大了,肯定会惧怕皇上的。”

    她觉得皇上今儿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皇上冷着脸道:“你倒是能言善辩,到时候你若是有了孩子,只怕够朕头疼的。”

    起孩子这个话题,初瑾莫名有些心虚,她很想——皇上,这一时半会的,咱们不会有孩子的。

    皇上却道:“朕最近时常歇在你这里,你怎么就没有动静?”

    初瑾虽喜欢孩子,但却不想生孩子,更不想她的孩子在紫禁城中长大:“皇上方才不是还嫔妾狡黠、能言善辩吗?那嫔妾生出来的孩子万一也这个样子,到时候惹了皇上生气怎么办?”

    皇上嘴角微微扬起:“朕的孩子,朕自然喜欢。”

    “就像你的,朕的孩子都怕朕,如今恪靖年纪尚,倒是不怎么怕朕,大些了估计也是一样的。”

    “若你生个与你一样性子的孩子,倒也是好事。”

    “是公主的话古灵精怪、容貌出众,是阿哥的话反应敏捷,以后定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这话已是无上的赞扬。

    初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笑了笑,道:“兴许以后就会有了吧……孩子这种事儿都是要讲究缘分的。”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定主意,这避子汤她还是要要继续喝的,万一真有了孩子,到时候跟着她也是可怜。

    如今她是自身难保,怎么能保住孩子?

    皇上道:“你起桂花酒,倒是叫朕想起来了,之前有番邦进贡过葡萄酒,味道不错,正好朕闲来无事,今日陪着你喝几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