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一周, 可以算得上“黑暗”。

    特别还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加塞大考。

    全年级的气氛都有些紧绷。

    从作业量上，就有明显的变化。

    “我这里写了五张，好差几张。”祝昊白手忙脚乱的在书堆里找自己的卷子, “你等一下不要急。”

    他生拉硬拽从两本厚厚的练习本之间扯出自己的卷子。

    “再加两张，七张, 齐了吧！”

    “两天一共九张, 你再找找。”组长捡走祝昊白的七张卷子, 问旁边的伍媛，“媛姐，你的呢？”

    “学委收走了？不是学委收吗？”伍媛换了一张卷子, 从书堆里疑惑地抬起头。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组长笑得一脸看戏，“周老师特别关照是不是。”

    伍媛沉默地点点头。

    在得到期中要提前的消息之后，周振勇就把伍媛叫到办公室。

    “你想不想进步。”周振勇端坐在座位上，一脸严肃，他的左手边，放着两指宽的大笔记本，足足五本；右手边整整齐齐排着七科的练习卷子。

    伍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和上一次系统甩给自己几百张卷子的感觉类似。

    伍媛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头了是。

    周振勇的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缓缓开口, 出了让伍媛毛骨悚然的话，“这些, 都是给你准备的。”

    于是到目前为止, 伍媛都还没能从卷子堆里解脱。

    伍媛揉着酸痛的手腕。

    看着面前的笔记，实在是没想通，周振勇怎么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期待。

    以及, 这个作业量，真的受不住。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对着学生的学习时间有着精确的把握。

    “这周之内完成，保证没一张卷子及格就可以，但是必须全部做完。”

    伍媛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机械的做卷子做卷子。

    还有一天就考试了。

    就连祝昊白都收了玩耍的心思。

    毕竟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大考。

    考完开家长会那种。

    “媛姐，我找不到了。”祝昊白抓着头发，声地嘟囔，媛姐这段时间有多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伍媛一个人的作业量，至少是他们这一圈加起来的总和。

    搞得全班同学都异常紧张，几位成绩稳定的学霸，就好像黏在凳子上一样，没见他们下过座位。

    祝昊白偷偷瞄了一眼伍媛堆起来的草稿纸，抖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班主任这种浓烈的爱，自己真的是消受不起。

    也就媛姐，还有时间去卖部给自己买甜牛奶。

    甜牛奶！

    祝昊白的视线转移到后门口的垃圾桶庞，整整齐齐摆放了一箱空奶瓶等着卖钱。

    这不可能吧。

    祝昊白瞪大眼睛。

    三天喝完一箱。

    媛姐这是借奶消愁吗？

    祝昊白摸了摸自己软塌塌的肚皮。

    这不是愁上加愁！？

    祝昊白还真怕伍媛把自己喝得血糖高。

    “你书包里再找一下。”伍媛头也不抬的回答，伸长手臂一捞，在桌角捞了一个空。

    伍媛皱着眉头，又在抽屉里找了找，也没有。

    这道大题的还有一种思路，伍媛不想被断，问道：“祝昊白，你还有没有零食，要甜的。”

    大量用脑的时候，体力得更上。

    高糖分的食物。

    补充体力又能分泌多巴胺制造快乐。

    “媛姐，我先去交卷子，你等一下。”祝昊白果然在自己的书包里找到了卷子，拿着东西一溜烟跑掉了，故意拖得久一点没回来。

    伍媛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甜食，旁边的祝昊白也不知所踪。

    手里的题目写完了，但是自己偏偏选择了最复杂的方法。

    伍媛果断选择了化气愤为食欲，吃零食撒气。

    祝昊白装孙子不给吃的，还将前后左右的零食都藏起来。

    伍媛将手中的笔一扔，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冷着脸指桑骂槐，“花那么多经费研制的埃尔法三号药剂，可以直接根治三型糖尿病，你.......”

    伍媛忽然看见窗玻璃上，倒映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她扶着额头，果然是做题做晕了。

    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会被一道的数学题气得冒泡。

    伍媛靠在座椅上，稍微休息一下。

    窗外的晚霞形成的火烧云，染红了天边和树叶，飞鸟略过，自成一幅画卷。

    没有漫天的星辰和寂静无声的太空。

    “媛姐，你别生祝哥的气，他爸就爱吃甜食最后得了糖尿病，注意点好。”前桌看着伍媛脸色不好，忍不住道：“你刚刚的药，要是真的得，可以给祝哥推荐一下，能根治，那多好。”

    等血液透析机器先研制出来，那时候就可以。

    伍媛默默的在心里补充道，随意找了一个接口岔开话题，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伍媛咬着笔尖，发誓。

    从今天开始戒掉甜牛奶！

    只剩最后两天，所有的班级都进入冲刺的状态。

    晚自习时间增多拉长，从最开始的上新课，到现在完全的自习课。

    学校给予学生最大限度的自由，对知识进行消化吸收。

    伍媛合上最后一本笔记本，长出了一口气。

    这么多天高强度的练习巩固，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伍媛捏了捏酸胀的鼻梁，又动手在笔记上做了一些记号。

    “媛姐，你这算不算是得到了独家秘笈。”祝昊白看着伍媛不看笔记了，大着胆子拿了一本，保持着虔诚的心态翻阅。

    据这是周振勇给的独家笔记，仅此一套，秘密得不得了。

    在临近考试的时候，很多情绪会被无形中放大。

    形成一种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效果。

    特别是练习题，越做越错，越错心里越难受。

    有时候就需要看点笔记，自我梳理一下。

    可惜祝昊白真的没看懂。

    这个推导公式大家真的学过？

    那边那个定理倒是是不是这么的。

    祝昊白看得两眼发黑，赶紧把笔记本合上。

    “都是基础的题型演变。”伍媛将所有的笔记本推到祝昊白面前，直接补刀，“你现在看不懂很正常。”

    祝昊白欲哭无泪，和学渣前桌对望一眼。

    眼神里饱含着对凡尔赛学霸的控诉。

    原本大家都是一快石头上的渣渣。

    没想到有一块是刷了漆伪装石头的黄金。

    两相对比，两块石头开始抱头痛哭。

    “媛姐保佑，我们只求及格！”

    “及格了回家不挨，及格回家有饭吃，媛姐保佑！”

    伍菩萨媛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个逗比，一人赏了一张卷子。

    耳边终于消停了。

    伍媛将自己写完的试卷和笔记整理成摞，足足有半米高。

    “写完，我换了笔记回来找你们，差及格多少分，加多少张。”

    伍媛带着慈眉善目的笑容，看着真的快哭出来的两个人。

    “我保佑你们~”

    完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各个班外面的走廊格外的安静空旷，只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教室和三三两两匆忙赶回教室的同学。

    伍媛好心情的哼着歌上楼，在楼梯口看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顾甚之在背书。

    特意找了一个无人扰的地方，这样效率更高。

    刚刚将长篇文言文的第一段背完，伍媛就走了上来。

    顾甚之低头看着伍媛，伍媛抬头看着顾甚之。

    冤家路窄不过如此。

    两个人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伍媛也不想再和这种人客气。

    伍媛直接将顾甚之架在“心机”的架子上，最近在班上被王云各种针对。

    “伍班长好。”

    顾甚之一贯会“冰冰”有礼的尖酸刻薄。

    “希望这你准备好了，我听输了可要当着全校的面道歉。”

    顾甚之的目光暗了暗。

    有自己的笔记加持，甚至牺牲宝贵的时间下去亲手指导，这样的魏光明都能输给伍媛，魏光明可以直接转学。

    伍媛原本想着秋后算账，没想到这人直接撞在枪口上。

    魏光明不知道怎么动陈鸣，前几天没事就在十三班门口蹦跶，试图干扰伍媛学习。

    伍媛当然反手一个告状，陈鸣马上就老实了。

    魏光明那个榆木脑子转不过弯，被人买了还在偷着乐。

    伍媛只是顾甚之的眼睛，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猎豹，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那也希望顾大神能在班上过得去。”

    顾甚之没有回答，依旧保持着自己独有的高傲，单薄的脊背笔直，手里捧着用到卷曲的书卷。

    是个努力的人。

    伍媛面无表情的从顾甚之身边走过。

    可惜你的对手是我。

    #####

    “都看完了？”周振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伍媛，急忙动手翻阅了一下自己的笔记。

    足足上千页的笔记本，伍媛甚至还做了一些修改的批注，连错别字都纠正了。

    周振勇心跳如鼓，面上冷静淡定，“卷子。”

    伍媛将七套卷子递上去。

    不出所料，没有写完。

    周振勇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担忧更甚。

    智商高很好，但是不勤奋，也是无用。

    “你......”他刚想开口几句，手指停在用三种方式解答出来的题目上，一句话都不出来。

    伍媛当然写不完几百张卷子。

    毕竟不是学的题目，可以不过脑子全拼体力。

    周振勇看完手里的物理卷子，快速又翻看另一套数学卷子。

    还不够。

    他又把化学卷子找出来。

    周振勇看得很仔细，越看越心惊。

    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伍媛，考完试，你有没有考虑转班？”

    两个人在办公室聊了些什么，十三班的同学不知道。

    大家只知道周老师今天心情格外的好，见谁都笑得见牙不见脸。

    甚至提醒完大家明天考试的注意事项，就宣布放学了。

    “他都没有额外唠叨几句。”十三班同学简直不适应突然变得不“老妈子”的周振勇。

    “是不是我们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另一位同学忧心忡忡地问道，“还是他看着题太难，直接放弃我们了。”

    “我觉得有可能。”祝昊白摸着下巴带节奏，“我已经算今晚通宵背语文，临时抱佛脚。”

    “然后明天在考场睡得昏天黑地，交白卷。”伍媛拍了一把祝昊白的头，“祝福给你了，你肯定会考及格。”

    看着伍媛的背影。

    祝昊白突然有一种热烈的想法。

    好像媛姐和平时不一样了。

    具体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就好像自己无端相信她一定会考好那样。

    ######

    魏光明有些激动地坐在考场里。

    很不巧，又格外的巧，伍媛和他同一个考试。

    他转动手里的2B铅笔，看着伍媛还在给签字笔换笔芯。

    她带了一整盒笔芯放在桌子边上。

    果然是差生文具多。

    魏光明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举手示意，“老师，请问这次考试，监控是全程开放吗？”

    “当然，这次可是五校联考，非常的严格。”监考老师环视一周，厉声道：“把你们的心思都给我回去！”

    还真有几个同学将手里的纸条重新塞回书包里。

    白色的试卷，从讲台慢慢分发下来。

    魏光明一颗心终于沉浸下来。

    还不能开始答题。

    魏光明握着笔的手放了又松，已经开始提前完成阅读理解。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前面。

    伍媛撑着脸，显得格外的放松。

    魏光明莫名的开始紧张了。

    考试的铃声尖锐的响起。

    魏光明直接动笔将自己选好的答案写下来。

    这样可以节约很多时间，保证作文的行文和思路更加准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考试的时间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程度。

    有人觉得飞快，有人觉得度秒如年。

    魏光明在结束铃响的时候，终于满意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笔。

    有难度，但是他做得异常的顺畅。

    这些都是顾甚之笔记上写到的。

    一想到这里，魏光明就觉得好像有一把火，烧起整个人勃勃的野心。

    顾甚之的笔记，详细，全面。

    如果，有一天，我也和顾甚之一样，那有多好。

    魏光明怀着无限的向往，走出考场。

    不远处，伍媛已经开始和几个女生有有笑，一群人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魏光明在卖部买了一桶泡面，吃完之后翻开笔记本，再复习一遍错题。

    “下午考数学，我好紧张。”苏舒戳着餐盘的饭，实在是吃不下去。

    “你数学成绩一直不差，不要担心。”伍媛吃了一口土豆烧排骨，安慰道：“五校联考，又不是高考。”

    “我跟你，据这次是参加过高考出题的老师出的题，数学可难了。”苏舒放弃吃饭，只喝了一点原味的菜汤，忍不住拿出书看看公式，被伍媛压住手，强行塞了一口米饭。

    “现在看书作用不大，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苏舒觉得，每次看伍媛吃饭，就会觉得格外的香。

    她总是很珍惜的品尝每一道菜，无论今天的食堂有多难吃，伍媛一定会做到光盘。

    “好吧。”

    苏舒放下书，老老实实开始吃饭。

    中午的午休时间很快过去，魏光明趴在桌子上没有睡着，整个人充斥着散不开的眩晕。

    他用凉水洗脸让自己强行清醒，又喝了一杯咖啡提神，早早来到考室做准备。

    陆陆续续的有同学进入考场，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

    伍媛的座位还是空空的。

    魏光明靠在座椅上。

    听上一次，伍媛就逃了考试。

    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老师，您怎么还不发卷子。”魏光明算加把火，“还有五分钟就开始考试了。”

    “就是，老师，要不提前发一下，我们提前看看题也好。”

    “听这次题很难，拜托了老师。”

    魏光明知道，考试里不少人和自己水平差不多，这样最好，大家比较团结。

    “还有同学没来。”年轻的监考老师有点为难的跟大家解释，“这提前也不能发，是违反了校规的。”

    “那个同学肯定是逃考了。”魏光明靠前，双手合十交叉，“我知道，她来学校就是混日子的。”

    “混日子”的伍媛同学刚刚踏进教室。

    当着对方的面对方的坏话，甚至对方还是一个女生，一个放在人群里都漂亮出众的女生。

    伍媛挑眉的动作消失不见，竟然柔柔弱弱地一笑，带着三分歉意，七分委屈，“我去了一下卫生间。”

    魏光明瞪大眼睛，没想到伍媛这么不要脸的表演！

    这一看就是装的！

    但是不少人将目光投向魏光明，就连监考老师都皱着眉头看着魏光明。

    魏光明低着头，从脖子红到耳朵。

    没关系，没关系。

    他不停地进行自我安慰。

    考试的铃声再一次拯救了他，

    拿着卷子，魏光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特别是数学，一直是魏光明引以为傲的一科，他的目标是将来走数学竞赛路线直接报送数学系。

    ......

    五校联考的难度，果然在数学考试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考完出来，场外一片哀嚎。

    “我的天呐，我最后两道大题，完全写不来。”

    “我选择题从中间就开始蒙，真的太难了。”

    “我只求个及格真的，太难了。”

    伍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听着大家吐槽。

    还有不少人拿着卷子开始对答案。

    “这道题肯定选C。”

    “选B，我刚刚问过魏光明了，你错了。”

    “我去，只有我选的A吗？”

    魏光明站在人群中央，享受这难得一次被簇拥的感觉。

    “伍媛，别走啊，你不对答案？”魏光明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周围的人都停下讨论，用不赞同的眼光注视着伍媛。

    就好像刚才在考场里一样。

    “卷子都交了，对答案没什么用。”

    伍媛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少考试，从数学开始作为分水岭，有人欢喜有人愁。

    五校联考，联考七科。

    为了表现学校的重视程度，联考整整维持了三天半。

    三天没有作业不用上课！

    伍媛意犹未尽的走进教室，嘴里含着新口味的棒棒糖。

    已经“死”在座位上的祝昊白，那么大一只，像一条累到崩溃的沙皮狗，所有的肌肉都叫嚣着疲惫。

    手里捧着一朵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白花，花和人一样，没精采。

    “不至于，你以前可从不这样。”

    伍媛顺手将买来的可乐放在祝昊白桌上。

    “媛姐，你不知道，我，数学半面卷子都没有写完。”

    “没事儿，数学一科。”

    “还有物理！”

    “还有生物和化学。”

    伍媛嚼着口香糖，问道：“那只能明你不擅长理科。”

    “我历史地理政治，整张卷子都写不来！”

    伍媛：“没救了，埋了吧。”

    祝昊白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伍媛，出来一下。”

    魏光明突然出现在十三班门口，瞬间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毕竟伍媛和魏光明的著名赌局，已经是公认的“秘密”。

    “这讨人厌的家伙。”祝昊白直接想要站起来冲过去，被伍媛一把抓住。

    “我去。”

    伍媛拿着水杯走到门口，十三班同学自发围在伍媛身边，形成半圆形的保住状。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伍媛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什么事。”

    “明天就出成绩。”魏光明高傲的仰着头，想拿鼻孔看人，可惜伍媛和他一样高。

    “这个事情我知道。”伍媛抱着手臂，“还有其他事情吗？”

    “我希望你遵守赌约！”

    魏光明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我找了顾神做见证人。”魏光明伸手直直地指向伍媛的鼻子，“你要当着全校的面！承认自己输了！承认自己作弊！给我道歉！”

    魏光明激动得全身都在抖动。

    指尖快要戳在伍媛的脸上。

    十三班的几个男生简直听不下去，大步子就要上前，被伍媛伸手拦下。

    “我都记着了。”

    她的声音很轻，不激动，不铿锵有力，平淡的好像在称述一段事实，带着夜色一般的冰冷。

    “我等着。”

    魏光明觉得伍媛就是在逞强，死鸭子嘴硬。

    一个下午的时间，该对的答案都已经对完，只剩下一些主观题不知道答案。

    大体的分数已经有了预估，魏光明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自己可以冲进前五十。

    他望着伍媛的身影，悄悄摸了一下包里的手机，眼神淬着恨。

    上一次和伍媛舆论战，是他输了，这一次，魏光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一定要让伍媛身败名裂，自动退学！

    当天晚上，一条“那个伪学霸道歉了吗”的帖子，被悄无声息地送上论坛的首页。

    #######

    最紧张的时刻，往往是考试的时候，以及，考完试以后。

    比如现在。

    星期五的早，对于周六不上课的高一年级来，意味着放假，意味着解脱，意味着愉快周末的开端。

    今天的周五，依旧阳光明媚。

    只是空气中弥漫了不少让人瑟缩的紧张气氛。

    今天放成绩，定生死。

    回家是有饭吃还是有“竹笋炒肉”吃，成败就此一举。

    祝昊白今天没有穿自己最爱的黑色，从上到下整套红，远远看去像一个行走的红包。

    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十字架，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封建迷信。

    “祝哥，不至于这么隆重吧。”祝昊白的弟忍不住吐槽，“你这胸口十字架，手上带佛珠，你耶和华和如来哪个帮你。”

    “这你就不懂了。”祝昊白指了指自己的十字架，“英语，总得外国的神保佑吧。”

    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语文，这得老祖宗保佑吧。”

    “那你的理化生史地政谁来保佑。”

    伍媛一边吃苹果一边问道，“难不成你早上吃了一个苹果求牛顿保佑？”

    祝昊白礼貌地眨眨眼睛表示默认。

    “我真的也不想这样啊。”祝昊白绝望地捂着脸，“这要是真没及格，我回家绝对是一顿棍子。”

    “卧槽，一班的成绩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嚎了一嗓子，祝昊白觉得自己的血液直冲180，哆哆嗦嗦地坐在座位上，紧张得抖腿。

    “你淡定点，是一班。”伍媛将苹果核隔空扔进垃圾桶，三分投核，完美进洞。

    “对了，媛姐，你没看论坛吧。”祝昊白突然想到什么，绷着脸问得格外心翼翼，好像伍媛是什么格外易碎的物品。

    伍媛斜了祝昊白一眼，“闹得那么大，我当然看了。”

    祝昊白倒吸一口凉气，成功把自己呛出眼泪。

    “媛媛。”苏舒刚一进教室，书包都来不及放，跑到伍媛的座位上，捧着她的连左看右看，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儿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伍媛一脸疑惑，“不就是魏光明写了一个帖子吗？”

    “草，媛姐，你怎么确定是那个孙子写的！”祝昊白一拍桌子站起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三两下调出论坛界面。

    “那个伪学霸道歉了吗”高高的悬挂在榜首。

    下面配图，“wy，滚出一中”。

    “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无聊。”伍媛无所谓的耸耸肩。

    “得那么难听你都忍！”苏舒简直不敢相信，怼天怼地的伍媛居然也有这么圣母的一天，转念又想到魏光明瘦弱的样子，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还算斯文。

    苏舒脑子里电闪雷鸣，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但是又能解释得合情合理的理由，“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么信魏的了！”

    “你聪明的脑瓜，一天天想什么黄色废料！”伍媛一口棉花糖堵住了苏舒胡乱的嘴，安抚似的拂过她的发梢，“都给他记着的，到时候一并还。”

    伍媛的手掌温热，天然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就好像她在，天塌下来都能顶一样。

    两只恢复平静，祝昊白继续自己的保佑大业，苏舒回座位交作业。

    【系统，你可以联网吧。】伍媛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飞鸟。

    【可以哦，但是宿主应该知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直接帮我封贴吧，记录都留好。】

    【宿主不担心时间吗？】

    系统拉出已经开始亮着红灯的倒计时。

    只有一天了。

    【成绩单你应该已经到手了吧。】伍媛扯了一下嘴角，【毕竟你可以联网。】

    系统被一阵强电流电过。

    沉默地不再回答。

    宿主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陷阱。

    【当时你直接扣除了我二十一天，按道理，我们一家见不到今早上的太阳】

    伍媛伸手，挡住逐渐刺眼的阳光。

    【但是今天无事发生，甚至家里还接了一个不错的大单子。】

    伍媛停顿了一下，整理自己的课本准备早读。

    【是续命规则变了对吧。】

    书本翻开新的单元，考试结束，高中生活还要继续。

    【也证明，我成功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

    系统觉得很惊悚。

    伍媛居然能猜得分毫不差。

    它老老实实的将倒计时的分秒停掉。

    计时的单位。

    从分钟，变成了年和天。

    2年零15天。

    伍媛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

    顾甚之坐在座位上，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两分钟了。

    他不可思议的缓缓伸手，扶过自己的名字。

    指尖停留在2这个数字上。

    不可能。

    顾甚之手掌缩紧，薄薄的成绩单瞬间变成一团，变成掌心的废纸。

    周围的同学都不敢靠近顾甚之。

    就连王云，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只是心里格外的畅快。

    不管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王云都得亲自好好感谢他。

    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顾甚之死死的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也没有松口。

    他闭上眼睛，鸦青色的睫毛不停的颤抖，脆弱又无助。

    第一名的奖金，是一万元。

    足够顾甚之交完学费和房租，安安稳稳的过一年。

    第二名的奖金，只有五百。

    第二名，偏偏自己就是第二名！

    顾甚之睁开眼睛，视线还有模糊。

    他勉强看清讲台的位置和周围偷看他的同学。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

    但是他也有一瞬间的迷茫。

    该怎么办。

    租房的期限到了，自己一拖再拖；学费还没有补齐，助学贷款又没有下来。奶奶这几天还有些咳嗽，天要热了，家里连个风扇都没有。

    顾甚之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红色的血，白色的校服，格外的触目惊心。

    顾甚之重新拿起笔。

    他别无原则。

    顾甚之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机器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任务。

    活着。

    带着奶奶一起，活下去。

    失败一次不可怕，他还有机会。

    只有一点，顾甚之想不明白。

    这所学校，还有谁，比自己更加厉害。

    顾甚之揉了一下抽痛的眉心。

    一班整体风平浪静。

    大家只是很平常的完成了一次考试，按部就班的走完评讲、出成绩、改错的流程，又继续新的课程。

    学霸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不会为哪次考试停留。

    一班之外，已经开始疯传。

    同学们熊熊燃起了八卦之心。

    究竟是谁！

    能把那位少爷拉下神坛！

    “你确定不是一班的。”不少同学声地讨论，“第一名居然不是一班，我的天，不可能吧。”

    “真的不是，千真万确，我看了一班的成绩单！”

    “那一定是二班的，二班也没出成绩。”

    “你别胡乱，我们三班怎么不行。”

    一群人趁着课间围在走廊上争吵，魏光明问完题目刚好走过来听到。

    第一名不是顾神！

    魏光明故意放慢脚步，等待下文。

    “你会不会是那个谁？”

    “谁啊，魏光明啊？”

    “对啊对啊，和伍媛赌闹成那样，万一人家发奋图强了呢？”

    魏光明心头一紧，快速拿书挡住脸，脚却好像粘了胶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连呼吸都放得轻柔，可惜这群人不再讨论学习的事情。

    魏光明悄悄的顺着墙边走到无人的楼道。

    耳边清晰的回荡着他紧张的心跳声。

    魏光明抬了一下滑落的眼镜。

    手不听使唤的轻微颤抖。

    魏光明觉得不可能，自己和顾神的差距还有那么大。

    魏光明又觉得一切都有可能，第一名不是顾甚之，难道就不能是自己？

    他反反复复的回忆自己的试卷。

    如果，我的主观题都不扣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魏光明紧张的咽了口水，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

    但是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天。

    一直到晚自习开始，除了一班之外，没有班级收到属于自己的成绩。

    论坛被刷到卡死，对伍媛直接进行人生攻击的帖子高高的悬挂在顶端。

    当事人好像无知无觉，该吃吃该喝喝，过得格外逍遥自在。

    魏光明经历了一天的坐立不安。

    手里的卷子都没写几张，光顾着想排名的是事情。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十二班的班主任拿着一沓合起来的A4纸，走进教室。

    全班同学的呼吸都凝固住了。

    安静的教室，能清晰的听到钟表走动的滴答声。

    “这次大家考得很不好。”十二班班主任黑着脸，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成绩单，“有几个同学，这节课下课，我会提出重点批评，为什么不把卷子做完，实在不会也要写点公式，这句话我讲过多少遍。”

    以前，听到这些话，魏光明从没觉得不耐烦，今天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看看自己是不是第一名。

    “我们班的第一名，还是班长。”

    魏光明蹭的一下站起来。

    周围稀稀拉拉的掌声想起来。

    “魏光明，上来拿一下成绩单。”

    十二班的班主任，脸上依旧没有笑。

    魏光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三步化作两步，颤抖的双手接过自己的成绩单。

    68名。

    直接跌出前五十！

    魏光明呆愣在原地，反反复复的对成绩单进行检查。

    68，没有错。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魏光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整个人像一个放了气的气球，贴着地板，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个近前五十的都没有，实验班，混到这个地步，丢死人。”十二班班主任毫不客气地道，“隔壁十三班，可都有两个。”

    魏光明的心里咯噔一下。

    恐惧慢慢爬上心头。

    “哦哦哦哦哦哦！！！”

    十三班突然爆发剧烈的欢呼声。隔着墙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奖金是五千块钱！”

    魏光明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讲运动会的奖金。

    “好了，我们来一下成绩。”

    魏光明立刻紧绷起来。

    下课的铃声响起，掩盖住了念成绩的声音。

    魏光明狠狠地踢了书桌一脚。

    该死的。

    魏光明发疯一般的跑出教室，在门口被陈鸣拦住。

    “班长，你最好赢了。”陈鸣低着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不要让我看到你输，不然你别想在学校混下去。”

    十三班的祝昊白，是个空有混混头衔的乖学生；十二班的陈鸣，是真的架见血的混混。

    魏光明的汗水顺着脊背滑下去，激起一片鸡皮。

    “我怎么会输！”他强装镇定，“我的成绩你还不知道。”

    陈鸣冷笑了一声，“最好是，要不老子颜面扫地，我让你滚出学校。”

    好像互让想到了什么。

    陈鸣眼珠一转，“好像不用我出手，你把伍媛的所有信息挂在网上□□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陈鸣的视线上下扫过魏光明，似笑非笑的走开。

    魏光明擦了一把冷汗，有些脱力的靠在门框上。

    十三班班主任难得拖堂，隔着铁门，絮絮叨叨地讲着一些没用的叮嘱。

    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十三班门格外的热闹。

    站着不少人围观。

    魏光明挑了个不起眼的外围，耐着夏日的高温和蚊虫叮咬，等了几分钟。

    终于，十三班班主任走了出来。

    “快快快，让我看看！”

    “别挤，就是年级第一，我看到了。”

    “伍媛真年级第一！太绝了！”

    “745，我的妈。”

    魏光明站在原地，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