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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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去吧, 你们也不欠我什么,要怪就怪我那狠心的母亲徐氏!”女尼道了一声佛号,拉开厢房某处不起眼的暗门。

    “人呢!”外头传出一阵响动。

    “快走!”女尼面色巨变。

    这间厢房的暗门后头, 竟然是一片极大的山林。

    山林里藤蔓环绕,树木青盛,放眼望去都是遮天的枝丫, 极适合藏人。

    她们三人跑得不快, 身后能隐隐听清净月庵院子里传来的气急败坏怒骂声。

    “给我找!不过是两个姑娘, 还能藏到哪里去!你们这些瞎了眼的东西,两个姑娘都看管不住。”

    “魏王府呢?魏王府的人联系好了?让魏王府的人一同去找, 找了人刚好直接把大姑娘带到魏王府去, 但是都给我睁大眼睛瞧仔细了,三姑是要给我完整带回来的!别再坏了我的好事儿!”徐氏脸色铁青, 指着不远处跪着的一群厉声吩咐。

    这时净月庵的老尼姑白着脸从外头跑进来。

    “怎么?”徐氏正气头上, 自然也给不得她什么好脸色。

    瞧着徐氏面上的怒色,老尼姑越发的心惊胆战, 她一进来就跪倒在了徐氏身前:“老太太,是贫尼伺候不周,老夫人府上的两位姑娘主子,恐怕是被‘静悟’给救走了!”

    徐氏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这‘静悟’究竟是谁。

    还是站在她身旁伺候的贴身婆子, 孙妈妈提醒道:“老夫人,那女尼静悟,恐怕就是原先府里的嬿婉大姑娘。”

    徐氏这才反应:“嬿婉?”

    她盯着跪在地上的老尼姑:“前些年你不是递消息‘嬿婉’染了病, 病得都起不了身。怎么人好了,也没见你派人与我一句?你真的胆大包天了,就算她是个废棋, 但她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沈嬿婉出嫁前,是府中独女,极得宠爱的掌上明珠。在她嫁人后不久死了夫婿,回府守寡,后来那一年又碰上老侯爷病死,府中在上京地位一夜之间一落千丈。

    徐氏就上了,让沈嬿婉嫁给魏王当贵妾的主意,不曾想沈嬿婉怒极下绞断了头发出家为尼,最后是她是被徐氏给囚在了净月庵里头。

    母女之间关系坏成这般,主要是徐氏觉得沈嬿婉克夫就算了,一回娘家还克死了老侯爷,整就一个煞星,还不如早点送出去。

    沈青稚他们三人跑得不快,幸好这片林子里,树木都生得格外好大,足足有人高的野草连天,找起人来那是极费工夫的。

    淮阴侯府的下人不足为据,沈青稚就怕徐氏早早和魏王勾结上了。

    约莫走了一刻钟功夫后,沈青稚停下步伐,声音干哑:“姑母,大姐姐莫走了,我们这样走下去,迟早要被找回去的。就算今日老夫人找不到我们,我们也不可能在这深山老林藏上一辈子!”

    “更何况。”沈青稚突然抬手,指着山脚下净月庵。

    二人顺着沈青稚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得一道烟火在山脚下炸起,那道烟火格外的亮堂,恐怕在数十里外的高处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那是什么?”沈苓绾并不知那东西代表什么。

    沈青稚清冷的双眼,在看着烟火的那刻,泛起沉沉凝重,冷声道:“那是只有兵部才有的信号弹!淮阴侯府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恐怕是老夫人联系了魏王府,魏王派人寻过来了!”

    果然,山脚下已经传来了清晰的犬吠声。

    沈青稚看着山林的方向,突然看向沈嬿婉问道:“姑母,若是绕过这座山,山林后头可有路?”

    沈嬿婉略微一思索:“这座山后的路是通往西北官道,只是魏王府插手,官道回京的路,也定是有人守在那处。”

    沈青稚估摸着时间,这时正值未时三刻,她们虽走得不快,但好在这片林子极大,魏王属下要找到,估计还需一定的时间。

    眼下,似乎还有一搏的机会。

    沈青稚当机立断道:“那就绕过这片山林,我们往西北官道去!”

    沈苓绾不解:“可进了官道,那不就等于暴露行踪,自投罗网?”

    沈青稚握着发汗的手心,深深吸口气:“西北官道是出征大军去西北必经之地,今日早间他们从皇城出发,必定是要在城外扎营整合。”

    “若是我们运气不错,恐怕出了山林进入官道,能遇着晚间扎营整顿的大军。”

    沈嬿婉瞧着沈青稚面上的神色,有些不确定:“稚姐儿为何如此笃定?”

    沈青稚不自觉轻轻咬着下唇,脑中划过那个已经被她深深埋在心底的人影,她眼神里带着不甘心的凄楚:“总要赌一次。”

    *

    暮色四合,金乌西坠。

    三人在林子中一路朝西边走去,数个时辰不曾停息的行走,三人的体力也都到了极限,然而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

    她们丝毫不敢懈怠,眼瞧着官道近在咫尺。

    “告诉魏王!找到了!”

    无数的犬吠声传来,四面八方都是人影和火把,火光下猎犬的尖牙,透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你们快走!”

    血光尖叫!

    沈青稚只来得及看清沈苓绾惊得煞白的脸,她们二人就被身后一股极大的力道,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但那些寻找她们的魏王府追兵,好像一个都不见了。

    “姐姐。”沉沉噩梦,沈青稚惊出了一身虚汗,猛的睁开了双眼。

    “大姐姐!”睁眼望去,才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玉白色亵衣,此时正躺在营帐里头。

    “醒了?”

    帐子外头,已经守了大半夜的男人,听得里头的惊呼声,终是忍不住抬手挑开帐帘一角,走了进去。

    月色如钩,夜凉如水,外头地里还沉着厚厚后未曾融化的积雪。

    这里是出发西北的大军营地。

    沈青稚抬眼瞧向营帐外走进来的男人,昏黄的烛火下,男人一身单薄的春衫,显得格外的颀长冷隽。

    墨一般沉的眸里,隐带凉薄的冷厉。

    沈青稚心口一悸,咬着唇:“贺大人,我大姐姐呢?”

    而后她又想了想,接着又补了句:“今日之事,谢谢,贺大人。”

    “贺大人?”贺愠闻言冷笑,“稚儿这声贺大人叫得,好似陌生。”

    沈青稚垂了眼眸,咽下喉间泛起的苦涩,缩在衣袖里的手死死握在一处。终究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瞧着贺愠厉声控诉:“先生觉得陌生?那先生要我如何?”

    贺愠侧头,盯着褥子里缩着的娇娇少女,语调带着微微的控诉,更是夹着不明道的情绪:“稚儿向来都是这般无情。”

    这话。

    沈青稚心间压抑许久的委屈一震,瑟缩着身子,在被褥里藏了大半张脸,抿唇道:“先生做了大义,给我订了外祖家表哥的好亲事,如今却又怪我疏远?先生可曾有考虑过青稚的感受。”

    贺愠瞧着委屈的缩在被褥里的姑娘,他一叹,眼中似有无奈,深眸里隐着掩饰不住的复杂,嗓音苍凉黯哑:“可稚儿总归要嫁人,我离京后,自然不能时时刻刻再护着你。”

    “就像今日。”贺愠蹲下身子,忍不住抬手点了点沈青稚的眉心,声色宠溺:“青稚为何心中这般笃定,我定会救你。”

    “日后我不在京中,除了我,又有谁能护得了你?”

    被贺愠中了心思,沈青稚低头不语,彻底没了声音。

    贺愠所都是实话。

    自她六岁那年离京开始,她就被眼前的人护到如今。

    虽然这些年来,贺愠一直掩着身份,但是冥冥中,这人总能她伤及性命的那刻,从天而降,救她于生死间,

    若贺愠远去千里之外的西北,沈青稚紧紧揪着上衣一角,她鼓起了生平最大勇气:“那我跟你走,离开上京,去西北。”

    贺愠神色闪了闪,然而就在沈青稚眼中泛起期待的时候,贺愠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

    沈青稚:“为什么?”

    贺愠半蹲在沈青稚身前,眸光温和:“因为这上京,我是要回来的,而你,你是上京贵女,你不能走。”

    沈青稚身子一缩,眼中尽是失落,但她口的却用发狠的语调道:“那等先生回来时,不会就是见我与其他男子成亲的时候?”

    这一句成亲,似乎狠狠戳中了贺愠的命脉,他突然伸手,骨节分明的指尖,带着凌厉的孤傲,死死抵着沈青稚下颚的位置:“你非得逼我出来,剜了我的心才好?”

    帐中气氛霎时间僵硬。

    沈青稚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巴掌大的脸上,脸颊处擦破了一块极的油皮。

    这时候贺愠突然俯身,如着魔般,对着那伤口周围的肌肤,毫不留情吻了下去。

    温暖绵密,又带着刺痛的吻。

    沈青稚浑身僵硬,眼神不可置信瞪大,心神悸动之下,她瞧着近在咫尺,与她呼吸交错的贺愠。

    她心中防线终于一层层奔溃,忘了克制。

    双眸泛红,哑着声音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藏匿许久,时常在梦境中出现的秘密:“先生,我若是去了西北,会死,对吗?”

    “不会。”贺愠突然失神,在沈青稚的面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心翼翼把人给拥进怀中:“你的这是什么糊话,西北艰苦,哪是你这种身子骨能去的地方。”

    沈青稚分明不信,她突然手脚用力,从贺愠怀中挣扎着出来,死死的盯着贺愠的瞳眸,眼泪止不住的扑簌扑簌掉落,轻声呢喃:“可是我觉得我去了,就会死掉呢。”

    “不会的。”贺愠压着内心的颤动,轻柔的把人抱在怀中,轻声细语的哄着。

    他从一旁的香案上掏出根安神香,点在一旁。不一会儿工夫,沈青稚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待到天色蒙蒙亮,大军整顿完毕,准备出发时,军营里却无声无息行出一辆不眼的马车,转眼就消失在了通往皇城方向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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