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大佬

A+A-

    第二天一早,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阿离从起床开始右眼皮就直跳。他照常整理好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把毛巾放进消毒柜里,本想拖一遍地,但雨天潮湿,他怕地板干得慢,客人进来容易滑倒。

    等收拾好一切后他顶起卷帘门,卷帘“哗啦”一声升到顶,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混合着雨天的水汽。

    阿离面朝乌云握紧拳头,挺起胸膛例行给自己气:“加油苏渐离!今天也要积极面对人生!”

    这是从励志成功学书本上学来的,书是大润发里称斤买的。

    还没来得及放下拳头,一辆白色面包车在理发店前甩尾漂移,地上的雨水溅了他一裤管。面包车后面徐徐跟着一辆路虎,也随之停了下来。

    一时间,阿离的店门口被两辆车堵得死死的。

    面包车的车门被大力拉开,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率先撑着黑伞走下来,后面又陆续下来几个人,阿离举着拳头数了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共有六个人。

    这时路虎的车门被推开,里面下来一个男人,擦得蹭亮的皮鞋踩在湿透的水泥地上,修身西裤包裹住长腿,穿Gucci短款风衣,戴黑框眼镜,细碎的齐刘海压住眉毛。

    男人见到他微微一笑,推了下眼镜:“昨晚睡得好吗?”

    阿离腿有些软,他赶紧掏出手机:“等等!你们起太早了我还没得及叫人!”

    黑衣人:“……”

    他们看向老大荆燕然,老大很宽容似的安抚青年:“别急,慢慢来,要不要先吃点早饭?一会怕你不够吐的。”

    阿离:“……”

    男人的声音温和如春风,出的话却让他心底拔凉拔凉的。

    他哆哆嗦嗦给胡乐电话:“胡乐,他到了。”

    阿离的山寨机漏音严重,只听那边传出没睡醒的声音问:“谁?”

    阿离遮住话筒,压低声音道:“昨晚那个锅盖头啊!”

    荆燕然:“……”

    声音那么大,是不是当他听不见。

    黑衣人都默默低下头,肩膀可疑地颤动。

    胡乐速度起床冲到卫生间洗漱,问:“来了几个人?”

    阿离瞄了眼面前的高壮汉子们,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来了一车的面包人。”

    荆燕然:“……”

    一车的面包人:“……”

    胡乐手里的牙膏掉到瓷盆里,难道今天他们的对手是非人类?

    胡乐到达“渐离高级理发店”时,的理发店里挤满了人,阿离坐在靠墙破旧的沙发上,双手搭膝盖上,又乖又怂的样子像是坐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学生。

    胡乐从人缝中挤进去,一边声:“借过,借过,麻烦您了。”

    等他到了阿离面前,阿离眼神一亮,吸了吸鼻子感激道:“谢谢你胡乐,大清早的陪我来挨揍。”

    胡乐抓狂,哥!还没开始就认怂,都不带挣扎一下的吗!

    荆燕然坐在店里唯一的椅子上,他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问:“可以开始了吗?”

    阿离和胡乐吓得凑到一起,眼神惶恐像两只抱团的仓鼠。

    阿离提议:“客人,道歉行吗?”

    荆燕然笑:“道歉有用,要黑社会干什么。”

    “……”沙发上两只仓鼠对视一眼,妈耶,惹到大佬了。

    荆燕然见他们不话,向身后勾了勾手指,一根烟递到他面前,他将烟含在嘴里,手下自动奉上火机。

    “啪”得一声,青烟袅袅。

    “那个……客人,本店不能吸烟。”

    还没等他吸上一口,阿离弱弱地出声提醒,还伸手指了指镜面上的禁烟标志。

    黑衣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这个年轻人很棒棒哦,这种情况下还记得提醒老大遵守公共规则。

    荆燕然叼着烟沉默地看了他数秒,腾起的烟雾让镜片后的眼镜变得些许迷离。

    最后他取下烟,靠他最近的黑衣人伸出手掌,荆燕然很自然地就将烟按灭在他手心里。

    胡乐和阿离看了同时握起掌心,妈耶,烫熟了吧。

    荆燕然掸掸落在裤子上的烟灰,站起身:“没什么异议的话就开始吧,到时候别忘了拿单据找我报销医药费。”

    阿离嘴一瘪,垂死挣扎:“客人,你不满意的话我帮你换个发型吧,我还会剪蘑菇头。”

    胡乐在一边拼命点头:“他剪的蘑菇头可好看了!我们社区朋友都来他这里剪。”

    “……”荆燕然低头撩了把额前的刘海,这是他以前留大背头时的习惯性动作。实话,他刚进来时杀意还没那么重,现在突然很想人。

    黑衣人看向他们老大,自动脑补留蘑菇头的荆燕然,默默低下头,肩膀颤动。

    荆燕然看向墙上的钟,八点五十,签合同的时间快到了,再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阿离,人也吓得差不多了。

    他大发慈悲地:“赔钱吧,这事就算了了。”

    阿离灰败的表情瞬间亮了:“赔多少都可以的!”

    荆燕然再次朝身后勾了勾手指,手下捧着一部手机递到阿离面前。

    荆燕然:“一千,我只接受微信转账。”

    阿离:“……”

    胡乐:“……”

    有钱人的癖好真多。

    一千对荆燕然这种有钱人而言或许只是九牛一毛,但对阿离来已经是巨款了,要知道,他得摸多少颗头才能集齐一千块。但现在为了胡乐和自己免受皮肉之苦,他只好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再拿出自己的山寨机通过好友验证。

    阿离的头像是自拍照,没用四十五度角也没加滤镜,比着“V”字手,清秀的一张脸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荆燕然看到后不自觉跟着笑,但也仅是嘴角微微翘起,没人发现。

    阿离转了一千元,送走了一面包车的人,和胡乐两人双双松口气。

    胡乐:“阿离,以后别给这种大佬剪头发了,多来几次你就破产了。”

    阿离哭丧着一张脸:“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佬啊,昨天在店门口浇花,他路过想剪个头发,剪短一点点就好,我就帮他随便修了修。”

    胡乐:“……”

    永远不要对理发师:“只剪短一点点。”

    路上,面包车内,黑衣人们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老大今天是来签合同的,为什么把我们带进理发店?”

    “……”

    不知谁先开的口,剩下的人无法作答。

    他们只是护送老大来收购这一带的地皮,结果快到目的地时接到通知转向了理发店。

    “老大从来都只接受支票汇款和现金,什么时候用起微信支付了?”

    “……”

    不知谁又问了句,一车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该不会就是去要微信号的吧……”

    “……我看像。”

    “我也觉得……”

    “……我们要有大嫂了?”

    “……”

    “……可能吧。”

    胡涂到达公司时身上湿一块干一块,脸上挂着雨水,刘海湿哒哒盖在眼皮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早上出门他以为是阴天,走得匆忙没带伞,结果一上公交车雨点就噼里啪啦往下砸,从车站到公司这一路上他把书包顶在头上,可依旧阻挡不了冷冷的冰雨往他脸上胡乱地拍。

    进了办公室后,他发现同事们都一身清爽,就他跟个落汤鸡似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露西扭着纤腰经过他时皱了皱眉,出声提醒:“胡,你这样可不行,今天召开月度总结会议,你要穿这身湿衣服去参加?”

    胡涂也知道自己这样不行,维纳对员工的着装要求很高,他作为助理,形象不过关多少会让总裁丢面子。

    无措地抹了把脸颊上的雨水,他:“我去厕所吹干。”

    露西不忍心,看在他平时为她泡咖啡的份上,:“等着,我帮你借一身来。”

    胡涂有些不好意思:“那麻烦露西姐了。”

    胡涂拿着借来的衣服准备去厕所,祁崎和章扬一前一后进门。

    祁崎看到他时面色一沉,变脸比变天还快,他心里还记着昨天下午被拒绝的事。

    胡涂暗叫糟糕,以为在成为茶水间事件的目击者后要开始被总裁针对了。

    他抱紧衣服贴墙走,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擦肩而过时,祁崎注意到他手上的衬衫,敏锐地发现靛蓝色不是这家伙的风格,他把人叫住:“去干嘛?”

    胡涂老实回答:“衣服湿了,露西姐帮忙借了一套,去换衣服。”

    祁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其他男人的衣服你也敢穿!”

    胡涂一脸问号:“……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可以?”

    章扬则是怀疑地看了眼祁崎,最后看破不破,侧过身从他们中间穿过。

    祁崎经胡涂一提醒发现是这个理,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办公室有一套备用的,跟我来。”

    他继续朝前走,结果没走几步又突然转过身瞪了眼胡涂:“不许拒绝!”

    胡涂:“……”

    他刚想拒绝来着。

    祁崎带他走进专属休息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扔给他,背靠在柜门上盯着胡涂看:“在这里换。”

    胡涂“哦”了一声,拿起白色衬衫等了片刻,可祁崎好整以暇站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

    他提醒一句:“祁总,我要换衣服了。”

    “嗯。”祁崎换了个站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胡涂以为自己暗示得不明显,他又:“祁总,我要脱衣服了。”

    “嗯。”祁崎依旧没动,只是语气开始不耐。

    胡涂深吸一口气:“祁总,我等会还要脱裤子,你能不能……”

    “回避”两个字还没出口,祁崎不爽地断他:“你光雷不下雨有意思吗?我都等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脱?赶紧的!”

    胡涂:“……”

    感觉像被逼良为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