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行(八)
老鸨见惯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儿,眼神暧昧的在陈暮雪和李月来之间流连一圈,很快收回来,在二人身后低声道:“咱们这儿新进来了一批倌儿,要不要点几个进来?”
李月来和陈暮雪面向屋内,脸上含笑,都准备进屋了。
一听老鸨的话,二人脚步微顿,见屋内两三个婢女围着周信芳不停灌酒,快速回道:“不必,只要姑娘进来”。
他们在门口站片刻,屋内的人也注意到他们,纷纷侧目。
“公子进来呀”,花枝招展的姑娘抬眼看门口站了两个俊俏的公子,撒开周信芳,连连朝他们招手。
陈暮雪瞧着面冷,不太好相与,李月来则笑意满满,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像狗,一看就是个风流的坏东西!
有一位姑娘已经站起来向李月来走过去,往他胳膊上缠:“公子,来,一起喝酒”。
李月来暗手推开她,低声道:“把周公子陪好,有赏”。
姑娘笑着滑溜转身,回到周信芳身边:“难怪方才周公子喝酒不尽兴,原是等朋友来了才会敞开喝”。
“周老板好”,李月来走进桌边,对周信芳拱手笑道。
周信芳坐在椅子上,一身金线华服,长得五大三粗,手握酒杯。
他一边量李月来,又看看他身后站的陈暮雪,淡淡地问:“哪位是枯岭杂货铺的老板?”
“我是,”李月来站向周信芳,微微弯腰:“我姓李,他是我弟弟”。
周信芳摸了下胡须:“二位坐吧”。
李月来和陈暮雪应声坐下来,听周信芳又:“听你有一桩生意找我谈?”
李月来把几坛子冀州黄酒放到桌面上,推开花雕,开一坛冀州黄酒,给周信芳斟满:“周老板的蓬莱酒家开遍魏国,前几日入住蓬莱酒楼,着实惊艳,我们枯岭也有一家酒楼,奈何生意不景气,想让周老板指点一番”。
专门带酒来,周信芳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发亮道:“哟,冀州黄酒,李老板花了心思,这可是我老家的酒”。
李月来又给他倒满酒,给自己和陈暮雪也倒上,举杯道:“故乡的酒,到底和别处的不同,我也喜欢喝黄酒”。
陈暮雪低头抿一口冀州黄酒,口味醇和鲜爽,确实不错。
放下酒杯时,他瞄到黄衣姑娘往李月来肩膀上依,伸手给她扒拉掉,顺便在李月来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
黄衣姑娘本站在李月来左边,幽幽看了陈暮雪一眼,干脆绕到前面,屁股往李月来腿边蹭,虚空坐着。
陈暮雪咳嗽一声,对和周信芳喝得正欢的李月来轻轻喊道:“哥”。
“哥”这个称呼李月来还不顺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依旧吃牛肉,咪黄酒,听周信芳讲自己开办蓬莱酒家的故事。
“当年我一穷二白,娶了夫人,她娘家借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就是靠着一千两银子,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抛下摊位,修建的酒楼,她帮我操心了不少事”,周信芳拍拍李月来胳膊:“所以啊,你得先娶个好媳妇儿”。
陈暮雪见黄衣姐儿屁股还扭上了,悄然真想往李月来腿上坐,高声道:“月来!”
屋内的人齐齐回头看向陈暮雪。
李月来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
“没事”,陈暮雪轻轻摇头:“大腿有些累”。
听罢,李月来这才注意到有位黄衣姑娘快钻到自己怀里了,他连忙把姑娘推起来,笑道:“我正与周老板话,姑娘这边不用伺候我”。
黄衣姑娘不情不愿收回手,挪到周信芳身后去了。
周信芳哈哈大笑,看着李陈二人,颇觉有意思,这弟弟管的挺严。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方才光是我在,李老板也,你酒楼遇到何种情况,兴许我也遇到过”。
李月来扫陈暮雪一眼,见他面色如常继续低头吃菜,放心道:“酒楼周围有了竞争,眼见别人生意红火起来,自家的却一日不如一日”。
周信芳道:“你这个问题,大多酒楼都会遇到”。
“是啊”,李月来长叹一声,十分赞同:“能脱出困境的却少之又少,除非另辟蹊径,绝处逢生”。
着,又给周信芳斟满酒。
周信芳沉吟片刻,道:“你的酒楼开在枯岭,对吧?”
见李月来点头,他又道:“枯岭地偏,没什么客源,更无从谈起吸引外地人去的由头”。
李月来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恨不得和周信芳抱上两抱:“这一点上和周老板的蓬莱酒家差之千里啊”。
陈暮雪在一旁道:“周老板酒楼遍布魏国,应当也不会全设在繁华之地”。
听罢,周信芳笑了笑,对李月来道:“李老板,你弟弟的不错,你看到的也只是一面光鲜罢了”。
魏国算得上繁荣的地区不超过十个。
周信芳吃一口鱼丸,又:“有时候我也是运气好”。
将一路辛苦奋斗获得的成功归结于好运,讲到此处,谈话一时很难继续深入,李月来他们无法获取更有用的经验。
这时,陈暮雪再次开口,声音温和而沉稳:“蓬莱酒家的陈设大气有度,许多不同的摆件都相称得宜,包容万象,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周信芳内心一笑:“你们来之前,应当也已经听清楚了是谁布置的,何必故意再多此一举”。
陈暮雪望着周信芳:“我们知道,却不敢相信出自贵夫人,您的贤内助竟然有此等才能,还能顾全后宅之事,实属让人难以置信”。
马屁拍的到位。
周信芳这才正眼瞧话的陈暮雪,方才没细看,男子竟生得俊眉修眼,顾盼神飞。
“你这弟弟模样生得精致俊秀,兼得男女面相”。
这回轮到李月来愣了,他缓缓侧头量周信芳,又看看自己身边的陈暮雪,挪动屁股,挡住了些陈暮雪。
“哈哈,周老板,我家弟弟已经了亲事,二人情投意合”,李月来强调道。
陈暮雪见二人又把话题扯到别处去,实在无语,扒开李月来,把《三辅黄图》放到桌上:“周老板,您夫人才华横溢,二人一内一外,相互配合,才能有酒楼今日的成就,我们兄弟实在敬佩,这本《三辅黄图》被热爱木制园艺的人推为圣典,想送给贵夫人,聊表欣赏之意”。
这话的妥帖,李月来知道陈暮雪从来不屑搞这些生意场上的阿谀奉承,今日是陈暮雪强行要跟来,乖乖坐在一旁喝酒吃饭,也是享心悦目,足够了。
周信芳扫了一眼桌上的精装书,垂眼道:“这书我好像在夫人的书架上见过,不必了”。
“有不有的,不紧”,陈暮雪把书往前推了一推,周信芳是个大老粗,怎会关心自己夫人平日看的书:“只要是您送的,尊夫人一定欢喜,《三辅黄图》在市面上并不常见,况且还是专人仿胡云峰老先生的真迹,值得收藏”。
什么胡云峰的,周信芳不认得,但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他再次看了看书,下个月夫人要过生辰,加一件有心思的礼物进去,她必定开心,平日本就是个兴趣冷清的人,平日除却带孩子,就爱看书和摆弄家里。
“那就多谢了”,着他把书收下,一边挥手让姑娘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