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久久地站在原地, 大脑中空白一片，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原本已经碎成两块的万物镜, 作为主体的那一块也消失了。

    晏回将万物镜的另一半碎片捡了起来。

    他想起初到魔域的那天，他满肚子的气, 看见思弦的时候, 他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那个狐狸精？”

    “你是在夸我好看吗？”思弦笑着道, “啊，那多不好意思。”

    晏回要被她的不要脸气死了。

    如今，北域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但是……他们都走了，到头来，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还有你。”晏回拿着手上万物镜的碎片，“只有你陪着我了。”

    碎片没办法回答他。

    思弦的身体已经破败，不适合再用，在思弦陨落之前，万物镜带走了她破损的魂魄。

    万物镜是复沧留给思弦的东西，会代替复沧守护她。万物镜最重要的材料是混沌石，在天地初开的时候, 和天地一起诞生，是神物, 哪怕现在已经破碎，其中蕴含的天地之力也不是凡物可以比的。

    它将思弦的魂魄放在了万物镜里, 此后, 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来修补，几乎耗尽了混沌石内所有的神力，最后才让她转世。

    万物镜也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 变回了最初始的混沌石，回到了自己初生的地方。

    墨昀闭上眼睛，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

    他从不知道，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他想起万物镜曾经给他的提示，他才是她的劫难。

    她为他无数次的转生，次次付出了生命，只为了收集足够的信仰修复他的神格。

    那些画面太过触目惊心，墨昀根本不忍心再看。

    原本丢失的记忆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在他脑海中横冲直撞。

    她曾，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是神族。

    这辈子，他转生成了仙族，而她依旧是魔族。

    他叫墨昀，是天族的太子，她叫言，是从便和他有了婚约的未婚妻。

    他不再是一个神族，而她也用三清盏治好了身上因为神格的影响而残留的旧疾，身体恢复如初。

    他和她在落庭山再次相遇。

    万物镜里出现了他们相遇的画面。

    言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衣，眼间盘着一条鞭子，躲在草丛之中偷看。她的衣物实在鲜艳，让墨昀想要忽略都难。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他好像想的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其他埋伏的散仙，好歹穿得比较低调，躲避起来也不容易被发现，她倒好，躲在草丛里偷看的样子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藏了个人似的。

    墨昀没忍住弯了下嘴角。

    他从万物镜里看到自己离开，忍不住皱了下眉，恨不得将那时候不解风情的自己从镜子里抠出来，让现在的自己过去——墨昀自认为自己现在颇具情趣。

    看到言追上去的时候会忍不住心情愉悦，看到自己的闷声不作为会面露嫌弃。

    他看到了自己糟糕的表现，自然也看到了当初言是怎么在落庭山的时候出演苦肉计欺骗自己上当。

    墨昀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自己上当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未婚妻实在可爱。

    不过，以后不能再让她上演苦肉计了，苦肉计疼的是自己，他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墨昀已经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他们一起在落庭山烤鱼，想起了他们一起养的渣球和青芃鸟，想起了在魔域的洞穴里，他们拥在一起亲吻。

    也想起了在魔宫的时候，言给他弹到一半的《凤求凰》。

    上辈子身为神族，复沧能感应到的情绪总是很淡，甚至压根感受不到，只能靠自己去猜。而现在，似乎是想要补偿他一般，太过浓烈的情绪久久地在胸腔里回荡。

    浓烈到生疼。

    ……

    灵均墨昀在卧房里休息，言也没去扰他。

    墨昀之前为了制作万物镜，不眠不休了好些天，言怕自己会添乱，除了偶尔在外面观望一下，都好些天没看到墨昀了。

    现在万物镜应该是做好了，还迎来了雷劫。十二道雷云劈下，被雷劈到的地方焦黑一片，灵均正带着人到处修修补补，熟练的样子看得人有些心疼。

    没见到墨昀，言始终有些不放心，于是临睡之前，言没忍住散步去了墨昀的卧房门口，在门口瞅了瞅。

    她试探地敲了下门，里面似乎没有声音。

    “我进来啦。”言道。

    也不知道雷云有没有劈到他，自己偷偷进去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她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接着便被人往里一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的门已经关了，自己正被墨昀压在门板之上。

    言：？

    “你……”

    她话还没完，墨昀沉沉的气息便压了下来，紧接着，呼吸被掠夺，言未尽的话全被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唔~~”言呻/吟了一声，手攒住墨昀胸前的衣裳，头被迫仰了起来，承受对方狂风骤雨般的吻。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屋子里只有夜明珠发出的浅淡光亮，还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言的手被墨昀高举过头顶，唇齿相贴之间都是彼此灼热而滚烫的气息。

    言总觉得发生了一点什么，墨昀跟转了性一样，这一点也不像他。不过她很快便没有心思去想其他，被墨昀亲得全身发软，脑子里晕乎乎的，光是保持站立的姿势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

    过了好一会，言才被放开。墨昀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之间，痒痒的，言有点想笑。

    “墨昀。”言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很想你，阿言。”墨昀声音沙哑地，“我全部想起来了。”

    他伸手，指腹刮蹭过言的脸蛋，“对不起。”

    墨昀的指腹很烫，被他擦过的地方有些麻麻痒痒的感觉。

    言觉得有些高兴，还有点害羞。

    “你真的记起来了吗？”言再次问道。

    “嗯，真的记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百花山的事情吗？”言开始和他事后算账，“你我勾引你，还没有被我勾引到。”

    “是我口是心非。”墨昀认错认得很快，“唔，我当时绝对被勾引到了。”

    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当时你都乐死了吧，有一个这么漂亮又可爱的未婚妻。”

    “嗯，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觉。”

    “真的？难道不是为了准备第二天的论法会？”

    墨昀给了她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道法书那么无聊的东西，我也不喜欢看。”

    两人还站在门边，墨昀一直抱着她没有松手。

    想到什么，墨昀道，“玉雕丢了，被火烧化了，是你亲手雕的。”

    “那我再给你雕一个。”其实言也觉得之前那个雕得不好，她在外游历这几年还特意练过，想着以后送他一个好看的。

    “我明天就让灵均去选一块好看的玉。”

    “两块。”墨昀道，“我和你一起雕。”

    “好。”言应了下来。

    墨昀又低下头来亲她，他这次亲得很温柔，绵绵密密的吻，他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舔舐、吮吸，趁她不备将舌头伸了进去，言的身后就靠着门板，墨昀将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专注又沉沦地亲她。

    言被他亲得唇瓣通红，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全是水光。

    墨昀专注地看着她，言被他看得脸都红了，害羞地偏过了头，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个，万物镜做好了吗？”

    “嗯，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雕琢一下再送给你。”

    言愣住：“啊？那不是你的东西吗？”

    虽然以前他还是复沧的时候，已经送给过她一次，但是都被她弄丢了。

    言很愧疚。

    墨昀笑了一声：“定情信物。”

    他俩能在落庭山相遇，里面还有镜子的功劳。镜子以前也是万物镜的一部分，后来被晏回拿回去重新炼化做成了窥天镜。

    要定情信物，没有比万物镜更合适的东西了。

    言感觉一阵脸热，她觉得再呆下去自己就要融化了，拿手在脸边扇了扇：“我、我要回去了。”

    完也不管墨昀再什么，推开门就要往外跑，结果还没跑出去就被墨昀拦住。

    “还有一件事情。”墨昀道。

    “嗯？”言回过头来。

    墨昀顿了顿，觉得自己不好表现得太过气，尽量波澜不惊地问道，“你和云涧……很熟吗？”

    “啊？”言不知道墨昀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她和云涧就在百花山的时候见过两面，墨昀总不至于吃个醋吃这么久吧。

    唔，墨昀这么闷骚，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言是个有求生欲的人，连忙否认三连：“不熟啊，一点都不熟，就见过两面，话都没怎么过。”

    墨昀沉吟了一会，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刚认识的时候，你为什么……好几次叫我云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