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瑰姿艳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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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漪澜居内。

    姐妹二人洗漱完,披散着头发靠在床榻的大迎枕头上谈论这些年过往。

    沈苓绾看着沈青稚眉眼间怎么遮掩不住的倦容,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盼了十年,我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池青莲那白莲花,恐怕连你的嫁妆都要抢了。”

    沈青稚微愣,而后痴痴的笑出声来,素白的指尖揉着疲惫的眉心,不甚在意道:“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些死物罢了。”

    她这一笑,瑰姿艳逸,占尽风流的天生绝色,就连靠在她身旁的沈苓绾,都被那一抹娇色迷花了眼。

    沈苓绾不禁伸手掐了掐沈青稚娇嫩的面容,由衷道:“妹妹这般姿容,合该多笑笑才是。”

    沈青稚无奈摇了摇头:“我这病,可经不得半点情绪。倒是前些日子我派人送了书信,姐姐恐怕未曾收到吧?”

    “书信?”沈苓绾愣了愣,“妹妹书信上可是交代了什么?”

    “不过是具体回京的时日罢了,其它并未多言。”

    想着那位表姑娘上不得台面的腌脏手段,沈苓绾咬牙:“我就你怎么提前回来,而我竟一点消息也没收到,恐怕又是那贱蹄子捣鼓的诡计!而今日的事,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到这里,沈苓绾又气得不一处来,点了点沈青稚的眉心:“你如今对她,怎能这般沉得下脾性。”

    “幼时的事你难道都忘了?当年若是不她,你怎么会病得一度垂危,最后梅老夫人亲自出面,带你远离上京养病,才有了她鸠占鹊巢的机会!”

    沈苓绾指尖不过是轻轻一点,沈青稚的眉心处倒立马起了个红印子,玉般的肌肤,一看就是自精细娇养的姑娘,哪里有传言中一星半点乡间粗野。

    但她也知道,这个妹妹自是个有主意的。

    虽看着柔弱,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姑娘,但依旧忍不住提点道:“如今可比不得当年,我们府上姐妹都大了,一个个心里都是有大主意的,你可别再因着心善,又被人害了去。”

    听着大姐姐句句贴心的话,沈青稚只觉心口暖乎乎的,不自觉缩在沈苓绾的怀里,娇娇应道:“那些不过是垂髫之年的旧事,那些蠢物不值大姐姐劳心伤神记挂在心,既然我如今回来了,总要把日子过得顺顺心心才是。”

    得了沈青稚这么一句回答,沈苓绾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

    翌日。

    天际将将泛起鱼肚白时,沈青稚便醒了。

    她看着依旧穿戴整齐的沈苓绾,秀气的了个哈欠,声音不复清醒时的清冷,反而带着撩人的娇媚:“这不过才卯时刚过,怎就要起身?”

    沈苓绾接过丫鬟递过的软帕,亲自给她擦脸醒神,语气无奈:“你莫不是忘了,府中祖母的院子里一向规矩大,我们要先去给母亲请安,再去祖母那请安,若是不早些,等会子迟了一时半会,可是要被老祖宗罚抄佛经的。”

    听到‘罚抄佛经’这四个字,沈青稚心头一颤,彻底醒过神来。

    沈苓绾瞧着她的神色,笑着趣:“你这些年日日跟着梅老夫人修禅静心,你竟还会赖床,还会怕抄佛经?”

    沈青稚那俏生生的脸,苦兮兮一皱:“大姐姐又不是不知,外祖母她素来疼我,哪会舍得我早起,或是罚我抄佛经。”

    沈苓绾轻笑道:“难不成除了梅老夫人外,还有其他人敢责罚你不成?”

    到旧事,就连沈青稚这般性子,她也忍不住轻声抱怨道:“可不是么!当年离京后,也不知外祖母从哪处请了位姓贺的先生教我佛法静心,偏偏那位先生严厉得紧,外祖母都舍不得罚我抄佛经,他倒是狠得下心来。”

    到这,沈青稚双瞳里泛起丝丝怀念,略有感叹:“曾经最严厉的一次,因着我不想学习偷偷溜下山去,还被他用戒尺狠狠了手板心,那次就连外祖母也未曾帮我求情。”

    “然后呢?”沈苓绾瞧着自家妹妹那双细白软嫩的手,忍不住心疼,这些事都是她在信中从未提及过的。

    沈青稚摊手:“从那以后我便从未见过贺先生了,外祖母也绝口不提。那位先生也是个怪人,寡言自律就算了,还头戴幕篱,我是连面儿都没见过的。”

    她这话得是风轻云淡,丝毫不见端倪。

    倒是一旁跟着伺候洗漱的贴身丫鬟书客,忍不住出声辩驳:“奴婢记得当年贺先生离去,姑娘可是悄悄哭过鼻子的,那位先生虽严厉,却也都是为了姑娘能静心养病。”

    “也是。”沈青稚赞同,“若不是先生严厉,我可写不出如今这一手好字。”

    那人,也许只是她幼年印象中的一抹云,时日渐久,云也渐渐淡了去。

    ……

    前头耽误得久,匆匆洗漱后,姐妹二人一同往梅氏的院子请安。

    到了院子,却见得梅氏一人在花厅用膳,而日日陪着她一同用膳的池青莲却不见踪迹。

    梅氏见得姐妹二人,神情有些尴尬:“苓绾和青稚来了,不如一同用了早膳,再去给祖母请安。”

    二人给梅氏见礼后,沈苓绾摇了摇头:“母亲,祖母一向起得早,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梅氏当即放了碗筷:“那我与你们一同去吧。”

    一路上。

    梅氏想着昨日答应池青莲的事,她几次想提及青琼居,但每每对上沈青稚淡漠的神色,以及沈苓绾别有深意的眼神,梅氏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老夫人的万福堂,丫鬟起帘子,三人还未进,里头却有隐隐有哭声传出来。

    沈青稚听着里头的哭声,她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滑过一抹了然。

    果不其然。

    今日她们来的早,有人却来的更早。

    老夫人还在里间洗漱,下头两房的人都还未过来,花厅里除了伺候着的丫鬟婆子外,便只剩一位跪在花厅里低声啜泣粉衣女子。

    梅氏瞧清楚跪在花厅里的人,先是一愣,而后惊声:“青莲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池青莲怯生生抬头,哭得好不可怜:“姑母,昨夜青莲一夜辗转反侧,更是心头难安,觉得如今这番让姑母难做人,都是青莲的错。青稚妹妹恨我也是应该的,所以一早便特地向老夫人请罪。”

    梅氏彻底急了,开口就道:“你有何错,不过是你青稚妹妹乡间长大,初初回府不懂事罢了。”

    她这话得,丝毫未曾想过自己嫡亲女儿的感受。

    若是一般人,被嫡亲母亲这般无故责怪,早就委屈得红了眼眶,然而沈青稚也只是稍稍抬眸,神情丝毫未变。

    就在这时候,外头又走进来几人。

    为首的是位妇人,瞧着与梅氏一般年纪,身后还跟着几位姑娘,姑娘们个个生得娇美。

    她先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池青莲,仿若不经意笑着问:“青莲姐儿这是怎么了?昨儿夜里听你青稚妹妹回来,今儿你怎么就委屈成这般模样?”

    接着那妇人又轻声一笑,好似无意:“莫不是青稚姐儿一回来,便欺负了我们的青莲姐儿不成?”

    梅氏只觉得被自己二弟妹的眼神瞧得难堪,心里头莫名其妙就怨起了沈青稚。

    她正要开口什么的时候。

    老夫人徐氏,被丫鬟心扶着从里间出来。

    老太太先是神色锋利的扫一眼花厅众人,而后不动声色量一旁的沈青稚。

    最后,她才像刚瞧见跪在花厅里的池青莲般,惊呼出声:“哟,可怜天见这是怎么了?青莲丫头怎么好端端的跪在这里,可是府里头哪个胆大包天的欺负你了?”

    直到老夫人出声这一刻,池青莲才哼唧唧的哭出声来:“老祖宗,青莲今日是来给老祖宗请罪的。”

    徐氏似笑非笑,看着就跪在不远处的池青莲:“可给老婆子我请什么罪来了?老婆子前些日子还与你姑母,要给你相看,上一门顶顶好亲事呢!”

    池青莲哭声一顿,娇柔抬眸,委屈又怯弱道:“青莲身份卑微,不知青琼居是原先青稚妹妹住过的院子,如今青稚妹妹回来了,青莲今日特地在老祖宗面前给妹妹请罪,求青稚妹妹原谅。”

    “你这孩子不过是个院子,偌大的淮阴侯府,难道还差上一个院子不成?”

    老夫人徐氏抬手,对着沈青稚的方向招了招手:“青稚丫头是吧?好孩子,过来给祖母瞧瞧。”

    沈青稚乖巧上前。

    初瞧着,徐氏不过是觉得这个多年不见的孙女气质上略有些清冷,容貌极佳。但比起府中姑娘的娇俏,她就显得有些过分冷清,时下上京的审美,可不是清冷这一挂的。

    然而待到人走进,她又觉得那清冷下,掩着的却是瑰姿艳逸,占尽风流的上等绝色。

    玉体香肌,风髻雾鬓,以及刻在骨子里,被通身清冷掩盖下的娇媚,徐氏愈看心里愈发满意,忍不住便开始盘算起来。

    日后只要好好教养,也许不定,就能靠她给府上再换取下一个百年昌盛的机会。

    所谓险中求富贵,眼下曾经被她抛弃的病秧子,沈青稚不就是她寻了许久的那个筹码么!

    这会子,老夫人心头思绪千回百转。

    以前她宠池青莲,不过是觉得这个池家表姑娘有些手段,加上身后无依仗她好拿捏,单论娇媚勾人,全府上下的姑娘也没人比得过她。

    如今池青莲与沈青稚一比,在她老辣的眼光看来,池青莲不过就是个俗艳之物,岂能与明珠争锋。

    当即徐氏拉着沈青稚的手,神态和蔼:“好孩子,祖母这些年来心心念念,就想着你能妥帖的回来。”

    “如今回来了,我这提了十年的心哟,也算回到肚子里咯。日后便在府里头好好的养着,若是缺少什么,尽管派人来与我,你可是祖母的心肝肉。”

    到这。

    她语气一顿,像是突然回过神般:“池家表姑娘怎么还跪着呢,你们这些没眼见力的东西,还不赶紧把表姑娘给扶起来!”

    池青莲被丫鬟扶着起身,整个人还是蒙的。

    然而上头坐着的徐氏却态度大变,看着她冷漠道:“你这孩子,也太过大惊怪,不过就是个院子么,青稚姐儿也不是那般没见过世面的,怎么会因为你住了她的院子,她便记恨于你呢。”

    “孙妈妈,你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去青琼居,帮着表姑娘整理一番,让表姑娘搬到客院去暂住。”

    “老夫人?”池青莲颤着唇,不敢相信。

    徐氏的贴身婆子孙妈妈,不容拒绝的扶起池青莲,声音不轻不重,却是狠狠了她的脸面的:“池家表姑娘心善,不过是暂住了个院子还要特意来请罪,下次莫要这般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老夫人苛待了你。”

    池青莲直接愣在当场,她面上神色一阵青白,双颊更是觉得火辣辣的疼。

    明明不是这样子的,明明她在老夫人眼中,与府中嫡出的姑娘是一般无二的,老太太怎么会为了一个弃养在外头十年,不过及笄才被接回来的孙女而冷落她?

    这些年相处下来,池青连心里头明白,徐氏根本就不差孙女,她会宠哪个姑娘,不过是那姑娘日后对府上的益处罢了。

    她可是悄悄给徐氏透了底,私底下已经得了三皇子青睐的姑娘。

    可!为何会这般?

    这一刻她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强撑着转身悲楚的望向梅氏,捂着心口,硬是咬破舌尖吐出半口鲜血,当即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梅氏大惊,赶忙一叠声的派人把池青莲给抬回了院子。

    花厅里。

    除了大夫人梅氏是拎不清的,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

    前头还不动声色护着池青莲的二夫人周氏,这会子开口便夸赞:“昨儿一早我便听着喜鹊报喜了,原来呀是青稚姐儿回来了。”

    “你这回来,二婶娘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玉镯儿,你拿着玩吧。”周氏着,毫不犹豫脱下手腕上,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套进沈青稚的手腕。

    沈青稚看着手腕上玉镯,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宠辱不惊起身对二夫人道:“谢谢二婶娘。”

    “哎,真是嘴甜的好孩子。”

    梅氏不在,淮阴侯府三房夫人,老夫人徐氏娘家的的姑娘,因为有孕在身,加上大雪天,就免了昏定省。

    如今花厅里,还有几位年岁和沈青稚相差无几的姑娘。

    几人上前亲亲热热的拉着沈青稚的手,唧唧喳喳个不停。

    虽然言语亲密,但是不经意间,总归露出了些瞧不起的神色。

    花厅里,周氏上下看了一圈,笑着对老夫人趣:“母亲好福气,咱府上的姑娘,瞧着个个都是极好的。”

    徐氏笑得满意:“你可对了。”

    周氏继续道:“大姑娘苓绾的亲事已经定下,二姑娘彤月也在相看,府中年岁正当的姑娘,只剩刚回府的三姐儿青稚,与即将及笄四姑娘的静淑了。”

    随着话音落下,几个姑娘收了声音,眼神中带着期待。

    姑娘婚事可算是头等大事,更是牵扯京中各府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也是关系着姑娘们一辈子的幸福。

    而这府里头,她们的祖母徐氏才是那个一不二的人!

    老夫人徐氏拉着沈青稚的手,别有深意:“青稚姐儿的婚事不急,这人才回来,我们慢慢相看,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沈青稚看着主位上坐着的老人,她的心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

    大致在万福堂里呆了个把时辰后,老夫人徐氏心满意足,面上露出了疲色要去休息,众人才起身退下。

    前儿花厅里热热闹闹与沈青稚着话的姑娘,等出了花厅后,有些的就冷了神色,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

    但隐隐有话声传来:“姐姐们,你们若那乡下丫头嫁不出去,外祖母会不会使了法子,把她嫁给丹阳大长公主府上那位会生食人肉的嫡长子?都是乡下出来的,正好般配。”

    抄手游廊,沈青稚听着前头传来的话声,不解道:“大姐姐,丹阳大长公主嫡子是何人?应当门第显赫身份尊贵才对,为何刚刚她们口中来,像是罗刹恶鬼?”

    沈苓绾掩了嘴角轻笑:“你远离上京自然不知,那人虽是丹阳大长公主嫡子,但因着自流落在外,长于乡野庙,十年前被长公主接回来时,据都十八岁了。如今十年过去却依旧没能娶妻,恐怕真如外头传言那般不堪。”

    沈青稚有些哭笑不得:“长于乡野就那般不堪么?正巧了,我不也是长于乡野么?”

    沈苓绾噗嗤笑出声来:“你这哪能一样,我家娇娇你可是宣平侯府的老祖宗亲手养大的姑娘,怎能与乡野痞夫相提并论。”

    沈青稚反问:“为何不能?”

    恰在此刻,她眸光微顿。

    恍惚看得月亮门洞处,似有一片月白色衣角划过,雪地里阳光清寒刺目,璧人美玉,清雅蕴藉。

    作者有话要:  更新……

    贺大人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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