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七夕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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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诉你啊,这个老刘,最喜欢听人家的私事儿了,要是他知道了,保不齐明天整栋楼里的人都知道了。”潘宜沉腮帮子里含着饭,拿着筷子正在饭桌上教育他,让他晚上轻点弄,别被邻舍听见了。

    连天横:“我爸妈估计已经查到我在你这儿,估计就要找上门了。”

    潘宜沉含含糊糊地:“啊?”反应过来,就:“行吧,让他们早点接你回去,多挨两顿揍,人就皮实了。”

    连天横警告他:“我看你是不想要那三千块钱了。”

    潘宜沉把筷子一放:“你个欠债的还挺横是吧?”

    起来也是凑巧,上午才完,潘宜沉夜里上完技术培训班回家,一看挂钟,已经九点了,屋里灯是熄的,满屋子都没人,他把门带关了,问过道上的老刘,问巷子口的瞎阿婆,都没看见他表哥。

    潘宜沉一下就慌神了,在家里取了一件风衣披上,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东张西望的,就怕他爸妈真把人带走了,死残怎么办?其实他一介鸭子,真要这样,也没有什么办法,可就是心里慌张啊,抓住个路人就比划:“同志,你看见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男的吗?”

    最后一个老锁匠有点印象,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往红星北路那儿走,潘宜沉就急吼吼地赶过去,总算在天桥下看见他,心里一块大石头才落地。

    连天横看见他的时候,这人鼻尖通红,满眼含泪,带着哭腔,揪着他袖子质问道:“你去哪了,去哪儿了啊?”

    他把手里提的收音机塞到潘宜沉怀里,:“这东西音量键坏了,我拿去修,结果走错路了。”连忙伸手揽住他,有点生硬地哄着:“行了别哭了,回去吧啊。”

    潘宜沉一下子扑到他怀里,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吓不吓人啊你……”

    两个人在水泥桥洞下抱着腻歪了一会儿,不肯撒手。

    他正要推开,额头忽然碰到什么东西,顺势就把火机给摸出来,声音就冷了,抬头很不客气地问:“这是什么?”

    连天横故作镇定地:“不知道啊。”

    潘宜沉后槽牙就咬得紧紧的,瞪着他不话。

    虽然很生气,还是斥巨资给他买了一个七毛六分钱的奶油大雪糕,自己买了个四分钱的赤豆冰棒,坐在路边吃完,你以后要是再犯你就滚吧。

    连天横给他喂雪糕:“什么再犯?抽烟还是修收音机?”

    潘宜沉舔得满鼻尖满脸沾着稀奶油,心想你自己心里清楚!

    为了让他听话,嘴上拿钱威胁他:“对了,那一千被你爸妈冻结就算了,本来也不是我该拿的,欠了我一整年的劳务费怎么办?你当我杨白劳啊!”

    过了两天,连天横就他去借点钱,先把潘宜沉三千块的帐结了。

    “你不你爸妈来逮你嘛?还往外跑呢?”潘宜沉嘴上是这样,心里却根本不想让他还账。

    连天横:“放心吧,我又不会跑路了,你跟我去。”

    潘宜沉虽然不情愿,还是驾着那自行车送他到泰山饭店,他来过一次,对这地方没好感,那里头服务员一个个牛得,上个菜就跟送断头饭似的,客人点菜稍微动作慢了点,舌头就啧啧的很不耐烦,要是吃饭吃久了,那更不得了,把桌子凳子拖得“刺啦”响,做出一副赶人的样子,没办法,人吃公饷的就是鼻孔里看人!

    推门进了包间,大圆桌上围着十来个年轻人,男的穿西装领带,女的穿着雪纺连衣裙,花格子毛衫,潘宜沉再看连天横,今天就一件灰棉短袖,宽松长裤配工装靴,可他穿出来那感觉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自己嘛,因为常年扮嫩,就太学生气了,没有什么格调可言。

    潘宜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屋子里至少有他两三个姘头,那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相当不友善。

    这里衣香鬓影,光鲜亮丽,潘宜沉虽然爱漂亮,追求时髦,可哪比得上这些大少爷大姐啊,何况他们的那些话题,天文地理,美苏中日,莎翁斯基,他是半句也听不懂,活脱脱一个土包子。他就是白天鹅里的瞎凑合的癞蛤蟆,跑过来纯属自取其辱。

    上菜了,一个人笑里藏刀的就对他:“朋友,吃鸭子,这里的鸭子做得可正宗了。”咔擦掰了一个鸭腿,盛到他碗里,饭桌上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轻笑。

    潘宜沉反正是脸皮厚,甜甜地笑笑,“谢谢啊,我最爱吃这个了。”捧着鸭腿一通啃。

    又撕了一块肉,喂到连天横嘴边:“啊~老公张嘴~”

    连天横嚼吧嚼吧吃完了,在他指头上吮了一下,含糊地:“行了,当着别人的面别这样……”

    一桌子人脸色各有各的精彩。

    潘宜沉心想没白养活他,这人还算给他争气,顿时有种出了口气的快感,筷子一丢,笑眯眯道:“我去洗个手,你们慢慢吃哈!”

    刚舒坦了没多久,他在水龙头下面洗手的时候,就听见里间有人在话呢。

    一个是刚刚刁难他的那个,还有一个就是连天横。

    那个人抱怨着:“……你什么时候品味那么差劲了?”

    “那有什么办法,就他愿意收留我啊,你能吗?”

    “我也想啊,但是我爸把我看得死死的,他本来就怀疑上我俩了……”

    然后就是一阵解皮扣的声音。

    潘宜沉心里那个气啊,抓起洗手台边上的肥皂盒,踹开门,往那边就是一砸,砸得那个人尖叫了一声。再抬起一脚,往肋巴骨上一踹,气势如虹地来了句国骂:“操/你妈的!”

    “潘!”连天横一看后院着火,马上抱着他,把人隔开了。

    那个人被踹到地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冷冷地评价了一句:“野蛮人。”

    从泰山饭店大门口冲出来,潘宜沉找到那自行车,在老头那缴了三分钱,自己就要骑车回去。

    连天横跟在后面,按着他,懒懒地:“发什么脾气?我随口的你也信啊?”

    潘宜沉把车头一掼,反问:“你哪句是随口的,哪句是真的?”

    “我讨厌你那些狐朋狗友,从他们口袋里拿钱我犯恶心!”

    连天横:“他们只是揶揄你。”

    “什么是揶揄?”

    “就是开玩笑的意思。”

    “我有什么好笑的,我五讲四美三热爱,我……”着着,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优点,有点沮丧。

    连天横心想:你还是很好笑的。

    潘宜沉给他甩脸色,:“姓连的,现在是我养你!你搞清楚行吧!”

    连天横盯着他,:“开个玩笑,至于么?”

    潘宜沉就是气不顺,被他一激,总算爆发了,冲他吼道:“我肚鸡肠开不起玩笑是吧?我野蛮人是吧?你受不了你就滚!你个吃软饭的臭蛋玩意!”着就要走人。

    连天横从后面一下子搂住他,他还是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的,他现在只能巴着潘宜沉,贴在耳边,那甜言蜜语宝宝贝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又搂着人亲了亲头顶,一点点把他拉回了理智的边缘。

    潘宜沉深呼吸好几次,收拾了心情,憋着火,一踩踏板,还是载他回去了。

    眼前一条笔直的柏油公路,两边种植着法国梧桐,飘着落叶,这就是秋天,金黄干爽,多么美好,抽陀螺的老头、文化衫青年、戴红领巾的孩,刷着红标语的白墙,像一阵风似的,随着叮铃铃的响声,都往后退去。

    连天横没借到钱,又没吃饱饭,窝在后座上,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