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失踪

A+A-

    邵淮虽是朝中事务繁忙,每天在家陪着许烟月的时间倒是不见减少。

    邵荣平已经带着老夫人回去了鹿城,走之前,他对许烟月深深叹了口气:“弟妹,我不能让邵淮的所作所为影响了邵家,待回了鹿城,我就会宣布与他断了关系。他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你就再给他一次会吧,往后余生,路还长着。”

    许烟月只是低着头不回应,邵荣平就像是知道她的答案,终于不再言语了。

    诺大的邵府,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连百灵,她都交给了若涵。

    许烟月不愿与邵淮同寝,可不论她搬去了哪个屋里,邵淮都会跟上来。

    “左右这府里只剩下你我了,你若是想每个房间都住住,我可以陪你。”

    但是忍耐总是有限度的,若是察觉到了许烟月忍到了极限,邵淮也会妥协,分床而睡两日,就像是努力在两人都能忍受的范围里寻一个中间点。

    城隍庙会节那天,邵淮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清闲。

    这在民间是不的节日,许烟月到了日落时分被邵淮给拉了过去。

    来游玩的不仅有平民百姓,还有官贵子弟,才踏入这里不久,已经有不少人跟邵淮来问安了。

    “邵大人,这是陪夫人出游吗?”

    “嗯。”他如今掌管朝政,也不得不分一些精力来应付这些人。他暗想这话也不对,严格起来,该是许烟月陪他才是。

    这倒是让他心生几分甜蜜,可是等一回头,就发现刚刚还在旁边的女人没了踪影。

    “月儿?”

    他轻声唤了一声,心蓦然就咯噔一下,仿佛空了一块。

    许烟月是一个人来了庙会后门,这里有一堵墙,平日里只定期开放,只是她是丞相大人的夫人,看门的认出了人二话不就给她开了门。

    这面墙名为祈愿墙,许愿的人需花费一定的钱财,让庙里的人将愿望刻在木板上,然后挂在此处。

    整整一面墙,都是这样的木板搭配着红色丝带,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许烟月伸,翻开了一个。

    “希望夫君能早日病愈。”

    这显然是出自哪位妇人之。

    她来了兴趣,一个一个地翻看起来,寻常人家,似乎无论是快乐还是忧愁,都来得十分简单,又带着感染力,只是寥寥的话语,不知怎么的,就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她也开始奢求着这样平凡的快乐。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替她翻了下一个。许烟月的动作顿了顿。

    “执子之,与子偕老。”邵淮念出了木牌那一句,他像是单纯地念出来而已,又像是在对许烟月。

    许烟月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了走。

    “你怎么离开也不跟我一声?”邵淮怕她不悦,虽是责怪,但那语气都是心翼翼的,他脸上表情未变,只有呼吸因为刚刚找人时的慌乱而有些紊乱。

    许烟月还要往前走,却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邵淮将她抵在墙上,一只揽住她的腰,女人背靠满墙的木牌与红丝带,在夕阳照进来的光里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头吻了下去。

    察觉到许烟月的挣扎,邵淮却丝毫没有要放的意思,反而加大了禁锢的力道。

    女人的双唇禁闭着,邵淮落在她腰间的到处游走,如愿听到了一声惊呼,他顺着打开的贝齿伸舌进去与对方纠缠。

    呼吸交融,本是最亲密的时刻,邵淮却像是终于没忍住一般,微微红了眼眶,他的心里又开始蔓延着绝望。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心狠,自己方才那么焦急地找寻,她却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你又在发什么疯?”

    许烟月终于挣开了他,她的背部被那些木板隔得生疼,也顾不上在意了,只是狠狠擦了擦嘴。

    这一擦,那唇色更衬瑰色的背景,连生气的样子都鲜活起来。

    邵淮倒是心情好了些,他把女人往怀里拉了拉远离了墙壁:“我就是想听你跟我话。”

    完又替女人整理了一下刚刚被自己弄歪了的发钗:“这里都是别人的许愿,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有心愿,还不如告诉我。”

    但是完,大概是想到许烟月的心愿会是什么,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不提了:“外面的灯会开始了,我们出去吧。”

    他们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长街升起了各种花灯,挂在头顶。

    邵淮牵着许烟月的走在下面,像是寻常夫妻一般。

    “河边的放灯应该也开始了,要去那边吗?”邵淮转头询问。

    许烟月还没回答,便看到钱平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大人。”

    邵淮面露不悦:“我不是过今天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找我吗?”

    “是”钱平犹豫了一下,凑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大人,皇上驾崩了。”

    邵淮表情并未太大的变化,只是轻声抱怨了一句:“连死都这么不会挑时候。”

    恼归恼,他却也不得不回宫封锁消息,现在还不能让赵熠的死讯传出来。

    “我现在要进宫,”邵淮转头对许烟月时,语气里已经没了刚刚的不耐,“让钱平送你回府怎么样?”

    “我还不想回府。”许烟月转过脸。

    邵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好,那你再逛逛。”

    他把钱平留在了这里跟着,自己则匆匆赶往宫里。

    钱平与许烟月如今算是互不待见了,他知道夫人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便也只是远远跟在后面。

    他发现许烟月似乎是尤其钟爱猜字谜的花灯摊子,只站在旁边看别人猜都能看上半天,只是那神情,仿佛是在看,又仿佛是没看。

    不知怎么的,他也有些不好受了,干脆别过了眼。

    反正大人与夫人之间,如今只剩了这一笔糊涂账了,怎么算也算不清。

    许烟月正看旁人猜字谜看得入神,却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这一幢,仿佛把她拉回了神。

    “对不起。”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许烟月一回头,只看着戴了半截面具的男人,但只是对上眼睛,她就知道是谁了。

    “没关系。”她若无其事颔首后便转开了视线。

    只是余光还是看了看钱平那边,钱平刚刚似乎也紧张了一下,看到只是寻常的不心撞到了才放松下来。

    许烟月又四处逛了一会儿,直到估摸着钱平已经放松了警惕,便突然快步转弯想甩开他。

    巷子里伸出一只拉过了她。

    “夫人,是我。”谢以的声音在她开口前响起,他压低了声音:“别出声,除了钱平暗处还有人,再等一会儿。”

    许烟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谢以这才放开了,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妥,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乌黑的巷子因为太过安静,甚至能听到此次的心跳声。他这次因为许烟月的委托护送林家人去见甘晖礼,路途其实也不算遥远,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漫长得难捱。

    他本是不愿去的,细算起来,这京城里唯一能帮到许烟月的人,大概只剩了自己。他怕自己一走,这个人就会出什么状况。

    如今,看到人好好地站在面前,他才算松了口气。

    收起了杂念,谢以认真听着外面的动作,等察觉到跟着许烟月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才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许烟月身上。

    “夫人,失礼了。”

    他们是从人多的地方走的,谢以不敢去拉许烟月的,只能牵着她的衣袖。直到一处宅院前才停下,快速进去。

    谢以又确定了四处无人,才对许烟月开口:“夫人的任务,在下已经完成了。甘将军已经同意出兵,目前还在联络其他人,不日就会向京城而来。”

    “那就好,辛苦你了。”

    就算不知道起兵能有几分把握,至少也是有了希望。

    “夫人,”谢以眼里带着担忧,“京城很快就会动乱,你再留在他身边,只会更加危险。趁甘将军的军队还没抵达,我送你离开吧。”

    “不行,”许烟月几乎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如今只差了一步,我现在走,如何能安心?”

    “夫人别急,”谢以知道若是用安危来,一时定是服不了她,只得换了策略,“你若是现在消失,邵淮乱了分寸,也能替甘将军他们争取一些会。”

    许烟月一听,果然不话了。

    京城是邵淮的底盘,想躲是躲不了的,被找出来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若真能分散一些邵淮的精力,倒也确实是不错的法子。

    衡量再三,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

    邵淮刚把宫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听到了许烟月失踪的消息。

    钱平作为罪魁祸首,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不会走远的,”邵淮的声音半天才传来,冷静得几乎听不到一丝情绪的变化,“封锁城门,在京城里挨家挨户地搜。”

    他还活着呢,月儿哪里舍得走远?该是最近自己缠得太紧了惹她生烦了,只要是在自己掌控内的游戏,邵淮不介意陪她玩一玩。

    他对能找到许烟月并无怀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怎么能躲过自己的搜寻。

    就算是知道如此,等待的时间每一刻都倍感煎熬。

    他只有躺在两人的床上,靠着上面留下的女人的气息,才能缓解一些焦躁。

    等待的时间越长,先前的自信也一点点地被击溃。

    邵淮终于开始慌乱,若是赵熠一死,许烟月真的结束了复仇,不理会自己了该怎么办?若这京城真的没了她的牵挂,她已经远走高飞了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心不断下坠,邵淮狠狠嗅着床上的残留的气息,可那已经丝毫不能再缓解无处发泄的癫狂,男人眼里已是越来越狂乱。比起杀了他,月儿果然知道怎么折磨自己。

    这次找到了,就关起来吧!早该如此了!他还是,对那个人太过放纵了。

    钱平进来时,邵淮正坐在桌案后,他知道男人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就算衣着还是如往常一般光鲜亮丽,脸上的憔悴却是遮掩不住的。看到自己走过来时,那双死寂的眼里才有隐隐的光亮。

    他心里叹了口气,可惜自己还是没能带来好消息,怀揣着不安,他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城中都已经搜寻一遍了。还没有发现夫人的行迹。”

    邵淮里的笔应声折断,就像是古琴崩断了最后一根弦。

    钱平赶紧跪下:“大人,属下这就去再寻一遍,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找出夫人!”

    “她能这么久不被找到,一定是有人相助。盯紧林家和郑家”

    无非也就是这两家会从中作梗来帮她了。

    “是!”

    钱平正要出去,却又突然被叫住。

    “等等!”邵淮叫住他,眼里显出一抹厉色,“我等不了了!带兵,去林府。”

    他如今把持朝政,想要整治林家自然是毫不费力,一个命令,林家的所有人便以通敌国的莫须有罪名锒铛入狱。

    唐文望几乎是一听到消息就赶紧去见了邵淮。

    他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大人,林家现在动不得!他虽然并无实权,却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与民间都素来享有盛望。现在甘晖礼已经在联系其他城市起兵,若这个时候动了林家,更会落人口实,还请大人三思啊!”

    邵淮面色阴沉,唐文望得句句在理,他却不为所动。

    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若这京城里还有能牵制许烟月的,那就只剩下许若涵了,他不会真的伤害许若涵,但如今只能借助她逼出许烟月。

    “把林家入狱的消息发散出去,一定要让京城里每个人都知道。”

    “大人!”

    唐文望还想劝,邵淮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林家人全部落狱的消息自然是传遍了街上每个角落,对于这位让大家日益看不懂的丞相大人,百姓也颇有微词。

    皇上被困深宫,这些日京城更是全城戒严,禁止出入,似乎只是在寻找那位失踪的丞相夫人,如今连德高望重的林大人也被下狱,众人已经忍不住在私下里议论纷纷了。

    谢以接过老板递给他的糕点后付了钱。

    如今这些消息对于他们而言自然都是有利的。

    只是若是让她知道了林家的消息,定然会担心吧。

    他避开沿途的官兵,来了许烟月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是谢家在京城的一处老宅院,与郑家没有关系,所以邵淮也一时没有查过来。

    他进来的时候,女人正躺在院子里的睡椅上憩,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谢以轻轻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察觉到晌午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他走了两步,挡在了许烟月的侧面,替她隔绝了阳光。

    睡梦里的许烟月安安静静,看起来没了平日里的忧愁,大概是做着美梦,嘴角还微微上扬。

    他好像自从重逢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真正地笑了。

    谢家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谢以是庶子,却因为聪明的经商头脑与过人的目光被父亲看重。父亲过早离世后,他便被大哥再三为难,在府里甚至连下人都不如。

    他第一次见到许烟月,是许烟月同邵淮一起来谢家做客。

    母亲病重,他想要请大夫来看,却被告知必须得到管家的允许。

    然而管家暗地里已经被大哥交代过了,所以百般推诿,俨然一副让他们等死的架势了。

    “既是生病了,为什么不能请大夫来看?”

    当他再一次被管家赶走时,许烟月的声音传来。

    谢以转头,便看到了一袭水蓝色长裙的许烟月,那是任何人看了第一眼便会惊艳的美,许烟月身体虽然看着便娇弱得很,但那张脸即使不笑,都带着温暖的感觉。她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听了多久。

    “邵夫人,”管家马上认出了这是贵客,不敢懈怠,赶紧寻了借口,“不是的不请大夫,只是府里的大夫正好都没有空闲,的只是让他再等一下。”

    “若是这样,就好办了。”女人笑道,“正巧我身子弱,随行都有大夫,让我随行大夫来看看吧。”

    管家一时不出话,这位贵客是家主都要心翼翼接待的,他哪里敢得罪,只能顺着她的话做了。

    这的举之劳,许烟月自然是没放在心上,谢以却牢牢地记住了。

    只是后来母亲还是撒人寰,他也被大哥陷害成为奴隶,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再次相遇。

    察觉到自己盯着她的时间太长,谢以自觉失礼,赶紧转了身。

    许烟月迷迷糊糊醒来时,便看到旁边站着的身影,她恍惚了半天才清醒过来。

    “谢以?”

    谢以听到声音转身:“醒了?”

    “啊~”许烟月笑,“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两人语气之间,仿若相识多年的故交。

    谢以走去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才来一会儿,”他把点心打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去烧些水。”

    许烟月忙坐直了叫他:“你不用忙活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你哪做过这个?”他笑,语气间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这话倒是真的,许烟月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不会也是可以学的,左右以后都是要做的。”

    谢以有些欣慰,至少他现在已经慢慢能从这个人口里听到未来,哪怕只是寥寥的希冀,总归是好的。

    许烟月也不是,当真去帮忙了,倒是谢以总是不忍心她碰那些东西。

    他潜意识里,这个女人就适合被宠着,娇娇贵贵地站在那里。

    等两人重新坐回了院子里,许烟月才与他开始闲谈。

    “你拿与我看的生意世事我都看完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这些,比想象中有趣。”

    听她喜欢,谢以脸上流露出几分高兴:“我还怕你会觉得枯燥。”

    “不会的,”许烟月赶紧摇头,“可能是你选的书比较有趣又好懂,我读起来也喜欢得紧。不过,我还是有几处不懂的地方。”

    她把书拿出来,上面有几处都做了标记,谢以这才发现她是真的都认真看了。

    这本就是他擅长的领域,所以解释起来也毫不费力。

    “懂了吗?”他解释得十分详尽,一转头就看到许烟月熠熠生辉的眼睛,看得他心口蓦然一热。

    “懂了。”许烟月点头将书拿过去,看着看着又笑了,“谢以,我想好了,等从京城离开了,我想在江南开一座酒馆,最好是临水,从窗口就能看到河面。若是傍晚,斜阳铺水,定会十分美丽。你得对,”她笑得如第一次见面一般,“这世界还大着呢!”

    她要复仇,但是她的人生,不该只剩下复仇。