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摆弄 下回再敢放肆无度,你便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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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房中, 她拦住他,要选样趁手的东西。

    陆修脑中回响起她的话,视线从她手中寒利的狼牙棒上移开, 凝着她明灿眸光,不愿错过她任何细微的眼神。

    “鸾儿要为夫跪狼牙棒谢罪,是当真的吗?”

    “千真万确。”萧青鸾点头, 发间点翠梳篦上镶嵌的东珠,珠辉盈盈。

    气势拿捏得十足,张扬果决,可她眼睛并未直视陆修, 稍稍错开些许。

    他最是狡猾,若被他瞧出丝毫迟疑,必定又要偷奸耍滑,她偏不让他如意。

    屡番哄骗, 她便是再好的性子, 也要着恼。

    更何况, 她并不是好性儿,倒要看看, 他究竟是不是诚心知错,敢不敢跪。

    “好。”陆修微微敛眸, 掩饰眸底清浅笑意。

    娘子学会诈他了,那便看看最后是谁受到惊吓更多?

    轻应一声, 他伸出手, 将狼牙棒长柄稳稳握在手中。

    另一手抬起,一下一下勾缠她颊边细柔青丝:“鸾儿叫我一声夫君,我便跪,便是失血过多而死, 也不枉此生。”

    失血过多而死?萧青鸾面色一白,蓦地忆起,他才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不过月余。

    大喜之日,他偏这种不吉利的话,存心的吗?

    萧青鸾咬咬牙,别开脸,绝不肯向他低头:“再胡言乱语,本宫便回房写休书!”

    见他仍无动于衷,似乎就等着她唤声夫君,萧青鸾美目一横,嗔怒催促:“你跪是不跪?”

    “夫人有命,不敢不从。”陆修轻笑。

    诱哄不成,看来得换换计策。

    心念流转,他松开长柄,狼牙棒立时倾斜倒下。即将砸上地面时,他足尖一勾,轻巧托住,稳稳放到地砖上。

    继而,撩起衣摆,微微屈膝,毫不犹豫朝狼牙棒尖刺上跪去。

    萧青鸾长睫颤颤,攥紧指骨,忍了又忍。

    终于,一把推开他,泪珠不争气地落下来:“你走开!”

    明知该罚他,让他长长记性,往后不许戏耍她。

    可他真要跪,她竟然会舍不得,甚至被他的举动吓得心惊不止。

    萧青鸾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更不想让陆修看到她泪眼濛濛的模样。

    推开陆修后,她别开脸,跨过狼牙棒的长柄,大步朝门口去。

    忽而,纤腰被人从身后扣住,捞入臂弯。

    他微微躬身,长臂绕过她膝弯,将她横抱起来,薄唇含笑,在她鸦羽般的长睫上轻轻一触:“鸾儿舍不得,便罚为夫抱你回房可好?”

    “谁要你抱?”萧青鸾欲捶他,拳风挥起来,又顿住,摊开指骨,去推他,“放我下来!”

    “不放。”陆修轻笑,抬脚勾开门扇,凝着她道,“费尽心思骗到的美娇娘,哪里舍得放?”

    话音刚落,忽而察觉哪里不对,陆修抬眼往院中望去,却见定国公领着霍敬臣等人,刚进院门,便齐齐顿住。

    数道视线望过来,各有各的惊诧。

    陆修脚步一滞,下意识侧身,挡住众人看向萧青鸾的视线。

    察觉到他的异样,萧青鸾疑惑不已,顾不上推他,纤白的手搭在他肩头,想借力撑起身形,看看怎么回事。

    刚有所动作,便被他按回去护住。

    “你们怎么来了?”陆修唇线抿直,面上一派淡然。

    霍敬臣率先反应过来,朗声道:“四哥,兄弟们随你征战数月,竟然刚才得知你是国公府世子爷,成亲还要兄弟们不请自来,不讲义气啊!”

    在北疆时,陆修用兵如神,治下严明,不怒自威。

    眼下他护妻的模样,同往日千差万别,另一人也忍不住附和:“对啊!难怪侯爷没来得及面圣就策马跑掉,原来是着急迎娶长公主。”

    “侯爷舍不得放下美娇娘,兄弟们来找谁喝酒啊?”余者哄笑。

    皆是行伍之人,喝酒倒是其次,他们是为见识国公府演武房中的兵器而来,没想到一双新人不在喜房,竟从演武房出来。

    听到哄笑声,萧青鸾登时羞囧难当,明知众人看不见她,仍忍不住将发烫的面颊埋进陆修襟前。

    搭在他肩头的手也收回来,缩成一团,像只收起爪子的猫。

    陆修心下柔软一片,佯怒赶人:“自己喝酒去!再多言,各五十军棍!”

    “哈哈。”众人心领神会,互相招呼着走出院门,“走啦,喝酒去!”

    霍敬臣最后一个出去,回头笑望一眼,追上同伴,朗声感叹:“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不能抢钱啊,哈哈!改日再跟四哥单独喝一杯!”

    院中众人散去,重新恢复宁静。

    陆修抱着萧青鸾,一步一步朝锦箨院走去,路上倒是未再遇见什么人。

    夜风寒凉刺骨,他的怀抱却很温暖。

    清凉月光筛过竹影,细碎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萧青鸾听着沙沙的风吹竹叶声,心绪变得平和。

    “那日我在你房中看到微湿的足印,你是不是踩到竹林外的积水了?”萧青鸾纤柔的指轻攥他衣襟,仰面凝着他问。

    征战数月,他周身书卷气淡去些许,多了不出的英锐之气,俊朗清绝,似开锋后的宝剑。

    “对,当时只顾着赶在你来之前回房,仓促中未曾留意,竟留下破绽。”陆修眸光温柔,借薄月细细描摹她秾丽眉眼,“险些被鸾儿识破。”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是陆修?”萧青鸾耳朵被风吹冷,往他怀中钻了钻,闷声问。

    “或许,仅仅是想满足鸾儿对男狐狸精的念想?”陆修嘴上应着,心下暗自思量。

    他只是想将她的心攥得紧些,更紧些,叫她醒来、梦里只惦他一人。

    遇见她之前,他从不知晓,自己竟会想要全然占据一个人。

    步入锦箨院,茜桃躬身禀道:“水已备好,正热着,公主可要沐洗?”

    “好。”萧青鸾略略整理衣裙,故作镇定朝盥室走去。

    “我帮夫人。”陆修缓步跟在她身后,轻道,“一起洗?”

    今日新婚,她自然听出他话外之意,当即心口一热,侧眸嗔道:“休想!”

    继而,冲不知所措的茜桃道:“进来,把门闩上。”

    盥室在喜房右侧,空间不大,水雾氤氲,热溶溶的。

    身子浸没浴桶中,轻轻拨动着水面花瓣,萧青鸾问茜桃:“国公府可有汤池?”

    公主府有,冬日里,她最爱泡在汤池中偷饮酸甜的果子酒。

    “奴婢听过,没有。”茜桃细细替她梳洗青丝,摇摇头。

    萧青鸾微微拧眉,她不想委屈自己,要不回公主府住?

    茜桃悄然量着她脸色,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出口:“公主,齐大人竟然就是世子爷,奴婢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看到齐大人突然抢走公主,可把奴婢们吓得不轻。”

    “本宫也是今日才知。”萧青鸾想到他给出的歪理,心下一时欢喜,一时气恼。

    身子微微往下没了没,水波柔软漾在唇瓣,她双颊微微鼓起,对着水波咕噜噜吐出一串水泡,红着脸低咒:“他就是个坏胚子!”

    发间水珠滴湿她长睫,睫羽颤颤,水珠落下,湿润她被雾气浸染的粉颊,衬得她娇俏又艳丽,美得惊心。

    茜桃心口颤了颤,别开脸,心下暗道,幸而齐大人是世子爷,世间怕是也只有他能配得上公主。

    二人若是生下主子,该好看成什么样?

    喜房中,炭盆轻轻哔剥一声。

    萧青鸾身着新制的银红细绸寝衣,一眼便瞧见,他也沐洗过,墨发以白玉簪重新束起,身上是与她同样颜色款制的寝衣。

    他坐在妆台前,背对着她,看不出在做什么。

    门扇从外关上,寝屋只余他二人,萧青鸾见他未回身,只当他未察觉。

    轻手轻脚走过去,抬手便要去捂他的眼睛,吓吓他。

    陆修余光扫过镜中倩影,望着她一步一步靠近,待她立在身后,伸出手。

    忽而,他转身将她捞入怀中,抱坐在膝头。

    寝衣衣料柔顺,隔着这般近的距离,萧青鸾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线条。

    便是他夜入公主府,学着话本中男狐仙的做法待她时,她也不曾离他这般近。

    “很晚了。”萧青鸾嗓音轻颤,不满地嘟囔。

    身子扭了扭,要从他腿上下来。

    “别动。”陆修闷哼一声,扣住她,嗓音发紧,“先写个字再睡。”

    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萧青鸾登时羞红脸,再不敢乱动。

    “写什么字?”萧青鸾轻问,竭力赶出脑中绮念,也不去看他的脸。

    “修。”陆修轻应,拿起妆台上的羊脂玉印给她看,“你来写,我来刻,可好?”

    他手中玉印,正是出征前让行川送来的那枚。

    萧青鸾记得,一直放在妆奁抽屉中,不知怎的,竟被茜桃、翠翘一并收拾来,还被他找到。

    你来写,我来刻。

    蓦地,萧青鸾忆起茜桃抱不平的话。

    茜桃国公府怠慢她,婚期将近,迟迟未把世子爷的私印送来,国公府还传话要等私印刻好,世子爷亲手送给她。

    原来,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他已将私印送给她。

    确实未曾刻好,因为,他在等她写他的名讳。

    若他骗她,偏偏他又曾给出提示。

    玉印四角的龙爪花,是为她而刻,刻在他自己的名讳之前。

    “陆修,你真的很讨厌!”萧青鸾眸光盈盈,强忍着泪意低斥。

    世间怎会有人这般讨厌,叫人爱也不对,恨也不对,心思全由他摆弄。

    “那我努努力。”陆修抱起她,坐到书案边,把沾了墨汁的笔递至她手中,“争取让鸾儿每日多喜欢我一分。”

    萧青鸾不理他,自顾自执笔写下一个修字,随即丢开笔,从他怀中跳下来:“我要睡了,你自己刻印去。”

    刚走到屏风处,身后喜烛晃了晃。

    “刻印不急,自然要先努力,让鸾儿今日多喜欢我一分。”陆修将她抵在榻边雕花床楣侧,捉住她挡在身前的手。

    在喜烛的柔光里,覆上她娇艳唇瓣,轻扯她腰侧系带。

    历经沙场,他掌间多了一分粗砺。

    萧青鸾微微吃痛,身子却又被他囚入逃不开的欢海,与上次不同,与前世更不同。

    倒更像是那场梦,梦里靡丽乱影映着屏风上,屏风内是陆修的侧影。

    现下,喜房换上新屏风,靡丽乱影躲在水波似的锦帐里。

    翌日一早,定国公亲自送他们上马车,入宫谢恩。

    昨夜落下一场雪,车轮碾过雪面,发出咔嚓轻响。

    萧青鸾微微俯身,轻轻捶了捶腿侧,缓解腿上酸意,担心殿前失仪。

    “对不起。”陆修扶她坐好,躬身捉住她腿,隔着裤管衣料,轻轻按捏。

    “下回再敢放肆无度,你便睡书房!”萧青鸾羞怒瞪他。

    昨晚任她如何求饶,他只一味胡来,现下倒想起弥补,萧青鸾恨不能踢他一脚出气。

    “不是这个。”陆修动作顿住,放下她腿,起身环住她,“我是,母亲不曾露面,是我做得不好,你莫要伤心。”

    闻言,萧青鸾愣住,他是在为甄氏道歉。

    想到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萧青鸾暗暗咬咬舌尖,恨不能将出口的话吞回去。

    “本宫下嫁之人是你,又不是你母亲,她不想见我,我乐得清静,为何要伤心?”

    若是见到,难免想起父皇的昏聩,她反而心下有愧。

    萧青鸾宁可不见,望向陆修,挑挑眉,“你也不必担心本宫会因此为难她,国公府我住不惯,正算搬回公主府。”

    知道她早晚会搬,没想到这般快。

    “那我怎么办?”陆修笑问,眉间神色宠溺又无奈。

    “你是世子,又是靖宁侯,自然不该随我住公主府。”萧青鸾侧首想了想,不自然地整了整鬓边珠钗,“本宫需要时再召你。”

    闻言,陆修登时哭笑不得,鸾儿的意思是,需要侍寝时才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