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去青梧 老子是大青蛙!
凌的长街显得有些安静,李闻寂背着姜照一慢慢地往雁西路去。
几分钟前,他才松开她的手,走出几步却没见她跟上来,他回头,才见她站在巷口,从衣兜里摸出在火锅店拿的饼干,歪着头看一只流浪狗在倒下来的蓝色垃圾桶里翻垃圾。
流浪狗一般是怕人的,但见姜照一看着它,它垃圾也不翻了,反而虚张声势,试探着朝她龇牙。
姜照一吓了一跳,把才拆开的饼干往它面前一扔,转身就跑。
喝了点酒,又跑了一通,她就有点晕晕乎乎的了,走起路歪歪扭扭,很难顺着直线。
“姜照一。”
李闻寂背着她从明晃晃的路灯下走入模糊的阴影里。
“嗯?”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明天要出门。”
他。
“去哪儿?”她的声音的。
“青梧山。”
听到他“青梧山”,她好像来了一点精神,“青梧山在隔壁市啊,你去那儿做什么啊?”
“有人请我去做客。”
李闻寂的声音很平缓。
“哦……”
姜照一没在些什么,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你,”
李闻寂稍稍偏头,但刹那她温热的呼吸就轻拂过他的脸颊,有点痒痒的,他顿了一下,才侧过脸,“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如果将她一个人留在锦城,也难保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找上门。
“想!”
她一下抬头,嘴比脑子还快。
夜风吹着李闻寂乌浓的短发,他在前方昏黄的一片光影里,隐约看见书店的玻璃窗里透出来琉璃灯的颜色,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那就一起去吧。”
长夜静默更迭,天光逐渐倾漏。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起来,缩在被窝里的姜照一迷迷糊糊地伸手拿过手机,关掉闹钟。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那就一起去吧。”
昨夜,她趴在他的肩头,他的声音离她很近很近。
姜照一瞬间清醒了许多,她一个鲤鱼挺坐起来,冲进洗手间里洗漱。
去青梧山三天,还是需要带一些衣服和其他东西的,姜照一收拾了一个的行李箱,又带上了ipad和素描本,在外面画画,她通常只带这两样。
推开卧室的门,姜照一拖着箱子走出去,才见李闻寂坐在罗汉榻上,一只手端着杯热茶,另一只手则刚好从棋笥里捻了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等我很久了吗?”她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
李闻寂淡笑摇头,随手搁了茶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接过箱子,“走吧。”
去隔壁市的青梧山,只需要一两个时的车程,昨晚睡得太晚,姜照一在车上禁不住又睡了一路。
车在山下的停车场停稳,姜照一醒来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的右脸抵在安全带上,被压出了一道印子。
“是李先生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等在停车场的客栈工作人员认出了登记的车牌号,走上前来在车窗外低声询问。
李闻寂点头。
姜照一下了车,站在一旁看李闻寂开车后备箱,那客栈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过来拿走了行李箱。
上山的路是不平整的石阶路,山间客栈也多是用缆车帮客人运送行礼,客人可以选择乘坐缆车,也可以走路上山。
他们选择了缆车,很快就到了在半山腰的客栈。
这是青梧山里唯一的一间可供人住宿的客栈。
“你先休息。”
李闻寂将姜照一的行李拿进她的房间,然后道。
“你现在就要去吗?”
姜照一当然记得他这次来青梧山,是受了虚泽观的观主邀请。
“嗯。”
李闻寂轻应了一声,复又抬眼看她,“我也许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明天我们再去山上其他地方。”
“知道了。”
姜照一忙不迭点头,看他转过身朝长廊尽头走去,她回到房间,一下子扑到床上,轩窗外的一盆兰草在阳光与轻风里微摆,长叶凝碧如新,她弯着眼睛看了会儿,又拿出手机在客栈的微信程序上点起了午餐。
——
虚泽观依附于山崖之中,一半裸露在阳光下,一半却隐在山石崖洞里不得天光。
整座道观起于南明,距今也是颇有些历史了。
然而青梧山上的道观众多,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从唐时起就已经成为天下名观的青梧宫,相比之下,虚泽观在里头,就显得微不足道。
李闻寂慢悠悠地从长长的白玉阶下往上走,白玉柱旁的女道士远远瞧见那一道身影,便推了推身旁的人,“他来了,快去告诉夫人。”
身边人转身跑了,道姑才迎上前,“先生,请随我来。”
道观里游客甚少,李闻寂穿过正殿,走入内里不对外开放的崖洞内院,这里犹如永夜,需常年点灯。
坐在桌前的女人两鬓间添了些霜白的颜色,那张脸上已有了些年岁刻画的痕迹,却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她穿着一身绛紫旗袍,头发理得乌黑发卷,有别于这个时代的新潮,她的扮更有一种民国旧时的影子。
“先生来了?”
女人摸了摸头发,抬眼瞧见门口的年轻男人,在明亮的灯火里看清他的脸,她有一瞬惊诧,随即站起身,朝他点头,“先生请坐。”
见李闻寂坐下,她才微笑道:“想不到先生竟是这样好的相貌,我活了一百多年,还从未见过先生这样的容貌。”
她的口音带了些江南那边的味道。
“一个查生寺,一个虚泽观,你们倒真会找地方藏身。”李闻寂却不接她递过来的茶,反是漫不经心地量起四周。
女人也不恼,将茶盏轻轻地放到他的面前,“先生误会了,这虚泽观的主人不是我,我不过只是暂住在这里的内客罢了。”
“先生也瞧见了,外头的那些女道士,都是凡人,这虚泽观,是她们的。”
或是见李闻寂不话,她便又笑着开口,“先生不知道我,我虽和查生寺的媪婆,胥童同属非天殿,但我同他们不一样,先生本事大的很,应该能看出,我本是凡人,只是现在落得个‘四不像’的下场了……”
“我1902年生,原就是个凡人,自然不会有那害人的心思,只是我到如今这个地步,不拜在非天殿的门下,又有什么活路呢?”
“那媪婆,胥童都以为我想要灵种,可那东西落到我的手里,又有什么用?”
她这句话时,又抬眼观察了一下李闻寂的神情,却见他垂着眼睛,不动声色,她顿了一下,又道,“他们研究了几十来年,也才开掘出那灵种能短暂熄灭地火的这一个用途,他们也是借此,才能入得非天殿门下。”
“我知道是先生你拿了灵种,”
她自顾自地道,“但是这件事,我是不会往上递话的,当然……我们这些门户的一些闹,非天殿里的大人们也根本不会在乎。”
“但先生既然需要灵种,我便想同先生做个交易。”
她终于转到了正题。
李闻寂听了,终于抬眼。
“我知道另一颗灵种的下落,我想用它,来同先生做交换,请先生帮我做一件事。”
女人看向身后的中年男人,那赫然就是昨夜送请柬的人。
帽子遮盖了男人大半张脸,却仍在阴影里显出几片鳞痕,他适时将一张图纸送到李闻寂的面前。
那图纸上描画了一个半身鳞甲,半身毛发,似鹿似羊的异兽。
“大约是在南明时,我丈夫的先祖,原居于千户寨的高梁山,他们曾在山上见过这东西。”
“我丈夫的先祖不是凡人,是絜钩,当时便看出那异兽是吃了一样会发光的东西才会异化,我想那应该就是先生要找的灵种。”
女人一字一句,似乎将一切都已和盘托出,可坐在她对面的李闻寂,却兀自看着窗棂外透进来的点点光斑,他眉眼神色极淡,久不作声。
——
夜里十点,李闻寂还没有回到客栈。
姜照一坐在窗前的桌前吃烧烤,随手翻着ipad上今天自己随手涂鸦的东西,或许是白天里开了会儿窗,放进来许多蚊子,她腿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
拿了两串烤五花,她站起来,想去找前台拿瓶花露水和灭蚊水。
姜照一下楼拿了东西却也没立刻回去,客栈后门外是一道横廊,横廊外是点了昏黄灯火的木浮桥。
古朴雅致的客栈竟是依水而建,木浮桥靠着湛蓝的一汪湖水,对面则是嶙峋石壁,蓊郁绿树。
看着那清凌凌的水面,竟也消去了几分夏夜里的燥热。
在水边住有在水边住的好处,山水美景都在眼前,但到了晚上,也难怪蚊子成群结队。
姜照一看见木廊下被芳草围裹隔绝出了一片天地,一盏昏暗的灯,里面还有一个秋千。
她“咦”了声,
走下木廊,咬着串儿走到里面在秋千上坐下来。
她在脚踝和手臂抹了点风油精,蚊子现在应该是不太能靠近她的。
掏出手机,姜照一算给李闻寂发个微信,可才点开微信界面,她却听到木廊上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这客栈的东西真他妈难吃!”有个看着很胖的中年男人匆匆从木廊上跑下来,直奔木浮桥。
难吃?
姜照一咬着五花肉,也没觉得难吃啊。
她站起来,却看见那浮桥上的男人张大了嘴巴,她还觉得有些怪异,却在下一秒,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的身体逐渐膨胀起来,“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只庞大的,绿油油的生物。
姜照一瞪圆了眼睛。
手一抖,木签子掉在了地上,她后退了两步,可身后无路,她惊慌失措地冲出花园,“救命啊啊啊啊啊!好大的hama!”
那巨型生物闻声转头,只来得及看清女孩儿的背影,他张着血盆大口,怒骂:“hama你个仙人板板!老子是大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