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曦言病了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沐荆的话, 青桃找了过来,“公主,云公子, 文护法回来了。”
虽然言坚持自己没事,但是墨昀并不放心, 算让文护法给言看一看。
恰好文护法去了无极殿议事, 现在回来了, 青桃便来通知两人。
沐荆眼睛瞪大,指了指言,又指了指墨昀:“你、你们……”
最后化为一句感叹:“真会玩。”
墨昀眼锋扫过去, 沐荆下意识闭了嘴。
墨昀拉着言去找了文护法,他没发生了什么,只是让文护法给言好好检查身体。
看墨昀紧张的模样,文护法握住言的手腕,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言也跟着紧张了一下。
半晌后,文护法松开了手,道:“没事。”
他偏了下头,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却又不上来。
想到君上日益恶化的病情,文护法的脸色沉了下去, 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这几天都不要再来扰他。相比君上迫在眉睫的病情, 言这点不上来的异样并没有让文护法多想。
听了文护法的话, 墨昀下意识松了口气。
言连忙拉着他出去:“文护法很忙的,我们还是不要扰文护法了。”
沐荆在外面等着他俩。
沐荆第一次到魔宫来,哪里都不熟, 还等着言和墨昀带他出去玩,所以也跟着两人过来了。
他现在是客人,侍从给他上了水果和点心,沐荆坐在外头吃东西,一大盘点心很快就见了底。
他在外头等了好一会,终于看到言和墨昀从里面出来。
沐荆迎了上去,问道:“我们今天去哪玩?”
“嗯?”言疑惑。
“不是你的吗?”沐荆边咬果子边道,“在落庭山的时候,你要带我去看幻婀树,还要带我去喝酒,还有什么来着……”
他望着言:“你不会不想认账吧。”
言:“……”
我那是和你吗?
我那是和云白的。
不过沐荆远来是客,言也不是气的人,沐荆想去,言便带他去看了幻婀树,还带他去了酒馆喝酒。
曜月也来了。他依旧戴着面具,也不话,沉默寡言地跟在言身边。
沐荆站在后头望着,不禁脑补了一番曜月暗恋言,因为长得太难看自卑不出口,只能默默守护的戏码,将自己感动得差点潸然泪下。
他走过去站在了曜月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不用我都清楚,一会我陪你喝酒,你放开了喝,我们不醉不归。”
曜月不知道这只蠢老虎又脑补了些什么,嫌弃地开了他的手。
四个人一起去了言常去的酒馆喝酒。
阿阮远远地迎了来。
言和曜月以前也经常来,他都认识。见他们来的人多,特意从不大的酒馆里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当作雅间给他们用。
酒馆不大,但是酒酿得特别好喝,有几坛子果酿是老板娘特意给言留的,比其他酒要甜一些。
沐荆搬了一个酒坛,将酒塞开后,闻到酒香,“咕噜”灌了一大口,豪爽道:“好喝。”
他帮曜月也开了一坛,递给他:“兄弟,喝酒。有什么不愉快,一坛子酒下去就喝走了。”
曜月以前也经常陪言过来,但他喝得很少。他酒量不太好,喝了酒没办法保持清醒,不过今天破天荒拿起了酒坛。
他脸上还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和紧抿的唇。这样想要喝酒非常不方便,曜月只能将面具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沐荆还在拍着他的肩膀,一些安慰他的话,一抬头,看到了取下面具后曜月的脸,沐荆傻了。
曜月是和墨昀以及司其都不一样的气质。墨昀不熟的时候看着很冷,不容易接近,而且话也不太客气,只适合远远地欣赏。司其是只花孔雀,看起来多情又浪荡,适合当情人。
而曜月则是从里到外的精致。他的五官长得极为好看,琉璃般的眸子,薄薄的唇,稠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垂下,不话的时候看着就像个精致的艺术品。
是沐荆最想长成的白脸的样子。
长成这样自卑个毛线啊!
虎被骗了。
沐荆愤怒地指着他,手指因为生气而颤抖着:“你……你这个大骗子!”
他不禁悲从中来,以为遇到一个知己,结果知己是骗子。
欺骗虎的感情。
曜月喝了口酒,他觉醒后一直郁郁寡欢。
觉醒是他第二次改变骨骼和样貌的机会,他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头威猛雄虎,结果现实和想象相去甚远,他以后都只能长现在这样了。
曜月同样悲从中来,又喝了一口。
沐荆跟着他喝,两个人像斗气一般,你一口我一口,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沐荆抱着酒坛哭得很伤心:“我太难了。”沐荆,“我几百年前喜欢过一只清秀的雌虎,她长得好好看,皮毛都比其他脑斧有光泽。”
“她哪里都好,就是不喜欢我。”
“难道我不好吗?我不值得被爱吗?”
沐荆哭得伤心,见曜月还在喝,一把夺过了他的酒坛:“你有什么好喝的,你这样的白脸,是不是很受欢迎。”
曜月此时已经有些醉了,看起来呆呆的,脑子也很迟钝。
他想了想,认真点了下头:“嗯,很麻烦。”
他抬头看着沐荆:“长成你这样比较好。”
沐荆长得高大威武,有纯正的老虎血统,他要是长成那样,以前欺负他的人他都可以咬回去。
沐荆却听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曜月这是嫌自己太受欢迎,并委婉地他沐荆不受欢迎的意思?
还长成他这样比较好,这是□□裸的讽刺。
沐荆大怒:“我要死你!”
曜月伸手:“定。”
曜月如今觉醒了血脉天赋,九尾狐的天赋技能一下子将沐荆定住了。曜月看了看,又让他变回了原形。
他盯着这只大老虎看了很久,眼睛仍是呆呆的,问言:“我可以把他的骨头拆了装在自己身上吗?”
沐荆一听,被曜月的凶残吓哭了:“啊啊啊救命啊……”
最后还是言出面阻止,这才避免了这桩惨剧。
曜月和沐荆此时都有些醉了,曜月连眼睛都是没有焦距的,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马上就能睡着。
沐荆的酒气被曜月刚刚那么一弄,吓醒了一些,再不敢惹曜月,搬着凳子远离了他,转而盯住了言和墨昀。
他大着舌头道:“来,你们俩,你们这俩骗子……到底撒了多少个谎。”
沐荆出“骗子”的时候,墨昀和言心里都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移开了视线。
墨昀喝了口酒,他的眸子还很清明,见沐荆坚定地望着他,道:“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他指着他们俩,“你们俩……你们可真是,会玩。”
“你知道他是谁吗?”沐荆指着墨昀和言道,“他就是跟你……”
他话还没完,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他指着墨昀,“嗯嗯啊啊”半天后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他喝醉了。”墨昀道。
言点头。
她看向墨昀,墨昀今天穿了一件蓝色锦袍,举手投足都分外好看。言其实挺喜欢他穿这种颜色,继而想到,来到魔宫后,云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穿过白色了。
“他刚刚为什么会你……骗子。”言问道。
“你呢?”墨昀问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言愣了一瞬,然后低下头去,去桌子上拿东西吃。
没一会,曜月也睡着了。
言不知道醉了没,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和她话,思路似乎又是清晰的。
墨昀联系了青桃,让她叫人过来将沐荆和曜月运走,只留下了他和言。
言撑着头靠在桌子上,墨昀问她:“醉了没?”
言摇头,“没醉。”
“回去吗?”墨昀问道。
“嗯。”言点头,但没有动,“我不想走。”
她慢慢直起身来,坐在椅子上,朝墨昀伸手:“你背我。”
墨昀望着她,言的眸子清澈又明亮,话像撒娇一般。墨昀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上来。”
言开心地覆上去,伸手搂住墨昀的脖子。
墨昀将她背了起来。
两人出了酒馆。言的脚腕上还挂着一个铃铛,一边走,铃铛一边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街上人来人往,言抱着墨昀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身上,问道:“我重吗?”
“不重,太轻了。”他将她往上踮了踮,“应该多吃一点。”
言笑了一声,拿脸在他脖子边蹭了蹭。
“那我明天想吃烤鱼。”言问道,“可以吗?”
墨昀:“好。”
“还想吃糯米鸡和排骨……会不会有点多。”
“不多。”
“那我还想点一道。”
……
两人磨磨蹭蹭回到魔宫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言喝了不少酒,她的酒量其实不错,但今天似乎醉得厉害,还在半路就睡着了。
墨昀算将她送回自己的寝宫,还没进去,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她问墨昀:“回来了吗?”
“嗯。”
“我好困。”言了个哈欠,“我不要回去睡,我要去你屋里睡。”
她完又趴了下来,搂住了墨昀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麻麻痒痒的。
“我要和你睡。”言又了一遍。
墨昀没办法,他转了个身,将她背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是他有婚约的未婚妻子。这辈子除了她,他不会娶其他人。
他将她在床上放下,又盖上被子。
言很自觉,她往里面一团,抱着被子,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言这一睡睡到天黑也没醒来。
沐荆和曜月同样醉得厉害,全都没醒。青桃一直没看到言回来,找到墨昀这边,发现自家公主果然躺在墨昀的被子里。
墨昀正坐在桌边看书,青桃行了个礼,问道:“晚上公主要睡这边吗?”
墨昀顿了一下,点头。
“那,那个……”青桃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本,春宫图……云公子看了吧。”
墨昀抬起头来:“书是你放的。”
“是殷护法。”青桃道,“殷护法不希望公主受苦,希望云公子……能仔细研读。”
“……”墨昀,“你下去吧。”
“那公主就拜托云公子照顾了。”青桃福了下身,出去了。
墨昀看向床上的人,言闭着眼睛,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被子外面,肌肤雪白,她脚上的铃铛还没取,翻一下身便会响一下。
墨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他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走到另一头,将盖在她脚上的被子掀开,握住了她纤细莹白的脚腕。
言在睡梦中似是不满地踹了一下,银色的铃铛“叮铃铃”地响。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脚,没让她动,另一只手很轻地将铃铛取了下来。言的脚趾蜷了蜷,粉色的趾头在他手上踹了一下。
墨昀帮她盖上了被子。
桌子上是墨昀整理出来的所有和莫执有关的资料,包括正史和野史。但里面都没有关于长弓的记载。
墨昀看到夜深,直到将所有有记录的玉简全部翻完,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他揉了下眉心,将玉简全部收了起来。
睡觉之前,他去床边看言。言睡得很香,呼吸清浅绵长。
“言。”他望着她的睡颜,“你现在,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床上的人没答。
“我是墨昀。”他道。
言翻了个身。
墨昀解了外衣,在言旁边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言这一觉睡了很长,醒来的时候看到墨昀已经练完剑回来了。
言从床上坐起来,困困地了一个瞌睡。
墨昀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言摇头,“困,想沐浴。”
她依旧不想走路,紧挨着墨昀,搂住他的脖子:“云白,抱我去好不好。”
她变得粘人了很多,从昨天到今天。
墨昀将她抱起来,她顺势搂住云白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身上。
墨昀抱着她进了暖池,问她:“早点想吃什么?”
“想吃糯米糕。”
“好。”
墨昀出去准备早点,毛球和青芃也过来了。
两个家伙最近一直呆在一起,关系看起来比以前亲密,毛球竟然都学会将吃的先让给青芃了。
言被青桃伺候着换完衣服出来,人仍是懒懒的,见状欣慰地道:“孺子可教也。”
墨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过来,再不吃就凉了。”
“哦。”言走过去,埋头吃东西。
饭后,墨昀被魔君叫走,言找了个地方睡觉。
青芃和毛球在不远处玩,水塘里的魔莲最近勤快了很多,开了满池。
日子开始变得安逸又闲适。
言和墨昀一起吃东西,一起看书,一起散步,偶尔还会一起出去看风景。
魔域内的风景相比仙族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经常可以看见怪石嶙峋,或者奇形怪状的植物。如果是在野外,偶尔还会遇到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魔族不如仙族保守,在男欢女爱上尤其如此。有一次言和墨昀去一处洞穴采药,出来的时候在洞口看见了外面一对正在野合的魔族男女。
言什么都没看清楚,眼睛便被墨昀遮住。他带着她往里退了几步,轻声道:“不要看。”
洞穴里并不宽敞,言几乎紧挨在墨昀身上。眼睛被遮住,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尤其明显。
闻着身前熟悉的气息,言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她张了张嘴,眼睛突然被放开,她一下子看进墨昀的眼睛里,里面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变得粘稠,言的呼吸因为紧张而加速,然后墨昀凑了过来,慢慢挨近,吻住了她的唇。
跟上次言别有目的的吻不一样,这是一次很单纯的亲吻。
两人只是紧贴着,心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腔。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晰闻到对方的呼吸。
“言,我喜欢你。”她听到墨昀这样。
言闭上眼睛,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涌动,然后她搂住墨昀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分开的时候,外面那对野合的魔族男女早就走了,天色也已经黑了。
墨昀伸手,拉住了言的手,和她一起出去。
言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腿麻了。”
墨昀很自觉地蹲了下来:“我背你。”
言熟练地覆上去,搂住了墨昀的脖子。
外面很空旷,安安静静,墨昀背着她出来,叫了她一声,言没有回应,墨昀回头,发现言已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墨昀起初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除了陪言,墨昀大部分时候都被魔君带在了身边。
他在魔族呆得越久,也愈加熟悉魔族的一切。
魔族有四个护法,只有殷护法善于处理魔族杂事,然而,他性格不够强势,很多时候优柔寡断,并不能担起大任。其他几个护法都是愿意听命令,但不喜欢动太多脑子的人。
魔族还有几个深得魔君信任的魔将,他们同样继承了魔族人一贯的特性,鲁莽、好战,但不够聪明。
这似乎是大部分魔族人的通病,他们直来直往、英勇好战,但多少有些缺脑子。失去了魔君,整个魔族就像沙子堆起来的大厦,一推就倒。
对墨昀而言,如果他想护住言,就必须很快变强。
魔君对他的教导也很细致,除了剑法,还会教导他一些御下和权衡之术。
墨昀的天赋远超魔君的想象,尤其在剑法一途,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这让魔君诞生了一个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想法。
墨昀和天宫的关系并不亲密,据魔君所知,天君和天后对墨昀都不怎么样,天后甚至还想除掉他,好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若是能把墨昀留在魔族,继承他的衣钵,哪怕有一天他出现意外,他也能放心很多。
他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墨昀身上,反而没有察觉到言的异样。
直到墨昀发现言睡着的时间开始越来越多。
有时候言正在做一件事情,会突然没了动静,再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最近一次,言迷上了雕刻。
她让青桃选了好几块美玉出来,开始一块一块地雕,但效果一直不太满意。
旁边已经放了好几块被言雕坏的美玉,这是言雕的第三块。
墨昀走了过去,问她,“在雕什么?“
“随便雕着玩。”言抬头问道,“你喜欢什么?我雕好了送你。”
墨昀在她旁边坐下,问她:“有铜镜吗?”
“你要那个做什么?”言边边示意青桃去拿一面铜镜出来。
青桃转身往里面走,不一会就将铜镜拿了出来。
墨昀接过来,将镜子递到言面前:“这个。”
“嗯?”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我喜欢的。”墨昀道。
言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墨昀的意思,脸立刻红了,但嘴上并不饶人:“铜镜是吧,这个简单,等我雕好了送你。”
墨昀:“……”
她刷刷刷地挥舞着刻刀,墨昀笑了一声,想告诉她不急,刻刀却突然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抬起头,言的手里还抓着那块玉,刻刀却已经掉了下去,言睡着了。
墨昀立刻变了脸色,他看着言的睡脸,听到自己的心猛然沉下去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言看到墨昀坐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她,眸子里暗潮涌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言,你还要骗我多久!”
长弓已经陷入了沉睡,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再用,在这之前,只有言用过它。
言慢慢坐了起来,垂下眸子,“对不起。”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父君。”言问道。
“你觉得,这种事情,瞒得住吗?”墨昀扣着她的肩膀,“为什么要这么乱来,你失去了什么。”
“不知道。”言摇了下头,“我猜,是生命力……我没有其他办法。”
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君陨落而什么都不做。
很快,魔宫所有人都知道,言病了。
她变得和时候一样嗜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的生命力在逐渐流逝。与此同时,魔君身上那些药石罔效的沉疴旧疾,正在奇迹般一日日地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