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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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放月假,苏陶一点也不兴奋,她淡定抄着黑板上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还在教室里写了会作业,收拾书包是用和平时一样不紧不慢的速度。

    苏陶算离开教室晚的学生,她的同桌简行下课就走了。而像苏陶一样留到比较晚的学生还有陈黎云。

    苏陶对英语有个作业的要求不是很理解,她探身轻轻拍了拍陈黎云的椅背。

    陈黎云转过身先看了看椅背,然后看向苏陶,道:“你这是和简行学的吗?”陈黎云还是用她似笑非笑的语气话以及量苏陶。

    “什么?”苏陶应了句才反应过来,平时简行都是这么拍陈黎云的椅背的,她没学他,只是叫前排这么叫总比忽然拍人身上要礼貌些。

    “有什么事吗?”陈黎云收了收脸上的表情问道,显得有些正经。

    “周六的英语沙龙是在哪?这个分组是怎么分的?”苏陶问道,她反举着纸指着英语作业最后一个要求:四人或者五人一组,周六组英语沙龙聚会,共同阅读和分享。

    “在李老师自家开的餐厅里聚。组是自己分的,没人找你吗?没有的话,回去自己联系同学。”陈黎云道,语调轻巧,眼神却有片刻迟疑,但转瞬即逝。

    “这下好了,班里好多同学我都还不熟,我现在才知道这个分组是这么分的,我还一直以为老师会分。”苏陶有点懵,也把自己的疑虑了出来。

    “什么都等老师去分,你想当老师的宝宝吗?”陈黎云笑了声道。

    苏陶闻言很有道理,她越发能体会到市高和十七中的不同。

    “简行没叫你和他一组吗?”陈黎云有些不解问道。

    “怎么会?我也不是他的宝宝。”苏陶无奈学着陈黎云的口气道,她头疼这个作业该怎么完成。

    陈黎云像是被逗笑了,发出笑声。

    苏陶看了眼陈黎云,犹豫了会,心问道:“你,你有组了吗?”她在学业方面显得不太自信,还没开始就怕给组员拖后腿。

    “我有几个预约的同学了,但要回去联系确定了之后才知道。”陈黎云没有直接拒绝苏陶。

    苏陶点头表示理解,低头看手表避开自己的尴尬,她时间不早了,赶车回家了。

    起身的时候,苏陶问陈黎云:“你还不走吗?”

    “我不着急。”陈黎云笑了笑。

    “你父母会来接,是吗?”苏陶猜测,

    陈黎云笑不置一词,像是默认,等苏陶走了之后,她从抽屉的书包里掏出手机默默编辑信息。发完信息,陈黎云继续写作业,但一听到手机震动,她就立马放下了笔。

    陈黎云收到一条信息,上面:陈姐,张总正在开会,晚餐取消了。他让我转达您,发信息的时候不要叫他爸。

    陈黎云脸色微沉,目光变得深沉,她没有再多回复一个字,只是复制了一个银行账号发了过去。

    陈黎云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已经七点多,城市里亮起了灯火,但没有一盏是陈黎云能到达的家,她坐公车去了医院。这是间医院,医疗设施比较陈旧,陈黎云的妈妈陈冰一直有心脏病,医生建议她们转去市医院。陈黎云也想,但她们没什么钱。

    陈黎云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单亲家庭,但事实上不是,至少陈黎云知道她爸没有死,好好地活在这个社会的上层,只是她妈妈傻不选对她好的,却选择了见不得光的生活而已。

    陈冰看到陈黎云背着书包走进病房,她笑了笑,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即便上了一定的岁数依旧漂亮。陈黎云的模样不随母亲。

    “你和他一起吃饭了吗?他有什么时候来看我吗?是他送你过来的吗?”陈冰问陈黎云,她的语气温柔充满了耐心。

    “嗯,他有空就过来看你。”陈黎云含糊其辞,一句话回答三个问题。

    而陈冰也没有再追问,她看透不透,面上带着笑欺骗自己。

    陈黎云看了眼陈冰,她心里讨厌母亲的执迷不悟好吃懒做,更讨厌她父亲张领新的无情。陈冰原本是张领新的秘书,张领新已婚,两人发展了一段婚外情,张领新为了避人耳目让陈冰辞职他养她。就靠这句话,陈冰傻了十多年。甚至于现在,陈冰还认为有一天能嫁给张领新,因为张领新现在正在和他妻子闹离婚。

    陈冰相信,他们离婚后,张领新会娶她,毕竟他们共同养育了一个聪明读书优秀的女儿。陈冰听张领新的儿子和陈黎云年纪相仿,成绩一塌糊涂,在十七中读书。

    陈冰的病房住了三个病人,有个病人饭后散步回来看到陈黎云,笑对陈冰:“这就是你考上市高的女儿对不对?”

    “是啊。”陈冰应道。

    “很聪明很优秀啊。”

    陈冰笑是。

    陈黎云听到这些话都会有些不适,她比陈冰清楚,这个社会对优秀的要求很高,最残酷的一点是,一个人要有能力更要有幸运,她和班级里很多同学比时运就差了一截。

    陈黎云搬了凳子坐在陈冰床头写作业,陈冰看她写了会,发现她最近都用同一款笔,她好奇问:“这是你们学校规定的考试专用笔吗?”

    陈黎云闻言看了看笔,这是一支简约的水笔,黑色的笔身简单不失漂亮,书写流畅。笔身上印着金色的字:将星。这是笔的牌子。陈黎云看着笔有几分走神,随即她摇头:“没有,只是习惯了而已,这笔很好用。”

    陈黎云没有告诉陈冰,这笔是简行家的笔。将星这个文具品牌是国家驰名品牌,起来谁都认识,但学校里知道这是简行家的公司的没有几个人。陈黎云之所以知道是高一寒假跟张领新吃饭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高一寒假的冬天很冷,那天天气预报这是近十年这座城市最低的温度。

    所以,餐厅室内温度调的很高,陈黎云穿着厚厚的外套坐在餐桌边,热的满脸通红。但她就是没有脱去外套,因为她窘迫于内搭的毛衣土气,她一看周围仿佛所有的女孩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衣服。

    张领新不解为什么陈黎云不脱外套,他皱皱眉嫌弃她的行为不大方,他看她沉着张脸又满脸通红,甚至想她的模样可惜了她聪明的脑子。张领新不知道陈黎云很像他,只是他的模样在男相中是开阔有气派,在女相中则显得粗糙了些而已。

    而陈黎云不止聪明还早慧敏感,她不是木讷不话,她是看透了张领新这个人,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父爱,要不是为了钱,她会拒绝认这么一个势利的父亲。她知道他之所以和她吃饭不过是因为她考上了市高。

    吃饭的过程中,张领新几乎没有和陈黎云还有陈冰交流,他一直在电话,和电话那头的客户谈笑风生。他的过场行为和陈冰的陪笑行为都让陈黎云感到讨厌。

    陈冰穿着短袖连衣裙束着腰身,在出门前她一直劝陈黎云要学会扮,她女孩漂亮会扮是最重要的,她还相信陈黎云扮起来会很漂亮。

    陈黎云就这么越被夸越知道自己相貌普通甚至有些难看,她便越来越莫名自尊,不愿意扮,不愿意碰任何和女孩相关的东西。

    整顿饭的气氛让陈黎云喘不过气,她向往能像餐厅里那些人们般优雅知性的模样,又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梦想的遥不可及。

    陈黎云在桌上喝了很多水,不停地喝,她也去了好几次厕所为了透气。第三次,陈黎云起身的时候,她看到张领新不满地看了眼陈冰,陈冰则为难难堪低下了头,陈黎云心里头压了块大石头,上完厕所后她没有回餐桌跑出了门去。

    陈黎云就是在餐厅门口看到了简行,准确的是简行和他的父亲简言之。陈黎云站在柱子侧边,简行没有看到陈黎云,他站在父亲身边听着父亲和人寒暄。

    简言之是市里某一个大商会的会长,很有威望,他同人了几句,有事先进了餐厅留了简行在那和那位叔叔辈分的人话,因为人家就是要对他捧高夸奖。

    那位叔叔简行不仅一表人材还聪明考上了市高,十分优秀。

    简行礼貌听着,在那个叔叔终于停的时候,他道:“您过奖了,李叔,我没有像您的那么优秀,我还有很多的不足需要去调整和学习。”

    “很优秀了,还这么谦虚,真是难得。你这样都不叫优秀,怎么样叫优秀?”李叔笑问道。

    “外表是皮囊,学习好是我当下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也只是做到了这样而已。”简行微笑道,没法解释别人对优秀的定义。

    而简行这么了,李叔还一个劲夸奖,些有的没的吹捧他,简行就没再应声只是听着,适时抓住空档告辞。

    简行走后,陈黎云还站在原地,就在方才那么短暂的瞬间,她好像一片乌云下了一阵雨变回了白云。陈黎云在高一因为同班认识简行,在学校里,她像很多人一样觉得简行是个遥远的人,他似乎清冷骄傲活在光环里,不想他谦逊明白得很实在,莫名让她的心慌恢复到平衡,低头看到自己。

    陈黎云透完气回到餐厅,她快走到餐桌边的时候看到张领新站着和简言之交谈,简行也在一边。于是陈黎云停住脚步没有过去只是看着,她看到张领新笑皱一张脸,对简言之非常客气周到。

    等人走了,陈黎云回到桌边,她才坐下,陈冰就靠过来对她:“你刚才不在可惜了,你爸他们商会会长和他儿子刚巧路过,听人家儿子很优秀也考上了市高,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你有可能认识他,他认识你的可能性不大,我听人家一直都是第一名。”张领新道,是玩笑也是嘲笑,他看上去心情变好了。

    陈黎云看了眼张领新没搭腔,眼神渐冷,她问陈冰:“他们家是什么公司?”

    “啊,不是很清楚,你问你爸。”陈冰道。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张领新这么。

    陈黎云便回去自己在网上查了个清楚,陈黎云想接近简行,她有做着王子和灰姑娘的梦,也有几分想让张领新后悔刮目相看的报复。

    陈黎云知道自己不漂亮,她接近简行就是靠个性,她假装自己大大咧咧不像个女生,至少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他。

    陈黎云想起了简行作业就写不下去了,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简行了一个电话。

    她是想问简行:“英语沙龙你去吗?找到组员了吗?”

    “噢,还没。”电话那头的简行应了声,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

    “要不和我一组吧?”陈黎云故作轻巧道。

    “你们那有几个人了?”简行问道。

    “算上你四个了,可以组一个组了——”陈黎云答。

    而陈黎云话才落,那头的简行道:“给苏陶留一个位置,可以五人一组。”

    “苏陶?”陈黎云停顿了会,想了想道,“她,她愿意吗?”

    “我会和她的。”简行笑了声。

    “那好。那,那就定了?周六见?”陈黎云看似镇定却有一些结巴,因为有些难受,却又仿佛在她意料之中。

    简行应了好就挂了电话,在这之前,简行在餐桌边吃饭,听简言之他外公手术后恢复的近况。简言之起帮他外公做心脏搭桥手术的医生叫苏津南,女儿刚转去市高读书,他问简行认识不认识。简行一下猜到是苏陶。

    知道这事后,简行就去翻了资料。简行家里做事谨慎,手术前调查过医生的背景,所以简行手上有一份苏津南的个人背景调查报告,信息内容普通到学习履历家庭状况,详尽到一些情感经历。这份报告里夹了一张苏陶的信息,上面有一栏写着:初吻糖果广告拍摄。

    简行看到这个想起了为什么觉得苏陶眼熟,他看过她的广告,年少的他曾觉得这个女孩灵气逼人。他对她有印象,现在想起来使得他想给她个电话。

    简行给苏陶家里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就是苏陶,她的声音在那头平淡又带点甜。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苏陶从学校回到家,一个人解决了晚饭就窝在房间里看试镜的资料。

    “苏陶。”简行出声。

    苏陶闻声想了想,猜出他的名字:“简行?”

    “不错嘛。”简行夸她。

    “你怎么有我家的电话号码?”苏陶不解直接质问。

    “我问黄老师要的。”简行坐在书桌边随手翻着苏陶的资料,眼睛都不眨撒谎道。

    “噢,有什么事吗?”苏陶不疑有他,问道。

    “没什么事,黄老师让我要多多照顾新同桌,所以我电话给你是邀请你加入我们英语沙龙组。”简行无声笑了笑,道。

    苏陶对这个邀请挺意外的,她道:“这样吗,呃,好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定了,周六记得来。地点你知道吗?”简行问道。

    “知道个大概,我会查公车的。”苏陶道。

    “好,到时候不知道的话,我电话。”简行道。

    这么贴心,苏陶又意外,愣了好一会,听到简行在那头要挂电话,她才回神忙道:“谢谢你啊,简行,谢谢。”

    苏陶的话语诚恳听得简行莫名开心,他笑了句不用谢挂了电话。

    苏陶挂下电话,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不一会李希露走了进来,她穿着套装,手上挎着包,扮得一丝不苟,她对苏陶的第一句话是:“你爸回来了没有?”

    “还没。”苏陶答完就准备回房间。

    李希露喊住她,问道:“陶陶,新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寄宿习惯吗?”李希露难得温柔耐心。

    “不习惯也总会习惯的。”苏陶完回了房间。

    李希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阵无力感,她走进客厅放下包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苏津南的电话号码,却迟迟不拨。

    李希露最近和苏津南吵架了,在冷战,他们的夫妻感情不算好,当年是相亲结婚。两个聪明人很知道对方的底线,在没有孩子之前是相安无事地承担着自己在婚姻生活里的责任。但有了苏陶之后,这种平衡在无形中就破了,苏陶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孩子,培养教育苏陶的重压让两人开始感到对方以及生活给他们的压迫感。

    苏津南一直不喜欢李希露的强势,李希露一直觉得苏津南所承担的父亲职责太少了。

    他们这个家里不吵架的时候,冷冷清清,吵完架冷战也是冷冷清清。此刻,李希露想到苏津南前两天手机里拨出去的那个陌生电话,心里还是有气。

    李希露回来之后,苏陶就没有出过房间了,她躺在床上一直看资料,心里紧张忐忑却无从起。

    等到半夜李希露睡了,睡不着的苏陶摸出房间跑进书房开电脑,她登陆自己的QQ,想在上面找季夏聊天,她先问季夏的近况,也了自己要去试镜的算。

    苏陶不常用电脑,字很慢,她一边敲键盘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苏陶的QQ号是初二申请的,那时候她也刚学会玩电脑,身边是一波交网友热,苏陶也交过几个,但没聊起来,后来她就很少加网友了,所以列表里的朋友少得可怜,不像林月摇好友人数上线,还网恋过三次。苏陶则压根不信网恋。

    苏陶给季夏发了信息,季夏的头像是黑,苏陶等了会听到了客厅传来响动。

    苏津南回来看到书房里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他第一反应是李希露查他电脑,原本就内心疲倦的他一下冒了火,他快步走到书房门口一把推开门,就道:“李希露,你够了没有?”

    门重重撞到了正要偷回房间的苏陶,苏陶捂住受伤的鼻子疼得叫出声退了两步,震惊看着苏津南。

    苏津南看到苏陶很意外,他惊愕之余才记起今天苏陶月休放假了,他忙道:“怎么是你,陶陶?”

    苏陶看到听到响动跑来的李希露,她披散着头发,脸色从惊怕到生气到冷笑。苏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担心自己的事情,她捂着鼻子对苏津南喊了声爸,人就从他身侧挤过去溜走了。

    苏津南感到力竭,回身对上李希露洞悉嘲弄的神情,他涨红了脸。

    苏陶回到房间浴室里,她仰着头抽了纸巾死死捂住流血的鼻子,仰着仰着,她的眼角就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