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过往【①更】 沈屹白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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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死寂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怔怔望向沈屹白, 包括讲台上那个五班体育生。

    须臾,李旭愣愣问道:“沈哥,你这是…几个意思?”

    窗柩的阴影斜劈下来, 遮住了沈屹白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周身气质莫名阴鸷沉厉。

    与以往的温润柔和不同。

    许久, 沈屹白微微转头看向李旭,问:“有没有烟?”

    李旭表情更茫然了,“啊?”

    沈屹白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一遍道:“有没有烟?”

    李旭呆滞地从桌堂里拿了一盒进口烟和火机给他。

    “谢了。”

    沈屹白淡淡道了声谢,咔哒咔哒当众点起了烟。

    袅袅白烟自少年指尖缓缓升腾而起。

    白烟氤氲模糊他俊美无俦的面容, 带着几分萧索的意味。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

    沈屹白在他们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高一刚转来那会,他们跟高年级起冲突,是沈屹白不发一言的把那些高年级趴下,带他们回来。

    之后学校怪罪下来之后, 还一力承担, 不让他们担责。

    自那起, 这群二世祖们就认同了沈屹白。

    后来在相处过程中,他们发现沈屹白不仅架牛, 成绩也好,但从不会瞧不起他们这群学渣。

    相反的, 还总是会帮他们解决学习问题,甚至给他们作业抄。

    除此之外, 还很会玩。

    他时常会跟他们一起出入各种酒吧、KTV、会所。

    不过同班两年多, 他们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他沾烟酒。

    抽烟这事,还真是头一回。

    沈屹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般,自顾自地抽着烟。

    许久,才淡淡撩起眼皮:“都看我干什么?”

    离的最近的李旭咽了咽口水。

    他张嘴刚想什么, 讲台上那个体育生就率先开了口。

    “沈哥,你刚话算不算数?”

    李旭暴躁了,“算你妈!没看出来沈哥心情不好,开…”

    他“玩笑”二字还没出口,就听沈屹白平静地:“算数。”

    1班又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不过体育生倒是乐得快活。

    他刚刚当众告白却被拒绝,落了面子,觉得丢脸,到时候也要闻清尝尝追到被甩的滋味儿。

    况且如果是沈屹白出手的话,那百分之两百可成事!

    他越想越妙,以至于忘了自己赌输要给人当孙子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几个女生的话声。

    他们下意识缄口沉默。

    下一秒,就听舒姚扬着嗓门嚷嚷道:“闻清,你站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啊?”

    沈屹白衔着半截烟的手指一顿。

    滚烫的烟灰顿时落在了他瓷白的手背上,但他却无暇顾及。

    他只是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教室前门,将其拉开。

    然后姑娘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苍白面庞,就无比清晰地印在了沈屹白的视网膜上。

    他呼吸一窒,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清抱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

    她垂下眼,不敢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会了。”

    沈屹白脸色有些白。

    向来处惊不变的他,这回真的慌了。

    他嗓音发紧地解释:“对不起,其实我这么做是因为…”

    他想起什么。

    一顿。

    是因为什么?

    因为看到你跑回姜山,看到你跟长生在一起,所以慌了?

    可万一闻清问他,他为什么知道她回姜山,见长生了呢?

    到时候他该怎么?

    他是个变态,已经偷偷跟在她后面窥伺了她好些年了?

    沈屹白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里不一,善于伪装。

    所有人都可以知道他的真面目,都可以像舒姚那样讨厌他。

    唯独闻清不行。

    他等她看他这一眼,等了整整五年。

    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他,好不容易,才能——

    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

    外面所有人都只看的到沈屹白光鲜亮丽的一面。

    老师他成绩好,同学他有担当,陌生人他有礼貌。

    可真正的他,并不是他们看到的这样。

    他出生在一个充斥着暴力和不幸福的扭曲家庭里。

    父亲仗着身份地位,将他母亲强取豪夺到身边,占有了她。

    但婚后两人并不幸福。

    母亲时常以泪洗面,父亲本就不多的耐心也逐渐消磨。

    他时常会一身酒气地回来,然后,在母亲的冷脸中逐渐抓狂,逐渐暴躁,然后——动手她。

    一开始,父亲酒醒之后会好声好气地跟母亲道歉,反省。

    但是后来,他似乎上了瘾,沉溺于这种绝对的凌驾之上。

    在沈屹白的记忆里,母亲身上时常带着大大发的伤。

    他会心疼她,帮她上药。

    可是随着年月的增长,沈屹白眉眼间愈发地像他父亲。

    于是母亲看他的眼神变了。

    她不再会像以前那样紧紧抱着他,让他不要离开她。

    她开始厌恶他,开始对他歇斯底里,甚至,还将她对父亲的恨与不满,统统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沈屹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想要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直到那天,母亲精神崩溃自杀在家,父亲将一切都怪罪了年少无辜的沈屹白身上。对他拳脚踢,不知轻重,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天,沈屹白浑身是血地从家里跑出来。

    大雨滂沱。

    雨水洗刷了他身上的血污,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肮脏外壳。

    路过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赶着回家。

    一个又一个的路人从他的身边路过。

    偶尔有或是同情,或是嫌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

    但却从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只有闻清除外。

    只有闻清会在苍白阴鸷的他摔倒在地后,停下来给他撑伞,低头冲他笑,问他疼不疼。

    那时候身后有盏昏黄的路灯,穿过透明伞照在闻清身上。

    同时也点亮了他的深渊。

    他就像深渊里摸到求生藤蔓的囚徒,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不过最后长生来了。

    他将闻清带走了。

    只留下掌心那点儿温度,和一根红黑色的编织手绳。

    对闻清来,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经历。

    但那却是支撑着沈屹白没像他母亲一样自杀,活下去的念头。

    他不能死,他要活下去。

    他要,活着找到她。

    往后,他每天都会蹲在那个街道,等闻清再次出现。

    但是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见过闻清。

    他非但没有等到闻清,甚至还等来了父亲迎娶新的妻子。

    迎娶那个跟他母亲有九分相似的年轻女人。

    沈屹白看着父亲极尽所有地对那个年轻女人好,似乎想要将对母亲的愧疚和爱意,一并都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时,他觉得恶心。

    有些人,是独一无二的,是穷其一生都不能被取代的。

    譬如母亲,譬如闻清。

    沈屹白认了死理,之后每天发了疯似的满江城找闻清。

    可是江城太大了,凭他一己之力,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终于在两年后,他又遇到了她。

    那时候她身边依旧还站着上次把她带走的那个男生。

    她会对他笑,跟他撒娇,还会央着他抱,让他背。

    沈屹白头一回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嫉妒的发狂。

    但他不敢有任何脾气。

    至少在闻清面前不敢有。

    因为父亲失败的家庭婚姻给他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他害怕自己将来变成他父亲,害怕闻清变成他母亲那样的人。

    更害怕他和闻清会落得个跟他父亲、母亲一样的结局。

    而且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弄清楚闻清到底是谁,住哪。

    他害怕继续在同一个地方不知结局地痴等。

    两年无边漫长的等待,已经消磨了他所有的血性与棱角。

    于是他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跟着他们回了姜山,回到那个镇。

    然后通过听了解到,原来她叫闻清,那个男生叫长生。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沈屹白在冰冷阴暗,阳光找不到的地方,默默窥伺着闻清。

    他渴望地看着她的笑,看着她对长生绽放的笑。

    要是那个笑能属于他就好了。

    或者,她也能像对长生那样对他笑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落地生根,不断疯长不断疯长。

    于是最后,沈屹白做了一个非常变态,非常疯狂的行径。

    他偷偷跟踪长生,观察他的一颦一笑,行事作风。

    他在模仿他,他想要成为他,取代他,然后——

    得到闻清。

    长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模仿,沈屹白逐渐摆脱往日死气沉沉的模样。

    恰好这时候升了高中。

    没了初中那些人碍手碍脚,沈屹白逐渐成为长生2.0。

    他压着本性,学着长生用笑脸迎人,疯狂刷题直到深夜,成为长生和闻清一样成绩优异的优等生。

    直到后来“新拓杯”比赛的时候,他某天无意间看到姜山七中的参赛名单上,有闻清的名字。

    那一刻,沈屹白觉得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能以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闻清面前。

    那天为了见闻清,沈屹白甚至还偷偷跑去做了造型。

    但是见面的时候,闻清由始至终都紧紧缠着长生。

    她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沈屹白觉得很糟糕。

    但是他不敢有脾气。

    后来在比赛做卷子的时候,他刻意放弃最后一个大题不做。

    因为他听到姑娘刚刚和长生想要赢得这场比赛和奖金。

    既然她想,那他就不能跟她抢。

    沈屹白默默地想。

    可后来闻清的确是赢了比赛。

    但是对于他这个第二名,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时候沈屹白很后悔。

    他想自己应该赢得比赛的。

    至少这样,她还能记住他。

    后来,他终于又得到了能让闻清记住自己的机会。

    ——她来江城了。

    沈屹白动用了一些关系,让姜艳在学校奖励丰厚的人才吸引方案下,将闻清送到了江城一中。

    闻清转学头一天晚上,他由于太激动太兴奋,大半夜的在阳台吹冷风,导致重感冒发烧。

    但是第二天为了见闻清,拔了吊针就往学校跑。

    这次,他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慢慢接近她。

    他终于让她记住他了。

    记住他叫,沈屹白。

    原本的一切顺风顺水。

    他靠温柔慢慢蚕食她的心房,靠近她,亲近她,得到她。

    故事的最后,他会和她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所有的算计和筹谋,都会成为这段佳话中童话性的一笔。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他查到闻清买了回姜山的车票,在他看到她跟长生亲热的那一刻,轰然坍塌。

    不对,事情不应该这样。

    现在应该拥抱闻清的,应该是他,而不是长生才对。

    沈屹白有些无措有些慌。

    好在这时候,五班那个体育生主动送上门。

    他提议谁追到闻清就给他当一学期的孙子。

    孙子不孙子的,给谁当孙子这种,沈屹白一点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追到闻清。

    是确定闻清的归属权。

    对啊,如果追到闻清的话,那他在闻清心中就是不一样的了。

    那长生就不能将闻清从他身边抢走了。

    于是他同意了。

    想要借机光明正大地追求闻清,也让其他人对她死心。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闻清就在门外听着这荒唐的一切。

    恍惚间。

    闻清每每莹莹看着他的温柔眉眼,变成了一片冷漠疏离。

    一如闻清现在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