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不用去给周宝生上课, 祝也呆在寝室里，中午接到了常怀建的电话。

    常怀建今天休息，去菜市场看到那排骨特别新鲜, 想起来祝也爱吃红烧排骨，就个电话过来问问。祝也八月要回来一趟, 买票了没有？算几号回来？

    祝也：“还没有买票, 应该是八月底回来。”

    常怀建笑：“行, 回来就好，我给你做红烧排骨。”

    常怀建又问祝也工作怎么样？嘱咐她一个人住在寝室里要注意身体。

    肖芸在电话那头推了把常子朗，轻声：“跟你姐去聊两句。”

    常子朗从学校回家, 刚吃完中饭，发饭晕不想动：“妈，我跟我姐的感情不差这两句话，而且我跟我姐尬聊她更受不了好吗。”

    肖芸瞪他一眼：“你就这一个姐姐……”

    又来了又来了，他都快会背了：你就这一个姐姐，哪怕是表姐也要当成亲姐姐对待，以后我和你爸老了，就是你们姐弟俩相互扶持了。

    “好好好，知道了。”常子朗一个起身, 从常怀建手里夺过电话，受不了两个人形监视器, 他边边往阳台走，笑得没个正经, “姐, 上次我想要你找个姐夫，这事儿怎么样了？”

    祝也反问他：“上次我想要你考年级第一，这事儿怎么样了？”

    常子朗干笑两声：“换话题换话题。”

    祝也问：“你下星期过生日, 想要什么礼物吗？”

    “不用，你的钱自己好好存着。”常子朗完意识到，就算他不要，祝也也肯定会送，他改口，“还是买两套题送我吧，缺题写最近。”

    祝也应下，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没什么好聊得了就挂了电话。

    下午又收到徐嘉懿的消息，她预计比开学提前三天回学校，问祝也有没有什么忌口，她带家乡特产回来吃。

    祝也不太能吃辣，也不吃海鲜和水产，别的没什么忌口。徐嘉懿记下了，话痨基因控制不住，又开始跟祝也叨叨。

    比如昨天去去看了文艺片，她觉得文艺片好难看，又比如今天早餐吃了肯德基的油条，怎么一点都不嘎嘣脆。

    徐嘉懿完有点不好意思：“我废话真的好多啊。”

    祝也笑了下：“不会。”

    徐嘉懿听不出来祝也是真觉得不会，还是出于客气礼貌地“不会”。但她不管，她就当做是真觉得“不会”。

    没一会儿，常子朗发来两条购物链接，祝也把他要的教辅先加到购物车里，思考要不要再送个别的什么？但是她也不知道常子朗喜欢什么。

    到周六晚上的时候，祝也看到常子朗发了条动态，夸一双篮球鞋很帅。

    她把那双篮球鞋也一并加到购物车里，算一起送给他。

    晚上在姚池家补雅思，姚池从厕所回来，路过祝也身后，瞟到她手机上的下单页面，震惊了：“你买这么贵的鞋穿？”

    一双鞋，快三千。这还是祝也吗？

    姚池这一个多月就没见祝也穿过什么看起来跟得上潮流的衣服，永远是洗得发白的T恤裤子加板鞋。

    而且就她所知，姚应远给祝也开的工资按日算，祝也这一个月的工资买这双鞋都还差几百，居然这么利索地付钱了？

    祝也：“不是我自己穿，送我弟的。”

    “你给别人花钱可真大方。”姚池，“怎么不给你自己买双新鞋。”

    “我的鞋还没穿坏。”祝也又补一句，“而且东西太多了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放在寝室里。”

    祝也没回了，翻出昨天给姚池留下的作业对答案，准备开始上课。

    补完课，姚池虽然没学到多少，但累是真累。祝也出门的时候她也跟在后面，要去区门口吃碗冰沙补一补。

    两人在区门口分开，祝也往地铁站走，还没两步，手机响了，今天电话还真多。

    是祝海城来的。

    祝海城开门见山：“祝也，我给你买了大后天的机票，下午一点，刚好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祝也平静道：“爸，我后天有工作，没空回去。”

    祝海城：“我跟你李叔叔这么多年交情，两家知根知底，在他面前多露露面只对你有好处。你不回来你李叔叔生日你连面都露不了！”

    “岁岁，爸爸是想你以后能过好日子，不要太辛苦。”

    “爸，我现在过得就很好。”祝也心平气静，“你的工厂李叔叔看不上，你别在他身上费力气了，也别在我身上费力气了。”

    这话不知道刺到了祝海城哪根敏感易怒的神经，语气凌厉：“当年他李庆生还是靠我提点才发的家，凭什么看不起我，做人忘恩负义要遭天雷劈！”

    又到祝也：“你现在过得好，也是靠我工厂里赚来的钱，没你爸我，新大高材生又算个屁！”

    “你每个月的生活费我没动过，随时可以全部还给你。”

    祝海城被她的“独立宣言”激得火气更甚：“没想到我那么多年养了条白眼狼出来，你欠我的就这点生活费？我养你长大，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祝也我告诉你，你想回来得回来，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罢，祝海城挂了电话，不容置喙。

    路过地铁口，祝也心不在焉地绕了过去，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直走。

    不远处，一辆停在路边久久未动的路虎缓慢启动引擎，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周许望晚上在路边掐着时间等祝也下班，本来是想等她完电话再按喇叭提醒，不过，她完电话好像心情不太好，可能更需要自己待会儿。

    马路笔直不用拐弯，祝也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觉得脚酸了，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公交站台坐下来休息。

    路虎在身后无声无息地跟了一路，见祝也停下来，路虎也在离公交站台不远的地方靠边停下。

    后半夜估计要下雨，这会儿已经开始刮大风了，祝也捋捋胳膊，了个喷嚏。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掏出手机查地图，看是要车回学校，还是在这等公交车来。

    查完一圈，发现附近没有直达新大的公交车，只能车回去。

    祝也正准备个车，蓦地肩上一重，清新的薄荷味裹着风落下，她偏过头看，肩上多出了件黑色薄夹克。

    目光上移，祝也不知道周许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好像无处不在一样。

    周许望肩宽腿长，并排坐在一起显得祝也格外巧。

    祝也还不想话，周许望也没开口，两人静默地坐了五分钟。

    头发被风吹到满脸，祝也把头发别到耳后，看了眼旁边，终于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许望：“在区门口看到你一个人，晚上不安全，就跟过来了。”

    “……谢谢。”祝也停了两秒，，“你是个好人。”

    “只是热心市民而已。”周许望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是周宝生之前坐他的车落下的，递给祝也：“吃吗？”

    祝也剥开一颗含进嘴里，荔枝味的，很甜：“谢谢。”

    又是一个“谢谢”，把祝也常的话统计一下，“谢谢”这两个字必定高居榜首。

    周许望慢悠悠：“不用谢，这个是要还礼的。”

    祝也问：“要还什么？”

    周许望转过脸看她，：“这样，你笑一下，就两清了。”

    祝也一怔，周许望又慢声：“你现在吐出来还我可晚了。”

    “……”祝也失笑，“不至于吐出来还你。”

    路灯的光辉落进她眼里，映得眼珠纯粹又干净，只是眉间褶，看起来有些疲惫。

    周许望倏然伸出手，祝也看着那手一点点靠近，越过眼睛，落在了头顶，他五指修长有力，指尖插.进细软的发丝里，摸了摸头。

    “祝老师今晚上班辛苦了。”

    周许望声音清朗，笑带着点慵懒的腔调。

    大风呼啸，树影狂摇，在周许望漆黑深邃的眼眸里，祝也恍惚间有种……自己在被全世界温柔对待的错觉。

    她心跳猛地滞空了拍，哑然失声。

    眼睫轻眨，祝也回神觉得不妥，后知后觉地偏头避开跟他的亲密动作。却让周许望的手悬在了半空，好像她避之不及一样。

    气氛尴尬住。

    祝也暗恼自己处理的方式不当，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挽救局面，讷讷地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周许望毫不在意地挑了下嘴角，故意又伸手摸她的头，两秒，然后在祝也有反应之前收回手，笑容乖张：“不过怎么办呢，我就喜欢强人所难。”

    “……不要随便摸我！”祝也登时从自责内疚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眼睛瞪着他，好像是在用眼神对他进行警告。

    可惜杀伤力为零。

    并且，更想逗她了。

    周许望低下头闷笑。不过他的目的只是想转移祝也的注意力，不想她自责，目的达到，他敛下笑，：“好，知道了。”

    又归于平静。

    祝也两条胳膊撑着长凳，神情淡淡，看着大马路出神。

    周许望：“夏天天气热，一只绵羊去河里洗了个澡，然后回来一整晚都没睡着。”

    祝也转头：“为什么？”

    “因为它湿绵了。”

    “……”好冷。

    “然后第二天它去把毛都剃了，回来还是没睡着。”

    “为什么？”

    “因为它又失绵了。”

    “……”祝也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周许望嘴角一挑，也跟着笑了。

    祝也不算是个情绪丰富的人，周许望喜欢逗她生气、逗她笑，看见她的喜怒嗔怪外露，他心情就像周宝生下雨天穿着雨靴踩进深深浅浅的水洼，看到水花四溅时那样，单纯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