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将书翻开看了两眼, 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她一句话都看不懂。

    什么鬼东西嘛，故弄玄虚, 简直比上辈子看文言文还要痛苦。

    言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偷偷抬眼去看墨昀。

    墨昀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让言看书自己却去歇着, 而是自己也在忙活。

    他此时正抬笔在旁边的纸上画画, 从图案来看应该是某种机关或者法器, 也是言看不懂的东西。

    书实在不好看，言决定放过自己，专心看美男。

    墨昀握着笔, 身姿笔直，他的手也特别好看，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落笔的时候流畅又有力度，光看姿势便觉得他的墨宝必定不差。他低头的时候，有一缕头发从侧面垂了下来，挡住他的半边脸颊，从言的视角望过去, 能看到他俊美无俦的侧脸，还有美好流畅的下颌线, 再往下，便是性感的喉结。

    言红着脸转过了头。

    这样好看的一个人, 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言尤然生出了一种骄傲感, 有点想偷笑，然后又有些遗憾，自己这辈子竟然没有多交几个塑料姐妹。

    要是前世那些总喜欢来她面前嘴碎的塑料姐妹们还在就好了。上辈子言是养女, 背后没少被人闲话，而且因为母胎单身，经常被塑料姐妹们内涵。

    若是这些塑料姐妹还在，她要天天挽着墨昀的胳膊去她们面前晃悠，然后看她们嫉妒得咬牙切齿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爽。

    言默默开始在脑海中开始思索，要到谁面前去炫夫。

    要不，就去百花仙子面前？目前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人选了。

    这么一想，言连看书都起了一点精神。又翻了两页，言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你们仙族的东西，我是魔族，我为什么要看？你们仙族的论法会，难道还有人脑抽要来向我一个魔族提问？”

    言一下子便发现自己上当了，就算要讲话，难道不是墨昀讲话，她在旁边当一个花瓶？

    墨昀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定道：“你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将笔放下，“你不看也行，会磨墨吗？”

    言走过去，一边帮他磨墨，一边盯着墨昀看。

    “我看透你了。”言，“你就是吃醋了，哼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墨昀拿笔的动作一顿，“不懂你在什么。”

    又：“墨要溢出来了。”

    第二天，言还是着哈欠去参加了这个论法会。

    论法会最上方有一个百花台，是给仙君们论道时用的。

    墨昀坐在百花台下最上首的位置，言就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啃果子吃。

    现在没有人不知道她就是魔族的公主言，别她只是啃个果子，就是她想做点其他更过分的事，大家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而且，言也不话，安安静静陪在墨昀旁边，看着还养眼，算是论法会附赠福利了。

    今天的论法会来的人比昨天宴席上的人还要多，有很多生面孔。

    讨论开始之前，先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君上台讲述自己的道法心得。第一个就是墨昀。

    墨昀虽然年轻，但他是天族太子，而且年纪轻轻修为高深，现在觉醒了神格，更是六界无人能望其项背。墨昀上去讲话，台下一片安静，那些岁数比墨昀大了很多的仙君也都竖着耳朵在听，就怕错过什么，影响自己修为的提升。

    言承认她一句话也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欣赏自己未婚夫的盛世美颜。

    墨昀之后，陆续又上去几位仙君。他们讨论着言完全听不懂的道法问题，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言发誓，她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催眠的催眠曲。

    几位仙君一一完之后，便是大家自由讨论的时间。

    言勉强起一点精神，算看看百花仙子在做什么。

    百花仙子作为东道主，正穿梭在众人中间，视线偶尔朝上首的位置望过来，不甚隐晦地瞥向墨昀。

    察觉到百花仙子的视线，言一下子支棱起来了。等百花仙子再望过来时，言便正巧不巧挡在墨昀前面，朝百花仙子快乐地挥了挥手。

    连续多次之后，百花仙子哪还察觉不到她被言给耍了，气得直跺脚，再不敢往那边看。

    墨昀自然也察觉到了言的动作。

    这些下界的仙君们鲜少有机会能和墨昀论道，有问题都紧着机会来问他，墨昀身边就没空过人。

    言原本安安静静在旁边当着花瓶，现在时不时伸个脑袋过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言的脑袋又一次窜过来的时候，墨昀没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头：“你在干什么？”

    “智斗情敌。”言。

    她斗的哪门子的情敌。

    墨昀伸手暂时挥退了源源不断围过来的人，获得了一点可以休息的间隙。

    他道：“你要是太无聊的话，我让人带你去附近走一走，论法会结束了你再回来。”

    到底是特意来百花山找他的，墨昀觉得自己不能不管她。

    言想了想答应了。

    墨昀不会在百花山停留太久，论法会结束，他就离开了。言到时候也会跟着离开，她想趁现在有时间，去和若兰道个别。

    若兰是来百花节帮忙的，百花节结束，她也会离开百花山。

    言找到她的时候，若兰正好忙完了，算回去收拾东西。

    言走过去叫她：“若兰。”

    “乐谣。”

    关于言的传言，若兰自然是知道的。若兰一开始就猜到乐谣身份肯定不简单，倒是没有太意外。

    “我今天就走了。”言道，“之前瞒了你，很抱歉。”

    “我懂的。”若兰着抱了一下言，“祝你达成所愿，乐谣。”

    言离开之前，将之前答应若兰的留影石给了她。若兰开乾坤袋，发现除了留影石，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但是言已经走了，若兰只好先收了起来。

    她离开不久，云涧从旁边走了出来。

    若兰好奇问道：“你没有去论法会？”

    “去了。”云涧。

    若兰望向言离开了方向，见云涧也朝那边望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云涧，你不会喜欢乐谣吧。”

    云涧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看到言的情形。就像抬头看到天边绚丽的云彩，会被吸引驻足，目光也会忍不住流连，但他知道，这片云彩不是属于他的。

    言又在外面耽误了一会才回去，论法会已经结束了。

    言假模假样地道：“啊，这么快就结束啦。”

    墨昀看了她一眼：“想无聊就直。”

    “怎么会？”言道，“诚然，论法会确实有点无聊，但有你在就不无聊，我听你念经都能听上十天十夜。”

    “想得美。”墨昀道，“念经受累的不是我吗？”

    言：“是哦。”

    “……”

    墨昀：“走了。”

    言亦步亦趋跟上。

    需要墨昀亲自出面的事情已经完成，后续百花山还有其他节目，但墨昀并不准备参加，当下收拾东西准备回九重天，言和他一起。

    百花山的八卦传得飞快，随着墨昀一行人回到九重天，八卦也跟着传回了天宫。

    墨昀回了自己的明殿，府上的灵均仙官立刻迎了上来。

    言从墨昀身后露出个头，朝灵均招呼：“你好，我是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言？殿下的娃娃亲未婚妻，魔族的公主。

    灵均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偷偷看自家殿下。墨昀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就算有表情也不会让人看出来，跨步就进去了。

    言连忙跟上，跟到一半又走了过来：“你是明殿的仙官吗？那个，记得把我的屋子安排在墨昀旁边，或者他屋里也行，多放个枕头就行了，我不介意的。”

    墨昀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介意。”

    又道：“把她安置在南殿。”

    灵均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有些晕晕乎乎，接着又想，南殿不就在殿下旁边吗？

    殿下这意思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灵均挠了挠头，最终也没想明白，于是按墨昀的意思，领着言往南殿去了。

    言在明殿住了下来。

    她知道墨昀的习惯，他喜欢清练剑，然后看书，除非要找资料，否则不会看太久，然后会出去走走。

    言第二天估摸着墨昀练剑的时间，准备去来个偶遇。

    不过，没等她去偶遇墨昀，九宵剑就来偶遇她了。

    很久不见的九宵剑剑柄上还挂着她送它的剑穗，亲昵地用剑柄蹭了蹭言的手，发出“嗡嗡”开心的声音。

    言看见它也很开心。

    就算墨昀不记得她，他身边的九宵剑还是记得她的。她之前还一直把它误认为云涧的惊云剑，想想真是惭愧。

    言摸了摸它的剑柄，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又掏出一串宝石，系在了剑柄之上。

    墨昀本来是要练剑的。

    他一直有这个习惯，复沧也延续了这个习惯，结果他发现自己的本命剑九霄不见了。

    他顺着对九宵剑的感应来到了言的住处，看到了相处愉快的一人一剑。

    “九霄。”他沉声道。

    听到主人低沉的声音，九宵剑整个剑身顿住，然后怂怂地飞回了墨昀手上。

    墨昀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犹豫了一会，问言：“我以前认识你。”

    不然没法解释九宵剑的异样。

    “当然。”言朝他走过来。

    言刚醒，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像上好的丝绸般泛着好看的光泽，她故意踮脚靠近他，长长的睫毛微颤，语气听不出来是正经还是调戏，“你以前很喜欢我的，你要天天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歪了下头，又，“你还明天就要去魔族提亲。”

    言刚完便感觉周身一凉，就连早起的困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疑惑看向墨昀，墨昀低头：“这是清凉诀。”

    他抬手往她额头上一戳：“你做梦做糊涂了，让你清醒一点。”

    言：“……”

    离开之前，墨昀突然道，“我不会这么。”

    “我出口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天天”和“永远”这样充满了变数的许诺，他不会在两人没有成婚的情况下，轻易出来。

    言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她生病的那段日子。

    她有时候半梦半醒，会听到墨昀在她耳边话。

    他他要救她，还让她等他。

    所有曾对她出口的承诺，他全都做到了。

    *****

    言来到九重天，并且住进了墨昀的明殿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天宫传开了。

    言是魔君独女，魔族唯一的公主，还是和墨昀有婚约的未婚妻子。

    不管大家心里的想法如何，至少表面上要表现出对言十足的重视和热情。要是能借机和言交好，更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于是各种各样的邀约和请柬像雪花一般飘进了明殿。

    墨昀性子冷淡，不喜欢交际，失忆之后更是如此，一切都要看心情，心情不好是谁赶上谁倒霉，其他人也不会不识趣往墨昀跟前凑。这还是第一次，他们明殿变得如此热闹。

    言望着堆在桌子上的一大叠请柬，不是赏花就是邀请她看风景，要么就是宴席。

    她要想看风景和墨昀一起去不好吗？和一些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去有什么意思。而且，把天宫全部赏完了，她要找什么借口和墨昀约会。

    于是，言将这一类邀约全部扔掉，只从众多“雪花”中捡出来两张稍微有点兴趣的。

    其中一张是一位叫六胥真君的自己埋了上千年的仙酒挖出来了，邀请言去喝酒下棋。

    另一张是天后的邀约。言倒不是对她感兴趣，而是因为在剧情里，天后没少对墨昀下手，言算去会会这个老女人，看她会不会什么主意。

    天后的这个邀请日子还早，言便算先去赴这位六胥真君的邀约。

    六胥真君原本只是随大流意思意思给言写了张请柬。仙族有个不好的风气，如果一件事情其他人都做，只有你一个人不做，便会显得十分异类，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六胥真君深谙仙族生存之道，决定不做这个异类，一早就准备好了递到明殿的请柬。他没找到什么好理由，也不如文官会编，想到自己院子里的两坛酒，就实诚地写上去了。

    六胥觉得，言一个魔族公主，应该对喝酒下棋这样的俗事没有兴趣，他写完跟了这场风后便将这件事情彻底忘了。此时正乐呵呵地准备将自己的两坛子酒挖出来，好好犒劳自己。

    谁知道他这酒才刚动手挖，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便站在了院门口，笑意盈盈地问道：“请问是六胥真君吗？我是言。”

    她走了进来：“过来讨杯酒喝。”

    六胥真君全身一僵，但请柬是自己写的，邀约也是自己发出的，只能挎着脸点了下头。

    言走过去看他挖酒。

    这个世界饮料没有现代那么丰富，什么奶茶、肥宅快乐水……这些都是没有的，所以喝酒比较普遍。

    而且因为修为在身，再加上大部分酒度数并不高，言都是将酒当饮料喝的。有人邀请自己来吃白食，还是埋了千年的仙酒，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六胥真君抠抠搜搜挖出了一坛子酒出来，“我们俩人少，一坛酒应该就够了。”

    言点了下头：“确实够了。”

    六胥真君放下心来，又听言问道：“另一坛我可以带走吗？”

    “我想带回去给墨昀尝一尝。”

    六胥真君肉痛点头：“……可以。”

    看到六胥真君五官纠成一团的样子，言觉得有点好玩，终于不再欺负这个老实人，道：“我拿其他好酒跟你交换，不让你吃亏。”

    六胥的五官一下子舒展开了，变脸比变天还快，笑着摆了摆手：“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公主真是太客气了，仙正好还没尝过魔族的美酒，仙……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

    墨昀自从早上见过言一面，一直到午时都没看见言的身影。

    墨昀觉得言既然住在自己府上，自己便有责任关心她的去向，绝对不是任何其他的原因让他想要找她。

    他散步到了南殿，几个侍女正在院子里扫。

    墨昀问道：“公主呢？”

    侍女们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墨昀只能再次散步散到了灵均面前。

    灵均看到墨昀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彰显存在感：“殿下。”

    墨昀问道：“言公主呢？”

    “言公主出去赴约了。”灵均绘声绘色地，“各位仙人送过来的邀约堆了满满一桌子，公主从里面选了一处去赴约，现在还没有回来。”

    “何处？”墨昀问道。

    灵均摇头，看了眼墨昀的脸色，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灵均……灵均不知道。”

    “没有派人跟着吗？”墨昀问道。

    灵均惊讶道：“要派人跟着吗？”

    墨昀：“……”

    灵均自认为大聪明没有，聪明倒有一点。以前墨昀出去从不喜欢让人跟着，言来天宫住，身边也没有带一、二侍女，灵均由此推断，言公主应该也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因此，在征求公主的意见后并没有让侍女跟随。

    难道……他做错了？

    墨昀已经走了回去。

    横竖就在天宫，这么大个人，也丢不了，并不需要他担心。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墨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如意，目光落到九宵剑上花里胡哨的剑穗，终于找到了原因——剑穗五颜六色太丑了，辣眼睛，没收了。

    九宵剑：？

    言拿着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六胥真君是个妙人，什么都懂一点，话也风趣，言想着自己在天宫没什么认识的人，便在那边多留了一会，也多听一些关于天宫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看到墨昀站在殿外，似乎是在等她。

    言走了过去：“是在等我吗？”

    “你想多了。”墨昀，“刚好路过。”

    “哦。”

    他走近，闻到言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你喝酒了。”

    言点头：“六胥真君埋了千年的仙酒，我俩一起喝的。”

    墨昀正要话，言将自己厚脸皮带回来的另一坛酒放到他面前，“我还特意给你带了，厚着脸皮要回来的，你要尝尝吗？”

    墨昀看着她，言眼睛亮亮的，一副想要邀功的样子，原本到口的“以后不准喝酒”几个字又被墨昀咽了回去。

    “嗯。”墨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