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我见过你,墨昀
言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了魔宫,正在自己的床上躺着,文护法就坐在旁边。
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细致地处理过,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完全看不出来她曾经割过脖子。
文护法原本在旁边照看, 见她醒了, 又给她检查了一遍, 这才放心道:“没事了。”
言坐起来,往四周望了眼,焦急道:“云白呢?”
“在隔壁修养。”文护法站起来, “这次多亏了他。不过你也是的,胆子大了,还敢自杀,我看是我们对你太疏于管教了。”
言听见墨昀没事,放下了一半的心,反驳道:“我那是做给他们看的,我很惜命的好不好。”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言问道。
她当时莫名其妙就晕了,醒来就回到了魔宫,莫非是魔宫察觉到了什么, 将她救了回来,总不能真的把曜月送出去了吧。
见她脸色变幻个不停,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文护法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 我们赶到的时候,妖族已经逃了,只看到你和云白。云白受了很重的伤, 不过你连乾清丹都舍得给他,现在已经无碍了。”
乾清丹炼制不易且材料难寻,关键时刻能抵一条命。文护法找了几千年的材料,总共也只练了三颗,言一颗,殷护法一颗,他自己留了一颗。
至于魔君,修为到了他那种境界,乾清丹对他已经没用了。
没想到言就这样给了墨昀,不过,从他这次的表现来看,他也确实值得。
交代完后文护法就先走了,言迫不及待去隔壁看墨昀。
言没受什么伤,真正伤得重的人是墨昀。
言进去的时候,墨昀正坐在床上看书。
言凑过去将他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又探了脉,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墨昀将书放下,道:“无碍。”
“怎么会无碍。”言还记得墨昀当时帮她挡了熊妖的风刃掌,胸口破了个洞,几乎全身都是血,她吓坏了。
那些妖族不敢伤她,对墨昀却未必,招招致命,墨昀支撑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公主给的丹药很好用。”墨昀道,“我确实已经无碍,不过答应了文护法要卧床修养两天。”
墨昀天生神骨,每次被逼到极限时修为都会突增,但是之后连续两天都会进入一种修为被耗尽的疲惫状态,这并不是第一次。
不过,以前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事后再回想,总像隔着一层朦胧浅雾,没多少实感,只有这一次,墨昀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所有感受,甚至连自己怎么轻松灭掉六个妖族的记忆都清晰无比。
他看向自己的指尖,那抹银色已经消失了。
他事后翻阅典籍,然而对于他这种情况,就连古书上也没有过记载。
这时,侍女端了汤药进来,言看见了,主动走过去将药接了过来,发侍女出去,自己端着药碗坐在了墨昀的床前。
言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等温度差不多了才送到墨昀嘴边。
这是第一次有人服侍他喝药。倒也不是天宫没有服侍的人,只是墨昀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
言将药勺放在墨昀嘴边停了好一会,见他看着她沉默不语,以为他不想喝药,像哄孩一般哄他:“良药苦口,等你喝完了我给你找糖吃。”
墨昀低头喝药,言喂完一口,又重新舀起另一勺,吹凉了喂给他喝。
言喂得很专注,嘴唇因为吹药的动作被热气熏得很红,她将勺子递过来,身体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前倾,凑得很近。
墨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僵硬地喝下言递过来的汤药。
哪怕是幼年期,也没人这么喂过他。
心里有一种不出的滋味,像是无数蚂蚁爬过,又像羽毛轻轻落在心间,最后沉于他看似平静的面庞之下。
“我自己来。”墨昀道。
“嗯?我喂得不好吗?”言已经喂出点乐趣来了,下一勺紧随而至,“来,张嘴,啊……”
墨昀:“……”
他张嘴,将药咽下去。
两人一个喝一个喂,等全部喂完了,言从袋子里变出一颗糖喂给他:“甜的,祛苦。”
糖果正是两人去逛魔城时买的,言喜欢吃零嘴,因此买了不少放在乾坤袋里。
言拆开包装,直接喂到了墨昀嘴里。
甜味在嘴里化开。
“怎么样,好吃吗?”言问道。
“嗯,很甜。”墨昀。
言开心地笑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的嘴唇,后知后觉想到了刚刚自己的指尖不心蹭到过那里,一瞬间感觉指尖麻麻的,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言拿起了墨昀之前翻看的那本古书,道:“你休息一会,想看书的话,我可以念给你听。”
她将书翻到有折印的那一页,和书大眼瞪眼了一会,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也不认识。言不敢置信,觉得自己估摸是拿反了,于是换了一边,依旧不认识。
言:“……”
她默默将书放到身后:“我觉得,养病的时候看书不太好,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墨昀压了压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道:“好。”
文护法去外面忙完,本来是想来看看墨昀的药喝得怎么样了,结果还在门外就看到了让他觉得很牙酸的一幕,识趣地走了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黏糊。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出了院门,看到魔君站在外面,文护法连忙走了过去:“君上。”
魔君点了下头:“把花影召回来。”
文护法立刻肃了脸色:“是,属下马上去办。”
文护法离开后,魔君走了进去。
墨昀依旧躺在床上休息,言坐在旁边看话本,边看边给墨昀讲,讲着讲着自己看入迷了便没了声,等看完了这才回过了神,心虚地将话本翻回去,“我接着给你讲啊……”
她顿了一下,心虚地摸了下鼻子,“那个,我刚刚讲到哪了?”
“蛇妖看上了一个凡人,算将人抢回自己的妖精洞。”
“对,没错,就是讲到这了。”言连忙接上,“话这蛇妖修炼千年,终于修出人形,便幻化成了一个貌美姑娘,去了人类的城池……”
言滔滔不绝,魔君站在门口叫了一声:“阿言。”
言耳朵一动,目光朝门口望去,看到了自己已经闭关好几年的父君。
魔君操手闲闲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在那站了一会。
“父君。”言放下话本,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
魔君伸手拍了下女儿的后背,目光朝里面望去,问言道,“那位是?”
“那是云白。”言拉着父君进去,“云白是我出去历练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是一个散仙,很厉害的,也是剑修,以后也是我们魔宫的一份子了。父君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指导一下他。”
她拉着魔君进去,又和云白介绍道:“云白,这是我父君。我父君可厉害了,而且也是剑修哦。”
墨昀想从床上下来,魔君制止了他:“别动,你躺着,别拘束,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救了阿言,本君感激你还来不及,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是。”
墨昀是第一次见到魔君本人。
当初魔君还在天宫的时候,墨昀还是一个住在偏远殿、被人遗忘的仙族幼崽。
后来魔君堕魔,从此活在了大家的传里。统一魔域后,除了向天君发难索要三清盏那一次,平时很少有人能窥到魔君的行踪。
魔君似乎也很少会出魔域。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君,私底下也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罢了。
甚至还很平易近人。
言给自己的父君倒了杯水,想了想,给墨昀也倒了一杯,端过去亲手递到他手上:“喝点水。”
看着墨昀喝完,她再将杯子拿回来。
魔君瞧着,心情有些复杂。
他对言道,“你先去外面,我看看云白的伤势。”
言看了眼墨昀,怕他一个人面对自己父君会不自在。
墨昀点头,言道:“父君,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会做饭了,我做给你吃。”
“哦?”魔君很给女儿面子,道,“那就做你会做的,什么都行。”
“那我会做的可太多了。” 言欢快地跑了出去,扒着门框只露出个脑袋朝里面道,“你们等着吧。”
魔君笑了声,又摇了摇头。
言走后,魔君敛了笑意,走过去将手搭上了墨昀的脉搏,过了一会才收回手。
“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墨昀道,“多谢魔君关心。”
“你不必如此客气。”魔君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见过你,在你很的时候,墨昀。”
墨昀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今天之前他并没有见过魔君。
至于魔君知道他身份这件事情,墨昀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魔君是魔族的君王,他和言又有婚约在身,魔君会知道他似乎再正常不过。
在魔君堕魔之前,他们一家以前也是住在天宫的。
言先天不足,天生体弱,又是不足月出生,刚出生的时候只能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勉强吊着性命。
但是他们很爱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她。他和妻子甚至一起做了一个决定,这辈子只要言一个孩子,将她好好养大,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也要养到她健健康康的那一天。
他们给她取名言,是早的阳光,代表希望,言是言出必行的言,代表他们对女儿的承诺——这辈子倾尽所有,他们也要让言和其他仙族幼崽一样,健康.生活,正常修炼。
和朔在天宫的差事本就是个闲职,为此,他经常外出寻找各种灵物和天财地宝。天宫的同僚们都觉得他神出鬼没,在天宫很没有存在感。
他的道侣之涟是一位药君座下的徒弟,她对草木,尤其是药材的药性有很强的感应力,精通药理。言出生后,一直都是她亲自调理照顾。
一家三口在天宫的日子原本也是其乐融融。
在和朔和之涟的精心养护下,言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她不再一直昏睡,每天能有几个时辰保持清醒,还学会了用自己的短腿走路。
言时候其实很好动,大概是因为昏睡得太久,也为了向父母证明她的身体有变好,总是有点精神了就跟着之涟出去。
之涟在药园里照顾药材,她便自己玩,累了就主动跑到母亲脚下,让母亲抱。
有一次,之涟忙完去找言,发现言不见了。
言从就非常听话,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害怕父母担心,从不会离开太远。之涟在附近没找到言,一下子急了,赶紧通知了自己的夫君,两人一起几乎将整个药园翻了个遍。
这个药园非常大,天宫一半以上的珍贵药材都出自这个药园,两人找了很久没找到。正急得不行的时候,一个不大的男孩背着言走了过来。
男孩眉眼精致,长得十分好看,穿着不起眼的灰色衣袍,只比言高了一点点,背着言显得很吃力,一步一个脚印,但仍是稳稳地背着她回来了。
言趴在他的后背上,呼吸平缓,已经睡了过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言因为看见飞过去的七彩仙鸟,实在好奇,便跟着多跑了几步,结果身体吃不消有些难受,便停了下来。
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药园,而且迷路了。她没办法再走回去,便等着父母来找。最后碰到了这个男孩。
她那时候已经支撑不住有些想睡觉了,便抓住了他,嘴里一直念着“药园”,也没清楚,就昏睡了过去。
他费了老大劲才把她背回来。
两人看到女儿好好的狠狠松了一口气,想要好好答谢男孩的时候,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们当时太担心女儿,注意力都放在了言身上,再去找人,已经找不到了。似乎这个人从不曾在天宫出现过。
直到后来,魔君听天族新立了一个不到百岁的崽子当太子,看到墨昀的画像,他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了曾经的一幕。
世界上能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多,墨昀那几年样貌几乎没怎么变,还是个崽子,只是高了一点,眉眼长开了少许,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对天族全无好感,若非曾经的一面之缘,当初墨昀和言的婚约,哪怕有晏回神君和窥天镜的预言,魔君也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情。
是当初的一面之缘让魔君觉得,不定言和墨昀确实是有些缘分的,他且看看,以后反悔了想退也不迟,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将婚约带回了魔族。
魔君的这段旧事,因为过去太久,墨昀已经记不清人脸,只是对这件事情有很模糊的印象。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孱弱的女孩会是言。
他模糊记得自己只是路过,然后被一个女孩抓住了衣袍的一角。
他想扯开,但是害怕用太大力会将衣袍扯坏,还要自己回去缝,左右斟酌一番后,停了下来。
最后因为将她背回去,误了去膳房帮忙的时辰,差点没吃到晚饭。
这大概也是他将这件事记了这么久的原因。
魔君没在这里呆多久就走了,离开的时候问道:“我刚刚听阿言叫你云白?”
“此事来话长。”墨昀顿了一下,“我的身份,君上能否暂时保密。”
“怎么。”魔君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欺骗我女儿感情?”
“还是……”想到外头的传言,魔君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你喜欢给阿言当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